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不同往日，金如玉经历的这一遭，总让含灼觉得危机四伏。

    当日她和叶轻白陪了金如玉许久，直到她再次睡去才离开。

    当夜含灼去了养心殿。

    “皇上，宸贵嫔求见。”高盛知晓皇上对含灼的看重，半点儿都没耽误，也不管皇上批奏折时不许打扰的规定了。

    谢玟听了知晓她现在来定然是为了今日的事情，但是她能主动来找他，还愿意和他商量，总是好的。

    他放下手中的朱砂笔，快步走了出去。

    含灼没想到他会自己出来，震惊之后立即行了礼，“皇上万福。”谢玟握着她的手将她拉起来进了殿中。

    “今夜宿在这里？”谢玟突然问道，含灼顿了一下 ，不知道怎么说到了这话。

    但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皇上，嫔妾今日来是为了说别的事。”这也算是婉言拒绝了他的请求。

    谢玟觉得有些失落，但还是将宫人屏退下去，“是如玉的事情？”

    这段时间和这位表妹相处的时间也不短，谢玟也不至于像之前一样记不住对方的名字。

    含灼点点头，“此事是我的不对。”她知道谢玟总是去叶轻白和金如玉的宫里是为了给自己撑面子，她也知道金如玉喜欢谢玟，所以她当时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就不这样想了，“日后你还是少去她们那里吧。”

    含灼这样说，并不怕两人介怀，这本就是她们刚才说好的。

    宫中人虽然少，但是人心却极为复杂，她们两个都不是想将精力放在这上边的人。

    谢玟点点头，对于这件事情也只觉得难受，心中总是愧疚，更别提还要面对太后的责问，金如玉总归是太后的亲侄女。

    “姩姩，那件事情也过去了一段时间，你能否释怀了？”谢玟并不敢明说，但他知道，含灼一定记得深刻。

    含灼并不想面对着他，因为看着他总是时常想起那段时间的事情，要真正的不介意，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皇上能够不介意，因为皇上有还很多女人，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我或是那个命薄的孩子，对皇上来说都不重要，可是皇上敢忘记，我却不敢忘，我怕连我也忘了，日后便没有人能记得它了。”

    说完，她并不看谢玟的脸色，匆匆行了礼离开。

    谢玟想拉住她的衣袖，但心中又明白地知晓，强求的人留不住。

    不过还不到两年的时间，他和含灼之间已经有了这样的隔阂，之前那个孩子已经成为两人之间横梗的刺，要得拔出，不知道要花费怎样的功夫。

    含灼回宫路上，不知道怎么，竟然绕到了映云湖，孩子刚没的那段时间，含灼总觉得这湖和自己犯冲，她在这湖上吃过很多亏，包括一开始被谢玟冷落降位，再到后来在这里失去孩子。

    “宸妹妹？”这声轻呼将看着湖面出神的含灼拉回来。

    陈妃今日穿着淡绿色的浮光锦，到了夜晚，却是隐隐泛着蓝色，这种光泽与正常的布料不同，有种波光粼粼的感觉，和夜晚的湖面倒是相得益彰。

    含灼看着，笑道，“姐姐今日运气不好，在这里遇见我，若是遇见皇上便好了。”

    陈妃不甚在意，“妹妹哪里话，见着妹妹，本宫心中也是万分欢喜的。”

    “姐姐这样会说话，怨不得皇上喜欢。”含灼调笑她，两个人走到了一块。

    陈妃因此倒看清了含灼微红的眼眶，只是她没有挑破，“入了宫不过是为了侍奉皇上的，若是皇上真的喜欢，那也是我的福气。”

    陈妃将目光移开，没有继续看着含灼，以免显得自己莽撞。

    “那姐姐自己的心意呢？”含灼也将目光放在湖面上，似乎问得很是随意。

    陈妃顿了一下，“妹妹怎么问这样的话？”

    “倒也没什么，我只是想，皇上有这样多的女人，甚至有的他都不记得名字，那这些女子，又有何样的心思呢？”

    “妹妹这话倒是想的多了，入宫，除了想着如何侍奉皇上，又如何想别的呢？”

    陈妃虽句句有回应，但是句句都在打太极。

    含灼知晓从她的嘴里是问不出什么话的了，便轻声一笑，“是我想的多了，夜深露重，姐姐也要早些回宫才是。”

    说完行了礼，便领着问冬离开了。

    问冬心里但有些疑问，只是在外并不敢问出口，怕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等到了宫内，问冬便问道，“小主是觉得陈妃娘娘有问题？”

    含灼点点头，“她可厉害着。”

    含灼不信她，陈妃的父亲不是京官，也是高位嫔妃中含灼最不了解的一个。

    她看着与世无争，可事实是否真是如此？

    含灼不信。

    陈妃看着温顺，其实拿捏谢玟很有一手，让谢玟总不会冷落了她。

    可她看着可不像是对谢玟情深似海的样子，不谋情，来了后宫，藏着这么重的城府，那便很有可能盯着后位。

    谁能当上皇后，含灼都不在乎。

    但她在后宫中，总不能让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当皇后，否则，这后宫中还有她们的立身之地吗？

    更别说，她还有可能和自己那个孩子有关系。

    过了大约两日，陈妃在殿中晕倒，过去诊断的太医传出了消息——陈妃有孕了。

    三个月的身孕，在含灼小产之前。

    听到这消息，含灼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大抵是想到自己前两日才在谢玟面前说过他会有许多孩子。

    倒是给自己一下子说准了。

    总归是龙嗣，经过林纤纤假孕含灼小产之后，这个总是叫宫中的人更加小心谨慎的。

    含灼没想到，有孕的是陈妃，到头来忙的却是自己。

    当晚谢玟去了陈妃宫里，但是却在落钥之前来了含灼宫中。

    因着殿门没有下钥，宫人可没有胆子阻拦圣驾。

    彼时含灼刚翻出之前给孩子做的肚兜一类，她一直没舍得毁掉，也算是念想。

    “姩姩，我不会忘的。”含灼没注意到他进来，被这句话拉回神。

    “皇上怎么来了？”她将肚兜放在一旁，从暖炕上起身准备行礼。

    谢玟走快了两步，没让她起身。

    陈妃的身孕并没有让谢玟觉得有多么开心，大约他确实是个极为冷情的人。

    他并不大喜欢孩子。

    因此听到陈妃有孕的消息，他也并未多么欣喜，反而是想起前几日含灼神色黯淡的那番话。

    于是去看过陈妃，他看时间尚早便过来了这里。

    果不其然看到含灼黯然伤神的样子，定然是又想到了之前那个孩子。

    他拦住含灼要起身行礼的动作，坐在了她的身边，听见她问，“皇上今日怎么不去陪着陈妃娘娘？”

    “你想我去？”谢玟不知道自己怎么问出了这样的话。

    含灼看了一看他，“若是先前，我或许不愿，可是现在，对我而言都无所谓了。”

    “比之别的什么东西，皇上，我倒是更害怕我无法承受您的福分。”

    含灼的话说的这样客气，与初入宫时不同，谢玟心下一殇，握住了她的手，“你是觉得朕无用，没能护着你，也没能护着那个孩子，是不是？”

    含灼摇摇头，“嫔妾不敢。”

    “你以前不会说这样的话。”谢玟盯着她，似乎想从她冷硬的面容中找到一丝松动。

    含灼却似乎在回想，“大抵是我曾经过于单纯了，只是曾经，您也只是太子。”

    太子与皇帝是不同的。

    “姩姩，朕曾是太子，那么也必然会做皇帝，你曾经也该想到的。”

    含灼愣神，摩挲了一下谢玟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您是皇帝，所以今时今刻，您不该出现在这里。”

    谢玟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只是过一会儿，才轻声说，“姩姩，我想你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