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妤不禁拧眉：“罗叔，你管得有点多了。还有，上次我两个朋友来找我的事情，是你告诉我爸我那天的全部行程的吧。”
她双手环胸往椅背上慵懒一靠，视线压着前面的驾驶位，不等罗司机开口，她继而说：“你是我爸爸请来的监视我的，还是只单纯日常接送我？罗叔，我妈妈对我家里的徐阿姨说过一句话，大概是说雇主家的事情一定要少掺和。”
沈欢妤嘴上搬出颜蓉和沈致凭的架势，她自知自己没有像父母那样的强大气场，长相是生起气来都没有威慑力的那种。否则罗司机平常也不会跟她亲和聊天，无非就是见她年纪还小好说话。
她好歹是沈家小千金，不想被别人认为她是泥捏的，在家已经够没势了，在外头还要受人“警告”，不是泥是什么。
罗司机干笑了声：“沈先生只是关心你的行程，哪有监视一说。”
“以后我爸爸又问我事情的时候，麻烦您先跟我联络一下，”沈欢妤嘴角上扬，眼里没有丝毫笑意，“不然换新司机我会嫌麻烦的。”
罗司机听出其中含义，虚虚朝后视镜瞥了一眼：“好、好的。”
回到家里，沈欢妤在玄关处换了鞋，将医药箱放回柜子。就往楼上走，徐卉在楼梯间问她饿不饿，她回了句不饿，便朝自己的卧室去。
书包随手丢在地毯上，开了一盏小灯足够照亮房间内的角落。
沈欢妤靠着床沿坐在毛绒绒的浅蓝色地毯，打开手机准备给沈致凭发个问候时，弹出了池琰的消息。
池·冷漠美人·琰：【到家了吗？】
【刚到。】沈欢妤敲点两下键盘。
池·冷漠美人·琰：「小熊比OK.jpg」
沈欢妤对着屏幕眉头微挑。
谁说池琰不会发表情包？许竹竹瞎说！
两人没再聊下去。沈欢妤回想一圈，今天晚上她和池琰的互动会不会过了，池琰应该不会多想吧。
不对哦，多想了又怎么样。让他知道一下自己喜欢他，也没什么不好…吧。
他会喜欢她吗？
沈欢妤抱着自己的膝盖，目光在房间内飘荡。
池琰会喜欢她吗。
目前好像没什么有力的证明。
池琰对她笑，对她温柔。可是他也这样对别人，没什么特殊。
一直对她妥协拖延归还戒环的事情，算不算一种例外？
可是、换做别人他大概率也会这样吧……
那池琰告诉她很多秘密呢？！
是不是一种例外？
池琰和沈星柔是假情侣的秘密，他告诉她了，连方明柒都不知道。
再者说，那天和颜蓉吵架负气出走，池琰明可以不追上来的，但他出现了。
蓦地，怀里的手机振响，才将沈欢妤从小烦心的陷进里面回过神。
她拿起手机看，是沈致凭的来电，接起：“爸爸。”
“在家里？”沈致凭嗓音浑厚。
“在家，”沈欢妤淡淡回答，有时候居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父亲了，尤其是看见他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暧昧的画面之后，看见甚至是听见沈致凭的声音，她就揪心。
她先找话题问他：“你和妈妈去哪儿旅游了，好玩吗？”
“大人的事情少问。”沈致凭声音微冷，显然是不想和她聊这些。
闹得沈欢妤心里也跟着一沉，她就想关心一下而已。她都没计较上次沈致凭责打她的事情，沈致凭和颜蓉简直就是一类人，不满意时语气和看人的眼神总是能冷死人，她在这个家被压得死死的都不敢有意见。
沈欢妤最后只委屈‘嗯’了声作为回应。
“最近课业没偷懒？”沈致凭语气平静，话却刺人，“钢琴老师跟我反应说你练琴总是走神，补课老师说讲题的时候你总是在试卷边上瞎画，你想干什么？”
话越说到后面，他的语调越上扬，带着责问。
闻言，沈欢妤呼吸微窒，这点小事情居然也会传到沈致凭的耳朵里。她回答声音有些抖：“我没有、不是，只是不小心的，最近有点累…爸爸。”
“是不是谈恋爱了？”沈致凭倏然问。
本该毫不犹豫的回答‘没有’，可她不知道怎么的大脑迟疑了两秒才回答：“我没有，我……”
“沈欢妤我警告过你的，”沈致凭薄怒，“小小年纪别给我乱来，否则腿给你折了。”
沈欢妤瞳孔微地扩张，咬紧了下唇，头顶的神经发紧。
此刻她应该生气怼回去才对，但是她没有这种勇气对峙沈致凭。
从小陈安岚给她灌输的话语不断涌现，什么‘你要听你爸的话’、‘你爸总被你妈压着像什么话，你事事顺着你爸别学你妈你姐’、‘你有你爸，才有现在的生活’，诸如此类，此刻异常清晰。
甚至是陈安岚出国那天也唠叨她一定要听沈致凭的话。
什么话？
兴师问罪、过度指责，也要听吗？
沈欢妤想大胆反驳，但却独独被‘你有你爸，才有现在的生活’这句话给挟制了。
但她其实更想要在沈致凭和颜蓉面前，能拥有小女儿任性的权利而已。现实并不如意，沈致凭不是那类可以包容她小脾气的父亲。
“你有在听么？说话。”沈致凭冷不丁的声音传来。
沈欢妤汲气道：“我没有。”
沈致凭：“没和方家的小儿子谈？”
他说的是方明柒，沈欢妤回：“没有，你哪里听来的。”
沈致凭：“前几天你送方明柒回家，那天晚上的你们两个去做什么了？”
听这话就知道，就知道罗司机又把她的事情跟沈致凭说了，罗司机果然是沈致凭派来监视她的。
离开了陈安岚生活，还是生出了新的监视。
虽然那天是骗了沈致凭去画室，实则是和方明柒去了池琰的公寓，但那天晚上本身就没去和方明柒做什么。好在瞒他去池琰公寓的事情，沈致凭他不知道。
她自然是大大方方应他：“他到画室找我，很晚了，顺便送他回家。而且我和他每天都同桌，为什么就因为一个晚上的事情，爸爸就这样怀疑我。”
“同桌是在学校里，能有什么，”沈致凭说，“你和方明柒只能交朋友，听到没有？”
“知道，”沈欢妤敷衍的回他，转而又说，“爸爸不是和方家很熟吗，怎么不问问方明柒，是他老缠人。”
她正好告诉沈致凭，方明柒对她‘居心不轨’，让长辈来解决。
否则方明柒每次一口一个‘喜欢’、‘女朋友’之类的，她都要烦了。
沈致凭讶异：“那小子喜欢你?”
沈欢妤：“他说要追我。”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沈欢妤奇怪：“爸爸?”
“这事我知道了，”沈致凭的语气不再那样咄咄逼人，“过几天方家的宴会，我来处理。”
“什么家宴?”沈欢妤莫名坐立不安。
沈致凭提醒她：“说好的认你做干女儿，正式家宴。”
一提到这件事，沈欢妤脑海里就浮现出方凌筝说过的话：沈小姐，我请你在宴会那天不要出席。
不要出席去做方家的干女儿，出席了就代表以后要和方家联姻?
光听着就有点扯。
沈欢妤绝对不会相信她目前高二，长辈就想着如何把她和二十几的方家老二锁在一起。
可是沈致凭又对她早恋的事情上纲上线，而且方家认她干女儿到底出于什么，喜爱么？没感觉到。
沈欢妤眼下担心的不是这个：“宴会在哪天?爸爸，我上周就和你说我想参加画室的采风了，你还是同意的……”
沈致凭并不反悔这事：“日期还没定。你该去就去，明天是么？”
“谢谢爸爸!”沈欢妤感慨他终于记对了关于她的一次时间，“就是明天。”
沈致凭语气柔和下来：“还是让罗司机送你去，去了别住酒店，回老宅去住。”
沈欢妤总归在他身上寻到一点关心：“不用了，那边酒店已经定……”
“我让你去就去。”沈致凭一句话又将沈欢妤刚萌生微微感动打会原点。
绷不住了，一个电话里被驳斥了好几回，沈欢妤眼眶逐渐酸胀，喉咙哑了几分：“那边已经定好了，出行大家一起坐大巴车，爸爸，我搞没必要的特殊，也会融不进集体。”
她至今在画室里也没相熟多少人。
她打小就在同学之间是特殊化的，小时候因为长在陈安岚眼皮子底下，哪哪儿都不能和同学单独出门，集体活动也必须有陈安岚安排的人在身边，甚至是陈安岚本人。
小孩本就不喜欢跟严肃的大人同游，导致她一直都是在班上被孤立的对象。
逐渐的大家都看出她身边没有父母只有奶奶，就从孤立她这件事转为攻击的嘲讽模式，说她没妈疼没爸爱。
谣言传得多了，就成了升级的版本，居然有人说她是沈家的私生女，亦或是传她是家里的灾星，所以父母不要她。
沈欢妤看是他们电视剧看多了。
“特殊什么？你去画室的事情本身就是浪费时间，结交那群人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沈致凭鄙夷道，最后还是退了一步，“算了，这次我不管了，记得回望城去墓园看看你爷爷。”
“好。”沈欢妤忽略前面的句话，乖乖应道。
父女俩结束通话，沈欢妤重重呼了口气。
和沈致凭讲话真就自带压迫感，她有些胸闷。
好不容易缓好了心绪，手机里沈致凭又发来一条信息：【我再强调一遍，不许早恋不许乱来，没到二十岁都不许给我谈恋爱，听到没有。】
沈欢妤扯扯嘴，非要强调这件事，还二十岁不给谈恋爱?
她要是十八岁的时候没拿下池琰，他就跑没影了。
沈欢妤回复沈致凭：【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