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大雪3

    如果不是朱弘欣一定要给我们讲讲逸晨的家事,我作为一个旁观者确实是不太愿意去了解逸晨为什么会突然请假回家一个多星期。

    “有时候,你们应该想一想是不是关心自己舍友太少了。”朱弘欣在普通物理实验课上叉着腰跟我们说这些时,大有指责我们的架势。虽然她是在指责我们不关心舍友,跟我们讲的却全是逸晨姐姐方思淼。大致是一个背着家人与社会青年同居,而后未婚先孕,不得不休学提前婚礼的事情。整个事件被朱弘欣描述成三流小说故事,惊险奇情。听完以后不得不佩服朱弘欣思路清晰,推理的情节都那么合乎逻辑,头头是道。

    从物理教学实验室出来,我们仨并排默默走着,呼吸着有些干冷的空气。气氛有些沉闷,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被这股冷流呛得咳嗽起来,回头看见斑驳的树影下,三个人的影子被路口的灯光越拉越长。三个差不多高的人并排走着,影子长短差别却相当明显,光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诚恳的记录者。这么想着有些出神的时候,舍长问说要不要去超市吃些关东煮,他请客。睦和轻声附和,我则喊了一声舍长万岁,突兀地笑了起来,企图打破这个冰冷沉默的冬夜。

    半岛的冬夜清冷到让人有些寂寥,可是温暖的宿舍却总能给人一种安静踏实的感觉。那会大口嚼着丸子的我,吐槽宿舍暖气不够热,不曾想自己今后会在暖气热到上火的房间里,在冬夜一个人感到莫名的慌张。

    逸晨回来时是个天空阴沉沉的上午,我跟睦和在公共厕所里洗衣服,被冰凉的水冻得龇牙咧嘴。我跟睦和说,毕业以后一定不能再过这种冬天里自己洗衣服的日子了,首先就给自己买个洗衣机。睦和笑了笑说,希望到时候自己能有钱买个洗衣机和放洗衣机的地方,对了你家离得这么近为啥不带回家洗。我突然停了下来,认真想了想,表示赞同他的说法。班长周伟拎了一桶水吹着口哨凑过来说,带回家里洗多没面子,你看,洗衣服前打一桶水放在暖气片下面烤烤,不就没这么冷了。我过去用手试了试,确实不那么冷,朝周伟有些肉的脸上弹了弹水花,调笑道还是班长大人机灵。班长把我的手拍到一边,对我说,记得提醒逸晨去学院销假。我有些诧异地问道,逸晨回来啦?班长将衣服放进桶里,倒进去一把洗衣粉,抬头回答道,你不知道吗,刚刚在楼道的时候看见他了,那可能是这会儿到的罢。我含混不清地哦了一声,便继续洗衣服了。睦和打了一桶水,放在了暖气片旁边,眼神得意,仰着脸踱回宿舍去了。

    阳台上搭着的衣服,水还没来得及滴下来就冻住了。我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关上宿舍阳台门,想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逸晨给每个人带了一包年糕,说是家乡过年吃的。舍长捏了捏硬邦邦的年糕,说这个应该是煮着才能吃罢。逸晨有些歉意地笑了笑,说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带到学校都已经冻实了,要是没这么结实的话是可以直接吃的。谈笑间表明逸晨还是跟往常一样,安静谦和。

    算是一个比较悠然的冬日周六,我像往常一样随便点开个电视剧看了起来,舍长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球赛,逸晨戴着耳机边听歌边看书,睦和躺在床上拿手机看小说时不时发出痴笑。

    由于天气太冷,冬天的周末显得那么索然无味。或许还是不够冷的缘故。那天下午的时候,天空开始簌簌地下起雪来。起初是我看电视看得眼睛有些酸涩,便朝阳台外望去,被水雾蒙住的玻璃外面似乎有什么大片的白色的东西在往下落。刚要惊呼是不是下雪了的时候,睦和在床上闷闷地说了一声,下雪了,群里的南方同学都炸开了。我下意识地看了眼逸晨,果然他默默起身,往阳台走去,呼地一声拉开阳台玻璃门,大片雪花便随着冷风灌进宿舍来。穿着秋衣的舍长喊道,小傻逼,冷~

    我们笑了起来,都不由自主地挤到阳台上看。对面的红色琉璃瓦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即使嘴上说着俺们哈尔滨冬天雪比这大得多的舍长眼睛里也满是惊喜。在阳台上冻了一分钟的我们纷纷回到宿舍,赤赤哈哈地各自忙起各自的事情了。逸晨明显兴奋了起来,拿起手机去楼下拍照。

    等他回来的时候,舍长看到淋湿半截的逸晨,说道,在你离开的这会儿,我们已经决定今晚吃火锅去了。

    雪夜跟火锅最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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