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一舟这个人说娇气也娇气，胃不好需要按时吃饭，少吃一顿都会胃痛。从昨天遇到台风到现在，已经整整三顿饿肚子了，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单薄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倒下。
但是说好养活也好养活。
休息站的早餐十分敷衍，桌子上覆盖着一层油腻腻的东西，食物也没什么味道可言。
秦湘胃口一般，对面的杜一舟倒是不挑，点了许多摆满一大桌子，抄起筷子三两口就能吃光一屉包子。
看着他吃饭秦湘也稍微有了点食欲，就着豆浆吃了两个包子。
考虑到大家都没休息好，回到酒店秦湘让几个人今天都好好休息，工作的事情明天再说。
她强打精神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房间，只想赶紧洗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拧开水龙头等了一会儿，她后知后觉抬起头，看着一滴水都没有的淋浴器，难以相信自己运气会这么差。
反复开关几次，她不得不承认，她房间的淋浴大概是坏掉了。
给酒店前台打了电话，前台态度很好：“不好意思女士，您看给您换个房间可以吗？”
“可……”秦湘刚要答应下来，突然想到什么，话锋一转：“可能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她挂了电话，抓起换洗的衣服和浴巾，坦坦荡荡地敲响了隔壁的门。
杜一舟洗完澡原本都已经躺在床上了，听到敲门声不太想搭理。
奈何门外的人完全看不出气氛来，一直锲而不舍不愿放弃。他只能翻身下床，一把拉开房门。
“你……怎么是你？”他看着秦湘一身打扮，还有手里提着的东西：“……你那屋淋浴坏了？”
两个人算是确定了关系，秦湘原本就不跟他客气，这下更是理直气壮地从旁边挤了进去：“是啊，来你这里洗个澡。”说着就走进了还冒着热气的浴室。
杜一舟愣在门口半天没回过神。半晌，他“啪”一声将门甩上，僵硬地往屋里走。
视线落在凌乱的床上，顿时浑身一紧，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呆站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他这种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他以为自己的脑子已经陷入了一团浆糊中，无法处理外界的信息了，却没想到耳朵依旧那么好使，精准捕捉到浴室水停的瞬间。
他僵硬地瞟了一眼浴室紧闭着的门，视线又扫过没有丝毫变化的大床，脸开始涨红。
他们是不是进展太快了些？昨天刚确定的关系，今天就……他一边将窗帘仔细拉好，一边眼睛乱飘。
这个床倒是够软，不过他更喜欢第一次是在家里的那张床上，他可是亲自去商场挑了好久的。
他们还没一起看过电影，没吃过烛光晚餐，也没在夜色下一起漫步……虽然有点快，但是如果她实在想要，他也不是不能迁就一下……
“咔哒”一声，门锁清脆的声响仿佛炸雷般在充满荷尔蒙躁动的室内响起，杜一舟觉得自己脖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攥住般，一口气不上不下堵在那里，耳边是他心脏跳动的巨响。
秦湘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迈出浴室，迎面看见杜一舟像个柱子般杵在床边，红色从白皙的的脸一直烧到了脖子。从睡衣的领口透出的一点锁骨好像都染上了些许粉色。
她心里偷笑，面上还一本正经，明知故问：“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很热。”她伸长脖子看了眼空调：“不行就再调低两度，别热坏了。”
杜一舟眼睛粘在她身上，半天都没眨一下，良久，他幽幽开口：“你要出门？”
秦湘低头看了看自己穿戴整齐的衬衫长裤，摇头：“不啊，我回我房间休息。”
“你要回去？！”杜一舟忍不住委屈，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碎掉了。
秦湘几步走到他面前，冲着耷拉着脑袋的男人就是一个脑瓜崩：“想什么呢你，我不回去睡难道还在这儿睡？”
可能是希望过后失望太大，他一反平日冷淡的常态，低沉的声音里不无失落：“我以为是这样的。”
“……”秦湘叹了口气，捧起他的脸，与他四目相对。
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他额头正中，秦湘声音轻柔，充满诱哄的味道：“好好休息吧。”
虽然和自己想的大相径庭，但是能换来一个吻倒是也勉强能够接受。
杜一舟抿抿唇乖乖看着秦湘走出房门，回身躺在床上。
这个床，一点也不软。
……
接下来的几天，一行人按照之前分好的组继续完成没完成的工作任务。
车上，杜一舟又一次看向秦湘，然后收回视线沉默地盯着驾驶座座椅。
投入工作当中的秦湘冷静理智，干练利落，杜一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她比平日更加耀眼。但是同样这更让他认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
不是年龄上的六岁，也不是性格上的差异，是她已经在职场上能够独当一面，而他还茫然地不知道前路该如何去走。
他清楚地知道现在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他听从父亲建议读管理，按照他的安排进入他的公司工作……但是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身体坐在车上，心却已经飞了出去。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飞出了好远的地方，掠过了好多风景，最后终于飘飘荡荡停了下来。
停在了和秦湘一起去科技馆的那天，停在了他双手放在键盘上敲击的那一刻。
杜一舟浑身一震，他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楚地意识到，他有其他想做的事。
接连几天，秦湘都感觉到了杜一舟的心不在焉。
倒不是说他工作不认真，而是现在的他双眼明亮，整个人透着一种急切，好像有什么东西迫切需要他去做，只是碍于现实他才暂时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完成工作。
她知道他后背的伤还没完全好，需要考察的任务里还有一小块不太重要的地，由于道路曲折，车子进不去，只能徒步走进去。
她想了想对几人说道：“你们留在这儿吧，那块地我自己去就行。”
杜一舟张口想要反驳，秦湘没给他机会：“你后背的伤还没好，和他们一起留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回来。”
见她坚持如此，杜一舟只得妥协：“那你小心，早点回来。有事就打电话叫我们。”
秦湘点头，顺着路往前走，很快便消失在了拐角处。
那块地没什么特别的，很久之前就收到了政府手里，这些年一直没有利用起来，债权方面相对透明。她这次主要看的是地理位置和面积，一个人绰绰有余。
往回走的路上天色渐晚，地面飘飘荡荡升起了朦胧的白雾。
来时的路比较曲折，秦湘想了想选择了另一条宽敞有光的大路，稍微绕点远。
走到一半时，放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她拿出来一看，是杜一舟的来电。
“喂？”半天对面没有声音，秦湘奇怪地朝屏幕看去。
“……”没电自动关机了。她今天出门的时候忘记给手机充电了。
距离他们停车的地方已经不远了，秦湘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没当回事，继续沿着路往前走。
前方不远处有一道破旧的大门，上面挂着一个不大但是亮度很高的黄色灯泡。秦湘心里有些奇怪，这片地方他们之前都来过，应该没什么人在了，怎么还有灯挂在门上？
等再走近些，她隐约听见了人声。有男也有女，听起来好像在争论什么。
此刻她只想快点回去和大家集合，没再分心注意他们说了什么，只加快了脚步继续赶路。
突然，她捕捉到了一个词，这个词让她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思索两秒后，沿着灯泡照不到的昏暗处小心翼翼朝大门那里靠过去。
离得近了，大门里传来的声音更加清楚。想来说话的人也以为这片地方的人都已经搬走了，高昂的声音毫无顾忌地回荡在周围。
“……我警告你，再给你们两天时间，赶紧给我搬走！”说话的是个男人，声音粗鲁野蛮：“这里已经被P市的地一实业定下了，我告诉你，那可是你惹不起的大公司。现在人家还耐着性子跟你好说好商量，你要再给脸不要脸，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撵你们走了。”
过了会儿，一道女声传来：“……政府招标，我知道的，还没开始，这块地还不是你们的。”
男人冷笑一声：“不是我们的更不是你和你这群小崽子的。反正我话给你撂在这儿了，地一实业不是你惹得起的，赶紧趁早滚蛋，别给人家大老板惹麻烦！”
男人放完狠话，带着一群人洋洋洒洒地走了。秦湘探头瞅了瞅，人群里没一个她认识的。
但是男人嘴里翻来覆去提到的地一实业她很熟悉，因为那就是她任职的公司、杜一舟家的公司。
等到那群人走远了，她从黑暗中走出来，来到破旧的大铁门前面，一愣。
这片地方是之前上过新闻的，宝文县儿童福利救助中心的旧址。
……
另一边，一直联系不上秦湘的杜一舟都快急疯了，他再一次推开车门下来，抬腿就要沿着秦湘之前走过的路往里走。
“诶诶！”调研部的男人立刻拉住他手臂：“湘姐叫咱们在这儿等她。”
杜一舟皱着眉：“她手机刚才还能打通，现在却关机了。”后面的话他没说，他不敢去想秦湘会发生什么危险。
“可能只是手机没电了。”男人看了眼天：“天还亮着呢，而且这才去多一会儿，再等等吧。”
“都两个小时了！你不去我自己去，别拦着我。”
两个人正争执的时候，秦湘从另一边走了回来：“你们，干嘛呢？”
杜一舟听到声音，回头见是她，顾不上后背还没好的伤，三两下跑到她身边，抓着她肩膀上上下下地看。见她一切无恙，压低声音凶她：“你上哪儿去了！手机也打不通！”
秦湘没理他，看向另外两个人：“我刚才从孤儿院那条路回来的，发现了件事。”然后把她听到的消息告诉给几人。
听完她说的事，另外两个人都意识到问题所在，坐上车一路都沉默思考着。
杜一舟还在一边生闷气，抱臂扭头看着窗外，愣是不给秦湘一个眼神。
秦湘知道他别扭什么，趁着前面两个人注意不到，一只手悄悄朝他摸了过去。
杜一舟甩开了两次，最后还是心软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小意讨好。回到酒店就剩两个人的时候，他盯着秦湘的眼睛无比严肃地说道：“不许有下次了，手机记得及时充电，记得随身带充电宝。”
秦湘笑嘻嘻扑进他怀里，仰头像是一只爱撒娇的猫：“知道啦知道啦！”
杜一舟看她这样，努力了半天气不起来，认命地伸开双臂将人紧紧搂紧了怀里。
叮，好感度92%。
秦湘趴在他坚实的怀里，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