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芙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不远处霍朝言正微微低头同身旁的女伴说话，平日疏离的眉宇间此刻尽是柔情。
这个角度虽然看不到她的正脸，但从纤纤背影里就能窥见娉婷温婉。
佳偶天成，亲密无间。
江芙脑海里立刻浮现了两个成语。
霍朝言可能有女朋友。
二人重逢后，她下意识忽略或者是根本就不敢往这个方向想。好像不触及这个问题，就能当作一切是重新来过。
但眼前这幕，一切昭然若揭。
江芙垂着眼睑收回视线，讷讷道:“可能是吧。”
“很般配啊。”肖凛没注意到她的反常，感叹一声。
她不想去探究，可还是没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
霍朝言扶着车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覆在对方额角，怕她被车磕到。
寒风拂面，如针般刺得江芙面颊生疼。她吸了吸鼻子，随口编个理由逃离是非之地。
公交车上摇摇晃晃，城市的灯红酒绿在她眼前渐渐模糊，许多影像在脑中浮沉。
都过去了。
江芙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眼前逐渐清明。
想起今天的赛后复盘，她打开某扑app。
TR-ED 赛后评分
[我不理解:解说的反应就是说我的反应！]
[虎扑JRdhjfi:ED教练，TR的庆功席你没来都不敢动筷子。]
[等一场金色的雨:换上小画的目的是什么？体验下被暴打的感觉吗？]
[家里煤矿:今天的两个解说感觉有点带节奏，这么会带可以去评论席。]
[111克数:这就带节奏了？！你是不是ED教练的粉丝？]
一圈浏览下来，网友们都在讨论队员轮换的事情。
她看到有人提到“带节奏”的事情，有些心慌，这可是大罪名。
今晚只是提到上次领先方轮换还是在几年前，想不到就被扣上了“带节奏”的帽子。
江芙惴惴不安给苏晨发了条消息，在等待回复途中，她的微博跳出来两条辱骂私信。
[不要紧，今天看了你的这场比赛，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放轻松。]
苏晨的回复让她安心了一点，但手机时不时冒出几条难听的私信，江芙索性直接关闭消息通知。
乌云遮月，树影婆娑。
半夜冷风呼啸，路上只有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江芙点开微博后台，一堆红点都是来骂她的。
她刚走到家楼下，突然弹出霍朝言的消息。
[很适合你。]
配图是一张她今晚解说的截屏。
图片里的江芙在黑色旗袍的反衬下白得发光。
一只手拨动耳麦，笑着看向镜头，自信而明媚。
她没来由得想到私信里的人骂她“只知道带节奏的花瓶”，心里拔凉。
晚上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个不守男德的男人，有女朋友了还深夜给她这个前女友发消息，诡计多端！
食指划到屏幕最下方，江芙果断拉黑。
家里外婆和弟弟都睡下了，她不敢开灯，静悄悄回到卧室。
墙壁上拉长的身影久久不动。
入行这么久，在面对恶意辱骂时，江芙仍然会不知所措，不只是她一个解说会碰到这种问题。
不理智的粉丝将比赛失利的原因归结于外界因素，将心中怒火宣泄在他们认为有错的人身上。
坐在床边反复看了好几遍赛事回放，直到眼皮打架时她才放下手机去睡觉。
这晚睡得并不安稳，一会是铺天盖地的骂声，一会是霍朝言轻蔑的笑容，江芙睡着又惊醒，后半夜终于沉入梦乡。
这一睡，就直接到了另一天下午2点多。
轻柔的风带过窗帘，抚摸上江芙白里透粉的面庞。她眉间浅浅皱着，卷翘的长睫一颤一颤，像是在做噩梦挣扎着醒来。
她缓缓睁眼，眼底充斥着迷茫。
头好晕！
江菘房间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她揉着眼睛下床，环顾客厅没看到外婆，于是耷拉着拖鞋走向隔壁房间。
“外婆出门了吗？”刚睡醒的声音嘶哑干涩，江芙说完就咳嗽起来。
一只马克杯递到她眼前。
冷白的手腕莫名性感，薄薄的皮肤下蜿蜒着青色的脉络，力量感十足。手指修长匀称，似乎能感受到指尖的冰凉。
“喝点水润润。”
霍朝言中午来的，和江菘温习了好一会作业。
江芙脑袋还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等一点点看清来人的时候，她猛地咳得更厉害。
瘦削的脊背不断抽动，霍朝言轻抚她的后背帮忙顺气。
一口气卡在江芙喉间，慌乱中她接过水杯，碰到他手背的那刻像触电了一样，酥酥麻麻的。
一瞬间，她弹出老远。
霍朝言感觉到她的排斥，冷硬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江芙舒服了不少。见站在身边的男人，冷淡开口:“霍总怎么有空来了？”
“顺路。”他没好气地蹦出两个字。
昨晚给江芙发消息她没回，他以为是睡着了。结果早上起来再发一条“早安”就发现自己被拉黑了，现在又是这种态度，霍朝言太阳穴突突直跳。
两人陷入沉默的僵局。
江菘无处安放的肉手抓了抓大腿，歪着脑袋插嘴:“楼梯的声控灯坏了，外婆出去买新的了。”
江芙“嗯”一声，想起自己还没洗漱，横了眼身侧的人转身出门。
她站在镜子前刷牙，头发愣愣地竖起来几撮。
肯定是被气的！
她气冲冲梳直，抬眸瞥见眼下的两块淤青，本来就烦，现在更烦了。
正在用湿毛巾擦脸的时候，浴室门忽然响了一下，还以为是江菘来找她，不耐烦道:“现在没空，写作业去。”
等到把毛巾拿开也没人回应，江芙诧异回头。
霍朝言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幽暗的眼神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怎么拉黑了我？”他不满地询问，紧蹙的剑眉间满是埋怨。
江芙哽住，总不能说我怕影响你和你女朋友之间的感情吧？
她懒得回答，径直想推门出去。
还没走到门边，霍朝言侧过身体堵在门口，顺手将浴室门反锁住。
“你是不是有毛病？这是我家！”江芙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怕被弟弟听见，她压低声音怒吼。
霍朝言低头不语，凝视着她的眼睛一步一步靠近。
江芙下意识后退，直到后腰抵到洗手台，被白瓷台冰得汗毛直竖。
男人双手撑在两侧，把她禁锢在怀中，嗤笑一声:“我还想问有些人是不是有毛病，大清早5点钟来撩拨我。”
湿热的气息环绕在江芙周围，她的耳根泛起一阵热意，语无伦次回答:“我是不小心点到的，误点！”
霍朝言见她耳垂红得滴血，心里的郁闷消散不少，语气也跟着软下来:“又生什么气呢？”
“关你什么事。”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个恶劣的人就是来嘲笑她的。
说完江芙使劲推开他的手臂想出门，结果动作太大，脚下一滑，整个人像手抓饼一样瘫了下去。
霍朝言赶忙俯身把人捞住，顺势提溜起来。
她被霍朝言单手搂起，落地时一个趔趄，嘴巴刚好撞上他的下巴。
“嘶”
暗哑的声音在逼仄的浴室内显得异常旖旎，江芙心虚地瞟了一眼，迅速低头。
“做了还不敢看？”
身上的压迫感消失了。
霍朝言指腹轻压被她撞的地方，低醇的音色里夹杂着轻笑。
江芙缓缓抬眸，猝不及防沉溺在他清澈的目光中。
像是一个在心爱摊位旁边不肯挪动的孩童，她呆呆地看着他。
霍朝言喉头滚动了一下，向前一步捧起她的脸，弯腰贴近。
两个人的呼吸越来越近，交杂在一起，逐渐分不清彼此。
“外婆，你回来啦！”
江菘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浴室内的暧昧氛围。
江芙回过神来，推开面前的人红着脸跑出去。
“小芙睡醒了呀？饭桌上热的菜吃了吗？”外婆放下红色塑料袋，慈爱地关心道。
“还不是很饿，我去装声控灯吧。”她脚步还有些虚浮，接过外婆手里的灯。
江芙在阳台翻出折叠楼梯，刚想搬到楼下去，霍朝言便从她手里接过去，“拿上灯和扳手。”
说完头也不回地下楼。
想起前面的事她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等到外婆提醒，她才赶紧拿上东西跟过去。
一楼楼梯口转角。
霍朝言已经把折叠楼梯放好了，正站在上面昂头观察声控灯的位置。
见江芙别扭地走过来，他淡淡的说道:“扳手。”
江芙内心翻了个白眼，他倒是挺会装的。
她踮着脚把手里的工具递给上面的人，霍朝言低眉默默接过。
江芙手心被挠了一下，瞪了眼头上面无表情的人，顿感无语。
“都要鼓成河豚了。”他轻轻笑道。
“男人不自爱，就是烂白菜。”江芙冷笑嘲讽。
霍朝言像是来了兴趣一般，眯起眸子问道:“江小姐倒是说说我怎么不自爱了？”
她眼底多了一份酸涩，“我昨天看到你和你女朋友了。”
霍朝言停下动作，眸光一沉。
“我倒是不知道我什么有女朋友了。”他眼角微挑，星目里流转着光辉。
江芙以为他没听懂，直接明牌:“昨天晚上在联盟中心，我下班看到的。”
“声控灯。”霍朝言没回答她的话。
她只当他默认了，心里苦水翻涌。都有女朋友了，刚才还那样，烂白菜！
红着眼眶把灯给他，江芙扭头就走。
“那是我妈。”霍朝言厉声叫住，眉眼弯弯。
她的反常已经都有了答案。
“我爸说我在外面投资养女人，我妈缠了好几天要看她儿媳妇，我没办法就带着敷衍过去。”
坏掉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斯文冷淡的脸在暗光下神色不明。
江芙垂着眼皮盯着地面，“你和我说这个干嘛？”
新的声控灯被安装上去，楼道内一下明亮起来。
霍朝言走下楼梯，雪白的衬衫上沾了一点灰尘，“我要是不说，有人拈酸吃醋，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把我拉黑。”
平时严肃正经的脸，此时松动了很多，镜片下狭长的双眸都带着湿润的笑意。
“我才没有。”她被说得浑身都要烧起来了，逃跑似的溜回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