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香

    元贺站在玄元宫正门带着一众弟子准备恭迎南华王圣驾,经历了两天暴雨的洗练,天空蓝得通透,阳光更显得格外耀眼,照射在元贺身上竟似映出法相光轮。他看着前方宽宽的宫路心中感叹:这宫道虽宽,却不是我元贺的通天大路,玄元宫终是格局太小也不配成为我的容身之所。如今才正是天助我也,金丹出炉又见天晴,便借长平公主这十万两定了口实,谁也不能阻我琼瑶台大事。

    南华王和贵妃的轿辇随着内侍官振保尖锐响亮的声音“大王驾到”到达玄元宫,元贺迎了南华王和戚贵妃先进了正殿贡了清净香后,再进入内殿休息。南华王似是非常疲累,只卧在长榻上闭眼休息,戚贵妃轻柔地给他捶着腿时连呼吸也是格外慎重。

    元贺静待了半晌未找到开口机会不免有些焦急,借着递茶的功夫说道:“陛下,金丹已成,可待元贺呈上?”

    南华王睁开眼,扶了贵妃坐起,面色一喜道:“正是呢,一时疲惫竟将正事儿忘记了,快快呈上来给孤瞧瞧。”

    元贺进入丹室呈出一羊脂玉盘,内有两丸丹药,一黑一红。元贺介绍道:“陛下,此丹名为混元一炁。黑为阴,红为阳,需在一年之中的日子就无根之水服下,自能去除体内污浊,增天地灵气,以达延年益寿之功”。

    南华王仔细看了许久才命振保将丹药装入玉葫中,又问道:“此药仅服一次?”

    元贺不由得叹息一声:“回陛下,此丹难炼易毁,炉火对阴阳之气要求极为严格。玄元宫地处偏北,日沐龙气之下阳气过盛不易调和日月精华。故一年只成一炉,一炉只此两丸。不过陛下也且放心,待琼瑶台建成后,炉鼎居天地之中,日炎月华人间火,便是事半功倍了。”

    南华王眉头一皱:“琼瑶台?”

    元贺见南华王迟疑,只道是长平公主与其十万两白银赌约之是,正要回答。一旁的戚贵妃嫣然一笑:“陛下,正是今年三月国师提请的大祭之礼,建琼瑶台,通天地之礼,以减南华大旱之灾。”

    元贺眼前一亮接着道:“贵妃娘娘所言极是,如今雨水虽至,灾厄稍减,可灾星未退。”

    戚贵妃眉峰一挑看向元贺道:“这倒是要请国师细细道来了。”

    元贺道:“灾星孛于北斗,直冲紫微,影响南华国运命格。故虽大祭一月,仍未缓解。待到陛下圣明裁定人贡,立时有雨降下,可见灾星落定在陛下身边之人,需尽快远离。”

    南华王看了看戚贵妃:“难道是长平,只是她前几日还和孤说起琼瑶台。”

    元贺道:“陛下,琼瑶台关乎国运,长平公主身怀不详之兆,需尽早远离南华。”

    戚贵妃好奇道:“国师既是说长平有灾厄之象,那么她远离南华去往大秦即可,又何必修建琼瑶台呢?”

    元贺道:“贵妃有所不知,琼瑶台一如定星接引,一旦建成上可引日月精华,下可镇灾祸邪气,阴阳交泰万物谐生。不祥之物虽去,其遗留之息尚存,更需要清净消化。”

    戚贵妃看向元贺:“国师如此笃定公主是不祥之身吗?”

    元贺自信道:“这是自然,天象昭示如此。公主命格带煞,经灾星扫尾,直冲紫微,导致南华大旱,龙气无水滋养。也算是天佑我南华,借岁贡竟盘定了灾厄源头,这才得以舒解。如今金丹成,雨水至,倘若陛下再把定星琼瑶台建起。便是再无事端了。”

    戚贵妃莞尔:“这么说倒有趣,长平公主倒像是只和琼瑶台互斥。”

    元贺颔首:“贵妃娘娘明鉴。”

    戚贵妃道:“依国师所言,公主所言必不能依从,即便是玩笑话也不可理会,对吗?”

    元贺道:“回娘娘正是如此,公主年龄尚浅不知自己命格,即使是任性玩笑一旦依从未来也有隐患。陛下娘娘自是为子女深远谋划,但已确认朝贡便一定要断了这亲子之情,方可有大福。”

    戚贵妃道:“长平毕竟是大王的长公主,我记得这名字还是国师起的呢?国师可要仔细了,莫不要做了误判,影响了大王父女之情。”

    元贺偷瞄了眼南华王,只见他面色不虞正是说中心事。下了决心道:“绝无错漏,陛下必要是依了我法子。”

    戚贵妃笑意盈盈:“公主倒是说琼瑶台可为南华国之标,正是应该举国力而建。还和大王打赌国师必会因其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而劝阻陛下呢,如今看来公主到底是小孩子不知轻重。”

    贵妃语气轻如蝉翼,元贺却只觉得锋锐无挡,自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临近小暑,他竟然只觉得冷洌难当,额头只一瞬间便渗出细密冷汗,背部亦直接湿透。真真是大意失荆州,只觉得她是一个失宠公主,又做了人贡,便只裁在她头上便好。哪想到竟早早做了此局,单等我跳出去,现在是作茧自缚,进退两难。

    南华王目光渐冷,扫了一眼元贺起身便走。元贺待跟随相送,振保却一脸佛笑地拦住了他,只小声劝道:“国师不必多礼了。”

    待南华王已出殿门,戚贵妃倒回头看向元贺冷道:“本宫竟不知长公主如何冲撞了国师,你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一己私利竟要置其于死地。国师既然善卜天意,便好好算算隋大人可何时回京吧!来人,玄元宫暂时封宫,非本宫手谕不得放人出行。”

    元贺只觉下身发软无力,竟站不住直接栽在地下。清风跑过来急呼:“师父,不好了,正殿三清的清净香莫名其妙的全断了,怎么也点不燃。”

    黄昏时分,暑气减消,清荷宫院内荷花竞相绽放。暮雪仔细检查窗边的纱帘以防幼小蚊虫进入。

    长平道:“荷花的清香便很好,不必再点香熏,混了味道反而奇怪。”

    门外有细声报:“贵妃娘娘到。”长平正欲起身迎接时,女官月英掀起帘子,戚贵妃似乘风而来。晚萤暮雪尚未屈膝下去,她已摆了摆手:“起来吧,你们自己宫里不必这么多规矩。”方坐在梨花木椅上,又指着长平道:“你倒是胆子大。”

    长平只是陪笑并不敢言语,走过去依偎在戚贵妃身上,慢声细语道:“长平自知有母妃担着必不会出错乱。”

    暮雪端上茶点道:“此是公主亲煮得百合莲子绿豆汤,最是消者解渴。”

    贵妃站端茶碗,淡青色汤水浸着两颗饱满莲子,未曾入口便已经觉得神清目爽。再喝一口刚好消了晚膳的沉腻。满意的点头道:“是合适的。”又看向长平:“你也坐下吧。这步棋到底凶险了些,那元贺真人何等奸滑,倘若被他知了底细,便是我也救不了你。”

    长平道:“原也未想做,还得亏这两天的暴雨给了我的法子。反正终究是要走的,不如试上一试,对于我本来也无损。”

    戚贵妃叹道:“他是败给了自己的贪心,一听大王提起你便只想到停工换银。又一个劲的把灾厄推至你身上,最后竟圆不回来自己的话。”

    长平偏头俏皮道:“我虽不在,但我也能猜到必是母妃的穿针引线,才能引君入瓮。”

    戚贵妃笑道:“那倒也不是,真要感谢倒是要谢谢隋明礼了,没有他的风浪也此不到你父王这条金龙。长平,你看这人心贪欲深不见底。不过,这元贺到底有金丹之功,估计你父王不久就会恢复他宫位权势”

    长平颇为肯切:“母妃,您比我更清楚,这元贺真人何等误国误民,虽说根本是在父王那里,但削减身边污垢总比与混浊融为一体来得好。历朝历代,哪个君王能服药长生,因沉迷丹药而暴亡倒是不少。”

    戚贵妃郁然叹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好了,你不要再劳心费神了,后天便是你们出行之日,一切可打典好了?”

    暮雪道:“请娘娘放心,奴婢定会照顾好公主。”

    戚贵妃面露欣慰之色,又吩咐了一番便要离去。

    长平像想到什么,忙唤起贵妃:“母妃留步,长平还有一事。南华久旱,这两日又是接连暴雨,土地缺水久矣必已干脆松驰,急雨至后极易引起山土崩塌,泥石飞流。请母妃务必留意川顺,西流两地报文。”

    戚贵妃极为赞许:“你若是男儿身,太子之位让于你又如何。”

    长平低下头道:“母妃谬赞了,太子哥哥他很好。”

    戚贵妃走后,长平不知怎地,只觉得心潮澎湃,一时竟连书也看不去。窗外月色如水,照到缸中的盛开荷花上两相辉映,似能从花瓣上滴落一般。晚风徐来,长平只觉得一花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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