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Summermoon . 初始 > Chapter.10. 莲  会

Chapter.10. 莲  会

    “小七!”

    她给一吓,迎面撞见长兄,顿生惶恐。

    “祭司哥哥!”她马上认错,“我回来晚了……”

    奈巴蒙从柽柳林里缓步踱出,听她的声音有气没力的,歉意都表得草率,以为她是疲倦。“好了,走吧,”他温言说道,“是太晚了,娘刚才让塔内尼去找你,想是同你走岔了……”

    他揽住她同往家去,和蔼的低语声如催眠般充满了舒缓的张力,她疲惫不堪的卡急着要收起翅膀歇上去,可一颗心仍是跳得慌张。

    “娘很生气吗?”她倚住长兄臂膀,小小声问,“祭司哥哥,你也在怪我任性吧?”

    “娘只骂三儿多事,”奈巴蒙安慰她道,“这事也是我欠考虑了,不管三儿搞什么名堂,我也不该由着两个姑娘自己走夜路。”

    她不明所以,“三哥这就回来了?他都说了什么?”

    “他说他也没有料到会把给你吓着,更不该为了陪那姑娘却让你一个人到神祠里去。下午听见你说起时我就觉得不对,结果还是疏忽了。他为一时兴起想出那促狭主意,平白无故让你受了惊吓,以至连累了你不能上莲会。”

    她听得停住,不由自主扯扯兄长衣袖,扯得他也停住脚步。

    “怎么了?”祭司问,不觉有异。

    三哥替她圆的谎或许能瞒过母亲,但长兄这里,迟早是要她亲口说的。

    “祭司哥哥,”她垂下眼,微一犹豫,还是说了,“我不是从神祠回来的,请你也不要责怪三哥,真正被吓到的人是舞,在她辫子上打纸草结的主意是我出的,所以——祭司哥哥,你责罚我吧!”

    真狡猾!她在心里唾弃自己,你明知道祭司哥哥不会责罚你的!

    可就是不敢抬眼去看长兄的脸,怕瞧见他眼里的失望。

    祭司却先是一怔,怔了好一会,方才自语般轻道:“原来是阿蒙奈莫内……不愿你去……”

    “我去了的!祭司哥哥,我真去了莲会的!”她急忙说,“只是——只是没有真的进去露面……”

    “那又是什么缘故?”祭司问,温和口吻听起来不管她给出什么荒唐理由,他都会帮她自圆其说。

    她便安下了心,抬手指了指自己眉心。祭司不解,便凑近来仔细辨了辨,一时莞尔。“是妆扮时不当心失手了吗?”他含笑问她,解下系在白袍上的饰带,给她扎在前额,遮住了光秃秃的眉间。

    两人一同进到田庄,正瞧见三儿煞有介事地趴在院子里行跪拜大礼,图提围着他蹿上跳下,鼓动似地嚷嚷:“走啦走啦!赶紧上神庙里还愿去!”

    光笑盈盈地从水池那边跑近来,冲着他俩拍手笑说:“七,这家里显神迹了呢!”

    七摇头不以为然,“三哥总玩这个都不厌吗?”她取笑道,“偷偷藏起来的酒被娘找着了,他哪次不是赌咒发誓往神明头上赖酒账啊?”

    “这回可是千真万确的呀!”光睁大眼睛急急替三儿争辩,“足足六罐上品酒呢!就在池子里浸着!我是不懂,可是连夫人都说,这回真是受着了神恩呢!”

    三儿跃起身,闻声转朝门边望来,登时哈哈大笑。

    “贝斯神(1)请赏脸跳支摇铃舞吧!”他跃近来扯住她额上遮眉的布条,拿她取笑,“贝斯神啊!请为我那还没影的孩儿唱段祈生咒吧!”

    她躲开他伸来的手,“三哥!”她嚷,“你还没过河呢!这就急着折桨啦?你要敢对贝斯神不恭敬,小心才刚领受着的神恩又要变没了!”

    “好端端的丫头,脑袋上绑根带子干嘛?”三儿不理她引开的话由,追着笑话她,“你打扮成小丑神的样子去莲会,谁还会把你当正经姑娘?都会以为是随着琴师歌女过来下酒助兴的呢!小七,还好你没过去露脸,这要让娘瞅见,准保气个半死,白养了!白养了!这下真是换不出去了!”

    “阿蒙奈莫内!”祭司怫然不悦,“胡说什么!”

    “哈!娘也是自作自受,让没长开的丫头穿条画了莲花的裙子,以为她就有能耐上莲会了!”三儿顺手拍拍七的脸蛋,七躲不及,给印了满脸尘土,“哥,你看她像是要嫁人的姑娘吗?心眼虽好,坏点子也不少,压根就还是个小鬼,就这样子放她去莲会,谁家敢娶?她要真的去了,到头来肯定也是翻着倍的丢人现眼!倒不如由着她再长长,过几年再说也不迟啊!”

    祭司深思般盯着弟弟,看三儿笑嘻嘻地揉着七的脑袋,恼得七连声喊:“三哥你别闹了!”

    “娘睡下了吗?”他问。

    “没呢,”图提说,朝畜栏那边指,“还在那头数落四哥呢。”

    “又为什么?”

    “光又忘了给小牛上嘴套,五哥醉得厉害,想弄点奶给他醒酒,才发现母牛的奶都给喝没了,娘这一气,自然又都气到四哥头上了。”

    光正从水池里舀来一钵水,“三少爷,”她柔声劝,“您洗洗手吧,七早晨才洗过的头发,又要给您弄脏了!”

    三儿便笑着冲了冲手,然后尽往小七脸上甩水珠子,七扑去抢夺光手里的水钵,要往他脸上泼,却被光闪过,恼得她跺脚直喊:“光!你尽偏帮三哥!”

    “阿蒙奈莫内,”这时祭司问,“池子里的酒真不是你藏的?”

    “我这一阵不都在忙田上的事吗?又没出去过,哪来的皮子换酒?”三儿笑答,“这可是神恩!送上门的好酒!我得到神庙里去谢过神明,顺便求求他,下回再要显灵,劳烦他多带几罐玛瑞提司(2)给我——”

    “这就去吧,顺道护送娘一起过去,她连着几晚夜惊,正打算上到神庙里睡一夜,好求个安眠吉梦,你这会带她同去,也能让荷瑞缓口气。”

    “行!”

    三儿应下,转去相帮哄开母亲,光直要追着他去,瞟一眼祭司,没敢放肆。

    “光,你也去吧,”祭司便说,“去陪着荷瑞,图提,你到纳科特身边守着,我过会去看他。小七,你且留一留,我有话问你。”

    听他吩咐,七便没有随六进屋,与其余兄弟一同送过母亲。再回到院中,祭司在水池边坐下,似是要长谈,她也跟着坐在他身旁。

    “我才不信三哥!”她笑着说,仍还沉浸在方才的热闹里,“哪里会有这样的神恩!三哥真有本事,为贪杯藏了这么多的好酒,然后嘻嘻哈哈摆个架势,三两下就把大家都给唬住了。”

    奈巴蒙望住她笑吟吟的脸,说:“要只为糊弄我们,他不会亲自上到神庙去的。”

    “那——也可能是那位少爷带来的吧!”

    “曼赫普瑞少爷?”

    “嗯。”

    “这位大人今晚曾经到过田庄?”

    “他来找塔内尼哥哥,正好给我遇上了。”

    “小七,这位大人是什么时候到的?”

    “三哥送舞家去,我又回来的时候。”

    “你又回来过?”

    “先前只顾着打扮舞了,我想回来再妆扮一下的——想让大家都夸我好看呗,希望他们会对娘说:‘真羡慕你养了个这么漂亮的女儿!’那样,娘会很高兴的。”

    “虽至尾声方知愿与事违,起念之初依然是惯常旧时心思。”祭司低声叹息,“从前是吃的玩的,而今都大了,该是设法相帮他们讨好亲近各自相中的姑娘了……只要人人高兴就好,就算是母亲无谓的虚荣,也要竭尽所能予以满足……”

    祭司的低叹听来是那样疏远,如同是从云端飘来的叹息。

    “祭司哥哥,”她小声说,“那些都是我愿意的啊……”

    “三儿总爱将‘神恩’一词挂在嘴上,你不是不相信他,你是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凭空降临的神恩,但是小七——小七!你就是凭空降临在这世间的神恩啊!”

    心上一凉,凉意里回涌的寂寞,瞬间消弭了三哥给的愉快,她不禁伸去拉住长兄的手,辨不清从他掌心里递来的那点暖意,究竟是侍神者炽热焚烧的虔敬之心?还是这世间残存在祭司哥哥心底的最后一抹凡俗温情?

    “从至乘之地来的孩子,我们家的小七,田庄里有你,每年的柽柳花都开得特别好。小七,就把心完全安放下来吧,不要委屈自己去违心迎合,不要跟住别人的喜好过活,我知你从来都有自己的主意。”

    眼前闪过曼赫普瑞少爷居高临下嘲笑她的脸,“祭司哥哥,”她悄悄问,“你也觉得我是活得太过小心了吗?”

    “小七,请你原谅母亲——”

    “祭司哥哥!”

    “此刻你说愿意,我相信你,但是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你会怨恨自己的!小七,你要记住,决定四和光婚事的人是我,让母亲因此事蒙羞的人是我,而注定要让母亲骄傲,带给她浮华荣光的人也只有我,这是属于我的重负。小七,你千万不要因为心底里的自觉亏欠,就混淆了自己真正想走的路!”

    暖流涌过,心上郁积了多日的烦闷潺潺化去,那轻浮冒失的小贵人竟然说得一点不错,她的自我多么胆怯多么孱弱。

    “祭司哥哥,”她终于说,“我可以不嫁人吗?”

    “小七,想什么时候嫁,想要嫁给谁,这原本就该是你自己拿主意的。想要怎样度过每一天,想要和谁生养儿女,又想要和谁一同慢慢走到永生之地——小七,你只要想着自己的心意就好!”

    但是,如果对方是那位曼赫普瑞少爷,祭司哥哥还会这样说吗?

    栈桥上那顺势而为的亲吻太过自然而然,她没能躲开,她甚至都没想到生气,先是心慌。

    再想他那格外澄澈的眼瞳,还带着孩子气的笑颜,她就莫名不安。

    那将军家的少爷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他要真是看上我了怎么办?会自作主张直接去跟祭司哥哥提亲吗?他是贵人,祭司哥哥不可能拒绝的,连三哥都不会站在我这边,娘更要认为这是人人称羡的高攀,只会迫不及待地把我送过去。

    “祭司哥哥,”她忍不住问,“要是那位少爷来提亲,你会回绝他吗?”

    祭司一时无言,似是怔了半晌,方才近于失笑般问:“那位少爷?说的是曼赫普瑞大人?”

    她立刻后悔了。

    “嗯,”她硬着头皮答他,“因为——因为他刚才在渡口栈桥上——亲了我一下……”

    “是吗?”祭司含笑又问,“他还说了什么?”

    “只是……这样……他……”她吞吞吐吐地说,“他……说了些混账话……我气不过,就……我就把他给推到河里去了……”

    祭司难得笑出了声,“后来怎样?”他忍着笑又问。

    “后来渡船靠过来了,他就水淋淋地从河里直接爬上去了,瞧着还挺利落的,后来——我就自己跑回来了。”

    “是这样啊,”祭司微笑道,“不过,小七,那位大人应该不会再来为难你了。没因没果的一瞬亲近,且当那位大人是一时神智不清犯了糊涂吧,他也算是受过罚了。”

    “唉,祭司哥哥,我真的很怕他又会找来烦扰你呢!毕竟他是我们得罪不起的贵人啊!”

    “你听我说,小七,”祭司斟酌着字句安慰她道,“这位大人和别的贵人又很不一样,他的家族曾受了主神的诅咒,虽不断有子嗣诞下,却依然是香火难继,在不得赦免的厄运底下,他是得以偷生的独子,他一人承担着荣耀整片北地以北的重负,这样一位小贵人,是不可能由着他自己擅自决定婚事的。”

    她更难为情了,脸蛋火烧火燎的,翻来覆去绞着十指,找不到可说的话。

    祭司知她难堪,刻意不朝她看,只望着昏黑远影里的星星屋火。

    “虽然我也曾听闻,玛亚将军有意为独子在王都寻一份长久闲职,但这位大人终有一天是要返回阿瓦瑞斯城(3)为两陛下掌管北地以北的。将军大人常年南北往返,将军府内诸位夫人皆是常年定居阿瓦瑞斯城中,难得上到王都拜见两陛下。也因此节,这位少爷现下乏人管束,行止作为不免轻狂一些,但塔内尼曾伴他数年,也算知悉其性情喜好,加之我亦耳闻目睹,可知这位小贵人并非是天性奸恶之徒——小七,我不能知道那位大人对于你的真意,但是我想,就像你早晨起来,看见药圃里沾着露水的百里香,总也忍不住俯近去捻闻那叶片上的清香——我这样讲或许不太合适——你再想想三儿,他从不捉幼崽,更没耐性,但是他不也被小瞪羚轻盈跳跃的样子迷住,千辛万苦地捉来,想要驯养吗?还有光,都知道她是怎样的姑娘,都能理解娘为何要那样待她,但只要看见她的长发在拉神的照耀下散出的黄金般的光晕,任谁都会情不自禁觉得,她一定也和那光芒一样,纯洁,灿烂,让人忘乎所以的美好!小七,你——”

    这时院门“啪”地一声被重重推开,惊断了祭司词不达意的安慰,塔内尼一头冲进来。

    “哥!”他看都不看就大声询问,“小七在哪呢?”

    七从祭司身边走上几步,“塔内尼哥哥,”她答应道,“我就在这里啊!”

    塔内尼闪身避让,便见他后边又进来一人,及至近前,方才看清这位不速之客身上装扮是神庙中人,但并非是神侍。

    “奈巴蒙祭司,”来人很是恭谨,先与祭司躬身见礼,“深夜叨扰,还望见谅。小的是从至乘之地而来,到柽柳田庄传达神前第一祭司的口令。”

    “是赐予卑职的口令吗?”奈巴蒙问,尾音处一缕轻颤,几乎毁掉了整句话里的镇静自若。

    “是要转给府上七小姐的口令。”

    “给我的?”

    七惊讶道,塔内尼忙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劳您连夜赶来,”奈巴蒙缓缓应道,“虽不知这等不过夜的急令是吉是凶,但发下这急令的神前第一祭司,是森穆特大祭司,还是首辅哈普塞那布大人?”

    来人清清嗓子,一字一句朗声宣告:“南北两地祭司总管!蒙受神宠的神前第一祭司!森穆特大人!准许柽柳田庄的七入选穆特神庙!择吉日上到祈愿堂!等候第二轮甄选开始!”

    兄妹三人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

    “此时过去,已晚了月余,欢宴节甄选将近,森穆特大人叮嘱再三,务请奈巴蒙祭司即刻送七小姐起程,祈愿堂中,一切均已安置妥当!”

    “可是——”奈巴蒙强自按捺心中惊惧,仍不免结结巴巴,勉强应道,“可是——我家七——我家小七——她怎么能——她不够资格选上去啊!”

    “您说笑了,祭司大人!七小姐有贵人举荐,她的入选可是森穆特大人亲自过问的!”

    “贵人举荐?”

    奈巴蒙愈加疑惑,而一旁的七大惊之下冲口问道:“是不是那位曼赫普瑞少爷推荐我的?”

    塔内尼皱着眉头望她一眼,颇是不解。

    来人只是摇头,笑道:“举荐七小姐的贵人,是图特神忠诚的追随者!王族健康的守卫!深得两陛下信任托付的御医总管!曼涅托大人!”

新书推荐: 天命之女今天也在 被流放后我在藏区搞建设 嫁给科举文男主的早逝兄长 (互穿)美人台 清穿之成为荣妃之后 [韩]当继承者Rachel遇上白贤佑 [售后]小凛家的饭 星与月的距离 幻云梵音 明月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