现实世界。

    “怎么回事？这个现在也恢复不了吗？！”

    全息技术科研室，一片“噼啦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中，负责人满头大汗，焦急地穿梭在一排排电脑屏幕之间。

    技术人员一个个严阵以待，手指在键盘上几乎要敲出残影，然而即便如此依旧没有一个屏幕恢复到正常界面。

    刺眼的蓝色充斥整块屏幕，偶尔有一些乱码在屏幕右上角出现又消失，叫人摸不到头绪。

    负责人崩溃地瘫在椅子上，揪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大脑疯狂运转试图想出办法。

    就在十五分钟前，一切都还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经过几百个志愿者测试后的系统已经相当成熟，但考虑到这次进入系统的是大老板的独子，课题组的技术人员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时刻检测着虚拟世界的数据变化。

    变故发生的那一刻没有任何征兆，突然，一块屏幕变成蓝色，随后就像病毒一样，蓝色向四周迅速漫延，直到吞噬了所有的屏幕。

    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负责人咬咬牙拿起手机决定联系大老板的时候，一个组员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老大！你看！我找到信号了！”

    与此同时，尚在虚拟世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秦湘跟随救护车很快到了医院。

    一系列检查过去，医生拿着报告单，犹豫地开口：“各种指标都很正常，看不出什么，但是很多问题检查不出来，初步考虑可能是心理因素……”

    医生可能也直到自己的推测没什么道理——事发突然，在这之前又没有任何外界刺激可能诱发钟晚笙的昏迷，一切像个迷一样让人摸不到头绪。

    导演代表节目组开车跟在救护车后面来到医院，等医生和护士离开后，他看向秦湘欲言又止。

    秦湘余光瞟到正在变形褪色的病房角落，表情平静，“导演，您先回去吧，先生这里情况还算稳定，节目那边离不开您，我在这儿就行了。”

    导演看向躺在床上的男人，他双眼紧闭，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苍白的脸深深陷入白色的被子里，几乎要和周围融为一体。

    导演叹了口气，“那就麻烦你了。”

    刚刚还热闹的单人病房很快重新陷入寂静。

    秦湘站在病床边，垂眸看着床上的男人，脑子里却想起了刚虚拟世界时的情形。

    当初，她是因为得罪了杜景宁，被他蓄意报复才来到了这里。然而后来原本应该攻略的对象从杜景宁变成了陈听。

    长亭科技她有所耳闻，之前从未想过这家背靠老牌资本的新兴科技公司会和陈听有什么关系，而现在，她隐约有了一些猜想。

    如果真是那样，那长亭科技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现在这个局面的发生，必定会拼尽全力将一切拉回到正轨上。

    秦湘调出系统界面，尝试联系上外界。然而原本可以随意调取的界面此刻就像一个接触不良的老电器，杂乱的光闪闪烁烁，几乎看不清上面的文字。

    她茫然地坐在角落里的沙发上，空旷的病房里只有输液的细小声音。一滴一滴药液规律而缓慢地掉入液面之下，传出小小的“嘟”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很久也可能是一瞬，光屏突然剧烈地闪烁了几下，随后渐渐清晰。

    秦湘回过神，眼睛盯紧界面。上面的文字渐渐掉色消融，随后，一排排黑色的文字出现在白色的屏幕上，分外显眼。

    【由于紧急情况，现任务内容更改：请玩家秦湘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努力唤醒攻略对象陈听的记忆。】

    【由于未知原因，虚拟世界遭到攻击，世界不稳，只有唤醒陈听的记忆才能成功从虚拟世界中脱离。包括现在这个世界，你只剩下三次机会。如果在三个世界内无法成功唤醒陈听，你们将面临最坏的结果。】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他们没说，但不外乎是死亡或者永远留在虚拟世界。

    这两个结果在秦湘看来没什么不同——她有理想，有目标，如果不能回到现实世界实现梦想，与杀了她无异。

    【请玩家秦湘选择是否接受新任务。】

    没有“否定”的选项，秦湘没有犹豫，果断选择了屏幕上唯一一个选项。

    【每个世界你将有三个月的时间完成任务，当前世界还剩半个月时间，请玩家秦湘尽快完成。】

    现实世界，负责人坐在电脑前，他垂着头将双手从键盘上移开，久久不语。

    他身后围着组里最精英的骨干们，他们一个个以一种质疑、不解的目光看着他，沉默的等待他的解释。

    最先发现与虚拟世界联络通道的女组员率先开口：“老大，为什么？”

    “……”

    “为什么这么做……你说话啊！为什么要让这个女孩做这样的事，她原本可以安安全全的出来……”

    “然后呢？”负责人冷淡地打断了她的话。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组员，目光从一张张熟悉的脸上掠过，半晌，“然后呢？你们还记得这里面的另一个人是谁吗？”他顿了顿，“陈听，陈家现任掌权者的独子，咱们老板的独子。现在让这个女孩出来了，然后呢？陈听就不救了吗？”

    负责人面无表情，像是情绪大起大落之后的麻木。他喃喃道：“如果他也和这个女孩一样是保留自我意识进入虚拟系统的，那我们还有操作空间……可他不是。现在必须有人唤醒他，不然他可能永远都出不来了。”

    女组员张了张嘴，负责人摆了下手：“除了那个女孩还有谁能唤醒他？你吗？还是我？”他摇了摇头苦笑，“系统出问题了，我们都进不去，现在只有一个人可能能救他了。”

    可怕的沉默在几人之间流窜，渐渐地人群散去，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键盘声响起，有人试图恢复或重建与虚拟系统之间的通道，这也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负责人将位置还给了女组员，独自回到办公室。他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按下号码。

    “……钟董，系统出问题了，少爷他……被困在里面了。”

    ……

    虚拟世界里，在最后一行字消失之后，光屏又回到了之前闪烁的样子。秦湘抬起头，角落里那块扭曲褪色的空间依旧维持原状，没有扩大也没有恢复。

    她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床上的人。

    外界的人大概真的在努力，很快，钟晚笙的睫毛便颤了颤，放在床边的手动了两下。

    他睁开眼时意识还有一瞬间地模糊，缓了两秒后知后觉看向旁边椅子上坐着的人。

    在对上秦湘望过来的视线时，他愣了一下，眼神下意识地回避，眼底的情绪复杂难测，但等秦湘再想看清一些时，他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双眼清澈干净，甚至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我怎么了？这是……医院？”他看了看周围，最后目光落在秦湘脸上：“你一直在这儿陪我？”

    秦湘看着他没说话。

    “怎么了？”他刚醒过来，嗓子略微有些沙哑，原本清润好听的声音染上了些暧昧的颜色。他语气温柔，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着她，带着股缠绵悱恻的意味。

    秦湘突然绽开一抹妩媚地笑容，她压低身子凑近男人，纤细的手搭在病床边上，指尖恰好能够触到男人垂下的发丝，被她随手拈起缠绕着把玩。

    这是第一次她这么主动地接近他，钟晚笙有一瞬晃神，眼神也迷离起来。

    在记忆深处，他仿佛见过这样的场景——她细白的手指与他的黑发彼此缠绕，难舍难分。她躺在床上娇娇地笑，大胆又妩媚，让他又爱又恨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有些恍惚，明明就是假的、是大脑幻想出来的画面，为什么他却感到如此悸动，还伴随着难以言喻的悲伤，就仿佛一切都是真的一样。

    秦湘看他眼神有异，试探问他：“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想起……什么？”

    男人低声重复，意识不由自主跟随秦湘的话而动。

    下一秒，他突然脸色煞白，整个人蜷缩在病床上，双手抱着头痛苦地低叫出声。大滴大滴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整个人宛如筛糠般不受控制地颤抖。

    秦湘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抱住他轻声哄着：“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随着她一下一下帮他捋顺后背，钟晚笙渐渐平息下来，身体也不抖了，也不再往外冒冷汗，只是脸色没有恢复，依然白的吓人。

    他轻轻推了推秦湘，从她怀里退了出来：“刚才聊到哪儿了？我怎么突然跑到你怀里去了？”

    秦湘愣了一下，狐疑地看着他。

    “这么看我干什么？”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凑近：“是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早就喜欢上我了，看见我晕倒所以害怕了？”

    “你不记得刚才的事了？”

    钟晚笙愣了一下：“什么事？我一睁眼睛就看到你了，然后你笑了一下，突然凑近……”他目光下移，落到她的手上，指了指无比认真道：“你还用手指勾我头发，以为我没发现。”

    “……”

    没听到她的回答，他坐直身子盯着她：“你是不是不想负责？”

    “……没有。”

    他突然笑了起来：“那就是想负责了？”他低头轻轻靠在她肩膀上，声音还带着病后的虚弱：“小湘，承认吧，你其实也喜欢我。”

    顿了顿，秦湘伸手轻轻捧起男人的脸，目光罕见地专注地看着他。

    她嗓音轻柔婉转，总会给人一种仿佛被珍之重之的感觉，只要她想。

    “好吧，我其实也喜欢你。”

    柔软的唇贴上男人苍白的唇，钟晚笙一瞬间瞪大眼睛。

    世界仿佛在他眼前颠转，无数绚丽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美妙色彩充斥在他周身。

    他轻轻阖上眼睛，小心翼翼地感受着唇上传来的触感，轻声叹息。

    “湘湘，我爱你。”

    好感度，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