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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纯粹

    沈欢妤慌地收起小动作,近距离得见他隽朗的面庞,耳根子不知道怎么了就有了烫意:“什么?”

    沈欢妤心里感叹自己还好现在是披着头发,盖住了双耳,否则耳根子一定红透了。

    池琰不疑有他:“介意我给你修改点画面么?”

    她轻咳两声,语速轻快:“不介意。”

    立即从椅子上起身让坐,把手上的炭笔递给他。

    苏凯铭嗤笑一声,拍了拍池琰的肩膀:“就知道你这个人,一点不满意就主观得不行,池大艺术家毛病!”

    “滚。”池琰没有恶意的笑骂,撩开他的手,“三点上课,借你几分钟的学生。”

    “也是你的。”苏凯铭说完朝前面空地走去,用长戒尺敲了敲地面,“其他同学把早上的画摆过来,评分了。”

    除了沈欢妤,其他人‘窸窸窣窣’的扯下自己画板上的画,陆陆续续朝苏凯铭的走过去。

    很快人都聚集在前门口一片,苏凯铭给一张张画排次序。

    沈欢妤从后面拉来一架空椅子坐在池琰身边。

    池琰则给沈欢妤的画上动笔,他问着与画无关的话:“你和你姐姐两人…以前一直都不联系吗?”

    沈欢妤愣了片刻,语气很低:“不怎么联系。”

    不知道是她和姐姐的性子本身不和,还是因为怕被别人知道她其实跟父母的关系也比较疏离。

    明明双亲尚在,从小物质生活富裕。儿时在学校被太多人嘲笑过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现在被人提及家人,她心底的酸涩之感此刻也都成了条件反射的底气不足。

    她姐姐沈星柔的性子冷傲,颜蓉和沈致凭曾经带着姐姐回过老宅两次,姐姐都不怎么爱说话。

    而父母也没有特意培养过她与沈星柔的情感,奶奶也不喜欢姐姐。

    她是初中时才被允许有手机,连姐姐的联系的方式都没有。

    “也是,你姐姐平时就很忙。”池琰认真画着没去看她,继续说,“我其实请她帮过忙,想让她帮我去找你取东西,只是她忙到根本没有时间。”

    “池琰…不是,”沈欢妤微吞口了气说,“池老师,那个戒环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我找不到了怎么办?太久了,要是我忘记放哪儿,给不了你了,怎么办?”

    池琰的拿笔的手滞住,声线沉了几分:“会找到的。”

    他在画架的托盘上换了支削尖的软炭笔,在画面暗部轻扫线条。

    简单的四个字,沈欢妤却听出几分凉意。

    “对不起,池琰。”

    沈欢妤声音细弱,垂下了脑袋。

    池琰最终还是停下笔,身体往椅背上一靠,神情莫辨:“说什么呢。当初如果不是你先找到戒环带走它,或许第二天就被我父母叫的清扫工清掉了。”

    沈欢妤将画上的视线转到他身上,小心问道:“是他们扔掉的吗?”

    池琰手中捏着炭笔,垂下眸,点了头:“家里有人不喜欢妹妹,走丢之后,他们就把所有有关她的东西全清理了。”

    沈欢妤微瞪大了眼睛:“为,为什么?”

    池琰轻嗤一声,像是自嘲,随即转头看她,温声道:“你还是这么喜欢问为什么啊,小欢妤。”

    他的一句打趣很轻柔,嘴角的弧度似乎只是在掩饰刚刚某种情绪的爆发。

    沈欢妤愕然:“有吗…”

    脑中再次响起初见的画面。她一直问为什么,他一直说你别管。

    “出去聊吧。”池琰说。

    就这样,沈欢妤和池琰走去洗手间把自己手上的黑色笔灰清洗干净。

    外面下起了小雨,池琰带她到机构的公共的洽谈区。

    池琰熟络地找前台拿矿泉水。

    沈欢妤能直接透过玻璃墙看见,前台是个二十几的年轻姐姐,说话间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给他递了矿泉水,后又塞给了他一杯咖啡。

    池琰脸上笑意温和地道谢。

    一手矿泉水一手咖啡朝沈欢妤过来。

    他的整体的气质偏向儒雅斯文,白净的手指修长,不是纤弱,而是充满力量感的柔。

    亲眼见过他打架时眸色骤冷,下手狠绝。真的和他现在的样子大相径庭。

    人果然不可貌相。

    沈欢妤敛眸,只想到这些。

    “喝什么?”池琰把两种水方在桌上,坐在她对面。

    沈欢妤思绪飘了回来:“水就行,谢谢。”

    池琰选她剩下的,开盖抿了一口。

    “你和……”

    两个人一口同声。

    池琰:“你先说。”

    她开了个话题问:“你和这里的人都很熟,是在这边当老师很久了吗?”

    “大一的时候同学介绍过来的,兼职助教而已,刚开始只是辅助教一些画画刚入门的学生。”

    “我看过你的画,只是助教也太可惜了。”

    池琰淡漠一笑:“学校比较忙,所以到现在也没能混上主教的位置。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沈欢妤的神色划过黯淡。

    如果不是她姐姐的车祸,不是她奶奶要出国照顾小姑,她大概也不会回来。

    “我也没想到,你会是我姐姐的男朋友。”

    多年不见,今天才算安然的坐下来聊天。

    池琰垂眸,没接话。

    “四岁之后我就一直在望城,和我姐姐很陌生。如果可以的话,我以后能多问问你关于她的事情吗?”沈欢妤双眸闪了闪。

    等她姐姐醒的时候,她也想更快了解她。

    在家和姐姐亲近的话,或许也代表着能获得更多颜蓉和沈致凭的喜爱。

    “嗯。”池琰身上是年轻人身上少有的内敛温和。

    既然他们两人在这里算得上是师生的关系,池琰开口问她:“上大学想做什么?设计,还是纯艺?”

    “纯艺。”沈欢妤清脆的声音答得很快,“比起设计更多的商业性,我更喜欢在纯艺术领域中寻找其他的可能。”

    “其他的可能?”

    沈欢妤讪笑:“未知都是可能,也有可能只是纯粹的快乐。”

    池琰默住。

    “画画本身就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有时候会因为一个笔触或者意外的颜色然后高兴一整天。”沈欢妤以为是她的话太幼稚,摸了摸鼻尖,“很简单吧,也可能很没出息?”

    沈欢妤笑容天真:“不过最重要的,是画画它可以美化这个世界。”

    就算只是主观的。

    池琰眉头微动:“它最大的能力,也是为了给世界提供情绪价值。”

    沈欢妤嘴角笑着点头,作为回应。

    “你能用你认为可行的方法一直保住你的快乐,就很不简单了。”池琰说,“有的人学画画只是为了生存,你拥有的纯粹快乐,是现在这个社会上,或许是大多数美术人难求的东西。”

    沈欢妤以为他不会理解,甚至换个话题,可他没有质疑,反倒是以一种赞同的态度。

    “池老师,你属于哪种?”

    池琰笑说:“你别这么叫我了,还是叫我名字吧。”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脸上犹疑片刻:“也不用对我有其他的称谓。”

    其他的称谓?排除池老师、池助教,他此刻说的应该意有所指。她突然想起方明柒总一口一口叫池琰姐夫。

    “……”沈欢妤汲气。池琰和她姐姐的恋爱谈得这么小心的吗?

    还是池琰没有得到颜蓉的认可,所以在外面刻意回避。

    不过她自己也从来没有生过要喊他‘姐夫’的念头。

    沈欢妤忽然觉得眼前的池琰看似柔和温润,可他这个人不是不好惹,反倒是好说话,但是言语间也总透露着悄然的疏离。

    沈欢妤只把他当做是一个久别重逢的少时朋友。一种联系着脚踝刺痛的‘友谊’。

    她一想到这。

    对话也像是开了连锁反应,池琰他旧事重提:“欢妤,你那年从梯子上摔下来,腿伤真的没事吗?”

    沈欢妤轻抚鼻梁骨:“真其实没什么大碍。”

    池琰眉宇微蹙,没再追问,说:“戒环的事情,你也别多想,它对于我来说或许只剩念想了,我能等你回到望城的一天。”

    这让沈欢妤心里也有了点好受,也可能是池琰出于对她一种安慰才这么说。

    要不然池琰也不会为了戒环的事情一再追问,今天下午特地从学校过来一趟。

    沈欢妤这一下午都在画室度过,池琰也留在画室没走。

    虽然她报的是周末班,但她又随时能过来。

    跟画室老师商量之后,金老师给她留在恰好是池琰任教的长期班。

    晚上六点下课,和南星下课的时间差不多,沈欢妤和池琰又同步离开。

    并肩往画室大门走,路上池琰和她讨论绘画相关。

    知道她的目标院校是他的在读院校时,池琰与她聊得更投入了。

    池琰单手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银丝框眼镜:“元艺经常会有很多大型的作品展,很多享誉国内外的名家作品,有机会可以进来参观。官网都会有宣传。”

    沈欢妤面上喜色:“我一定去。”

    云里画室的结构是三栋楼的小校区,从大门出去,和学校的外设很像。

    “沈小鱼!”

    方明柒终于见到了沈欢妤的身影,撇下和树下的曲青露,朝沈欢妤走去。

    “池琰?你什么时候周五下午也有课了,什么时候调课的?”方明柒上前‘亲切’地打招呼。

    方明柒虽然人不在这画室,但对池琰的去向倒是十分了解。

    池琰回他:“下午过来有事,今天我是晚上的课。”

    沈欢妤闻言微讶:“晚上是你的课?”

    池琰掏出手机:“我把课表发给你吧。”

    “你们还刚好一个班啊?”方明柒夺过池琰手机,“什么时候不能发,老子要饿死了,能不能先找地方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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