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上，尹非让助理准备好PPT，他一页一页给大家展示他的计划。

    “……各位也能看出来这个高新区和咱们P市新区完全不是一个体量，在未来可获得利润方面也完全无法相比。宝文县高新区商圈的招标我们势在必得，接下来的工作将完全围绕着它展开。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尹非列出的几个重点项目里，其中就有宝文县儿童福利救助中心原址。

    见没人出声，尹非站直身子：“既然大家都没问题就散会吧。秦湘，你留一下。”

    秦湘心里有数，果然尹非开门见山让秦湘带人出差跑一趟宝文县。

    “上次新区的考察做的很好，我相信你。”尹非微笑着道。

    秦湘原本也想去宝文县看看，直接答应了下来，当天晚上便确定好了同行的人，第三天便登上了去往宝文县的车。

    宝文县位于P市和S市中间，从他们所在的P市出发，走高速开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宝文县经济文化水平一直比较落后，如果不是这次高新开发区正好将它圈进去，等到它发展起来还不知道需要多久。

    县里没什么酒店，几个人就近找了一家看着还算过得去的私人旅店办了入住。当天晚上一行人在周围的夜市逛了逛，吃了一肚子烤串粉丝。

    第二天一大早，一拉开窗帘秦湘便觉得不对——浓厚的云彩遮天蔽日地压下来，湛蓝的天空完全被遮挡在了云层之上。太阳透过灰云散射着冷淡的白光，潮湿的风裹挟着沙尘扑簌簌地卷着地面。

    这不是个好天气。

    收拾好走出房间，就看见同行的两个人站在一边深色凝重地不知道讨论着什么。

    秦湘走过去：“怎么了？”

    其中一个人扭头见是她，将手机屏幕给她看：“湘姐，天气预报说即将有台风登陆。”

    S市和P市都是沿海城市，宝文县在两个城市之间，虽然不靠海，但却是气象局发布的台风路线的必经之路。

    这边杜一舟也走了出来，拿着手机。一看见秦湘他们也立刻就说：“有台风。气象局预测这次的台风将会持续七天，我们等不了这么久。”

    秦湘翻着手机，半晌又打了个电话。

    电话挂断，她松了口气对几人说道：“有个朋友正好在气象局工作。预测距离台风登陆至少还有两天的时间，我们争取趁这两天把需要实地考察的都做完。”

    几个人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像是这样的大热项目，多拖一天都可能会有数不清的变化。

    等到所有人都聚齐，秦湘点了点人：“冯哲，你带四个人去靠近国道那边的两块地，剩下的和我去另一侧。”时间紧迫，分头行动才能最快地完成任务。

    秦湘带着杜一舟，还有一个调研部、一个市场部的人，开车往郊区去。

    昨天他们一落地就租了两辆车，正好一边一辆。

    两拨人在前面不远处的岔路分开了，杜一舟开着车沿着道路直行。

    越往郊区走风越大，秦湘将车窗开了一道缝隙，窗外的风争先恐后地挤进缝隙里，将她两颊两侧的碎发吹起。

    可能是因为风确实太大，原本浓厚的云竟然被吹散了些，透出点浅金色的阳光。

    车里几人脸色都好了许多，调研部的那人笑了两声：“还是得听人家专业人士的啊，多亏秦湘姐有人脉。”

    他有意捧着秦湘，秦湘没说话，只温柔笑了笑。

    开了能有四十分钟便到了地方。

    一下车，便有狂风肆虐着向几人卷来。秦湘一个不察帽子被风掀起，松松绑在脑后的长发顿时飞舞起来。

    “小心点。”一只大手从天而降，一把捞过半空中的卡其色鸭舌帽，递还给秦湘。

    “谢谢。”秦湘从杜一舟手里接过帽子，仔细戴好，领着几人沿着坑洼不平的土路往里走。

    他们要看的第一块地是之前一个服装厂的旧址。前几年由于经营不善倒闭了，之后一直荒废着，直到这次开发高新园区才想起这里还有块地。

    厂区的大铁门四敞大开，有一半还颤巍巍地坚持着，另一半已经歪歪斜斜地掉了大半，在大风里时不时传来让人牙酸的吱嘎声，仿佛随时就能彻底倒在地上。

    “这破地方。”市场部的女孩搓了搓手臂，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秦湘向她看去，可能是P市的气温让她没想到这里会这么凉，身上只穿了一件针织半袖，走两步就哆嗦一下。

    秦湘想了想，解开外套扣子，将衣服披在了女孩身上。

    女孩愣了一下，抓着衣服就要脱下来还给她：“不用不用湘姐，你穿着吧，我……”

    秦湘打断了她：“我还有衣服，后面还指着你们呢，走吧。”她外套下还穿着一件七分袖V领针织衫。之前跟着老师外出写生总是会遇到各种天气，她也习惯了每次出门多带两件衣服以防万一。

    女孩顿了顿，老老实实穿好了衣服，不大的小脸埋在外套的领子里泛红，声音微不可闻：“谢谢你，湘姐。”

    她深吸口气，闻到一鼻子清浅温暖的香气，立刻脸更红了一个度，眼睛也开始四处乱飘，就是不敢往秦湘身上看。

    直到对上一双冷漠的黑眼睛，女孩愣了一下，不自觉错开视线。再抬头看过去时，男人已经收回了视线。

    她不自在地轻轻拉了拉袖口，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感觉刚才好像被杜一舟瞪了一下？

    应该是看错了吧……他们都没说过话，自己应该没得罪过他吧。

    对于杜一舟和女孩的互动，一边的秦湘和调研部的男人全都一无所知。

    这个厂区占地面积极大，厂房又多。四个人越走越深入，一边讨论一边做着记录，一时间谁也没有注意到，刚刚散开的云竟然又重新聚拢了起来，甚至颜色越发黑沉。

    “咿？”市场部的女孩出声打断了其他三人的思路。

    见大家都看向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手忙脚乱地给手里的平板调整亮度：“我记得我之前调过了，可能它出问题了，我马上好。”

    秦湘余光扫过电脑屏幕刺眼的亮度，心里划过一阵怪异。她突然抬头看了看天，一下便瞪大了眼睛：“不好！”

    几个人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风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大了，但是天上却黑的吓人。下一秒，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很快便连成一道雨幕。

    狂风也是在这时候突然席卷而来，而且越吹越大。“哐当”两声从厂区大门处幽幽传来，不光是原本就歪着的铁门，连另一个原本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的门此刻也被大风吹落在了地上。

    “台风，台风提前了……”市场部的女孩愣愣地说。

    调研部的男人一边往厂房跑一边抹了一把脸气急败坏：“他妈的这玩意儿还有提前的？！不是距离登陆还有两天呢吗？”

    下一刻，风更大了。周围有建筑材料倏然被风卷上半空，杂乱地飞舞了几下，然后朝着几人的方向呼啸而来。

    “啊！”女孩惊叫一声，一个不小心被地上的杂草绊倒。调研部的男人躲过空中飞来的东西，眼疾手快一把拎着女孩的后脖领子将人提了起来：“小心点啊你！”

    杜一舟身高腿长，率先跑到了距离最近的厂房门口，抬腿就朝着紧锁的大门踹去，三两下就把生锈的铁锁踹断了。

    “快进来。”他拉着门冲还在雨中的三人喊。

    还有大概五十米的距离，但女孩可能是崴到脚了，跑不快，一瘸一拐地急得直哭。

    秦湘原本跑在前面，见状扭头朝两人跑去，一把撑住女孩一边腋下，将她的手臂往自己脖子上一搭。

    另一边，调研部的男人也学着秦湘的动作。多亏了女孩身材娇小，秦湘比她高出不少，两个人几乎能抬着她走。

    等到三人终于进了厂房后，浑身上下已经完全湿透了。只有杜一舟稍微好一点，除了外套，里面的衬衫也只有袖口和下摆边缘浇了雨。

    拧了拧衣摆的水，秦湘四周看了看：“我们需要找一些取暖的东西，不然这样呆一晚上一定会生病。”

    女孩原本靠在墙边揉脚，听见她的声音睁大眼睛看她：“我们……今天晚上要在这里过夜吗？”

    秦湘走过去握了握她的手，微笑着试图安抚她：“恐怕是的。”

    女孩眼神空洞，一副被打击到了的样子，秦湘抿唇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手机铃声恰到好处地响起，她拿起一看，是冯哲。

    “喂？湘姐！”冯哲的声音听起来还很精神：“湘姐，台风好像提前登陆了，我们发现天要黑就先回来了……你们啥时候回来？喂？喂，湘姐？听得见吗？”

    可能是台风天的缘故，信号不是很稳定，但冯哲充满活力的声音还是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听到了。你们回去了就先好好休息吧。我们被困在这儿了，暂时没什么事……”

    话音刚落，秦湘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咔咔”两声脆响，下一秒，厂房的两扇窗户突然碎了，狂风从破碎的窗户猛地灌了进来，直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厂房里多得是年久失修的木制品，根本承受不住台风的力度。秦湘大脑还有一瞬空白，突然被人从身后用力一扯。

    下一秒，一道巨大的横梁砸在了她刚刚站的地方，掀起的尘土沙石落了她一头一脸。

    “唔！”耳边传来一声痛呼，手机里，冯哲还在“喂喂喂”着，但是秦湘已经无暇回应，直接将手机揣进兜里。

    她回身扶住摇摇欲坠的杜一舟，双手抱住他的后背：“你怎么了？受伤了？”

    杜一舟将头搭在她的颈窝，后背刚刚被重物击打的地方正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感觉大脑有些昏沉，周围的声音都模模糊糊地像是隔着层东西一样，听不太清。

    鼻尖传来阵阵好闻的味道，淡淡的、暖暖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安心。

    朦朦胧胧间，他感觉自己本能地往那处香味传来的地方靠了靠，接着就失去了所有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