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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地千里

    招摇山中长生殿。

    玄黎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后山花池里一地的残花败柳。

    花池里原栽有他从钓影山移植而来的都夷香,都夷香稀缺易折,离了故土便难以存活。他自钓影山取来原土,日日以灵泉灌溉,视如珍宝地捧在手心呵护近百年,终于等到其盛开成景的一日。

    现下整个花池已被破坏得一塌糊涂。

    昨日还在枝头精神抖擞的花朵全部已经零落成泥了,大半枝叶被折断,倒塌在泥面上。

    罪魁祸首“嗷呜”一声从花丛中窜出,果真是云郁遥的那只朏朏兽。

    云郁遥那日在天帝山确认过身份后,太一便将他新得的朏朏兽当作了见面礼赠予了她。

    这闯完祸的小东西浑身上下粘满了草屑,浑圆的爪子满是泥浆,嘴角还残留着不明绿色污渍。

    朏朏一见到他,圆溜溜的眼睛露出些慌张的神色,夹着大尾巴撒腿就朝着云栖阁的方向跑去。

    玄黎手指轻轻一弹,只见地上逃窜的朏朏突然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提起,下一瞬,朏朏就被玄黎揪住后颈皮悬在了半空。

    朏朏委屈地嗷嗷直叫,四只圆爪在空中扑腾乱动,怒目圆睁。

    玄黎提着朏朏敲开了云栖阁的大门,云郁遥从里面探出个脑袋,警觉地看了他一眼,还未等他开口,手中看到主人的小兽就开始低低呜咽,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快速旋转着,控诉似地啪啪打在他的手腕上。

    玄黎将朏朏放下,摊开了手掌,一颗小小的果子漂浮在他掌心。

    云郁遥定睛一瞧,竟是今早自己使坏用的沙棠果,心道一声不妙,暗自揣摩起来,自己明明已经销毁了所有果子,为何还会凭空多出一颗?

    玄黎的语气像是覆了一层寒霜:“果子是你喂食给璃龙的?为何要对璃龙做手脚?”

    不等云郁遥开口,玄黎继续冷声道:“还有后山的都夷香,也是你故意引导朏朏祸害的吧?”

    今晨玄黎本打算去弱水之滨一趟,正当他要登上璃龙车时,发现了两条璃龙似乎有些不太对劲,璃龙今日格外的亢奋,铜铃大的眼睛左顾右盼,似在寻觅什么,一对龙尾焦躁地甩动,还傻张着嘴,滴滴嗒嗒地淌着口水。

    解开束缚璃龙的缰绳后,璃龙随即倒在地上不断地翻滚,扭动中从璃龙鳞片中掉出了一颗朱红色小果子。

    玄黎将地上的果子拾起,发现这正是一枚沙棠果。

    这时,璃龙腹部传来一阵如潺潺流水的咕噜声,不等他做出反应,刺鼻的恶臭已充盈在鼻间,玄黎腹内一阵翻江倒海,他咬牙紧闭着眼睛,试图抑制住那股想要呕吐的冲动。

    却没料到更令人发指的事情发生了,璃龙尾部就像后山那处涌泉一般,黄白之物如天女散花一般纷纷扬扬落下,让人无处可避。

    玄黎终于抑制不住,侧身扶着车架喷薄而出。

    玄黎满身狼狈地立在一地鸡毛中暗自思付,偌大的招摇山上,除了那群山野精怪,便只有他与云郁遥二人,他会定期给璃龙喂食些祝余草,故其无须每日进食。

    除了云郁遥,他想不出第二个会给璃龙喂食沙棠果的人。

    只是这沙棠果并无毒性,为何璃龙会腹泻如注?

    玄黎用清洁术净了不下五十次身,又在后山的流泉处冲洗了整整两个时辰,方觉得好受一点。

    尔后途经花池时,又看到了毁于一旦的都夷香,当即气血翻涌,欲要将小兽绑了将其化作花肥。

    云郁遥自觉自己的行动天衣无缝,不知怎么教他给看破了,索性也不狡辩了:

    “昨日在天帝山做了回小贼,听到你与太一在说若我不是司命,便要将我丢去什么幽宁泽将我扬成灰,就要平白受你们的欺压?太一将朏朏送于我,我心胸宽广,便不与他计较了。”

    云郁遥紧捏朏朏的小爪垫,摆作一副壮烈的表情:

    “但我仍旧对你心怀怨怼,定是要让你不痛快一回心里才能好受。是我手段拙劣,这般轻易就被识破,现下你我算是两清了,若你不服,我俩就去道场上打一架。”

    玄黎静默片刻,依旧面色冰冷,一言不发的就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

    “这就结束了?竟没为难我?我都准备好同他斗上一场术法了,”云郁遥挠挠头,提溜着朏朏的长尾巴,“你到哪处去耍啦?今日必须去沐浴洗净!”

    ————

    云郁遥将朏朏濯洗干净后将其送回灵囿,便去往长生殿处理她身为司命星君的事务了。

    “南溟地界大旱?南溟国乃是东南方的滨海之国,滨海之国大旱之事闻所未闻,”云郁遥拿着枚玉笏,眉头紧锁,“云中君不是布云司雨之神吗?他那边不管束吗?”

    一旁的玄黎握着另外几枚玉笏,眉头紧锁:“除去南溟国,还有西方汜叶国、北方的蓬莱国、扶风国和靠近弱水以北之地皆有大旱。”

    玄黎将其中一枚玉笏抽出:“先前便有扶风国祈雨的玉笏上呈到我这里,那时我便已将此事传讯给了云昭,只是时至今日,他都未有回音。”

    这些玉笏是人神沟通所用的器物,凡界祭司将信徒祈愿篆刻于玉笏之上,再将玉笏置于祭台,并为神灵献上祭品,再由青鸟每日往返人神两界,将供奉在神庙中的玉笏带回,以供天神知晓人间之事。

    云郁遥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书案,目光低垂:“事出反常必有妖,现下乃是仲夏时节,若是久旱无雨导致农田绝收,万千黎民恐难以活命。”

    云郁遥放下手中的玉笏,思考着说:“不若你我二人分头行动,我下界去旱地探查一番,玄黎你去云梦泽寻访一下那位云中君?”

    玄黎略微一颔首,表示同意。

    云郁遥见他并无异议,提起长剑便要离去。

    玄黎迟疑了一瞬,还是开口了:“下界查探路途有千里之遥,不若你去灵囿里从我的灵兽中挑选一只,以作为代步坐骑?”

    云郁遥眼睛瞬间一亮,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多不好意思呀,灵兽这般贵重,就这么随意借于我吗?”

    玄黎看着她这幅口是心非的模样,暗暗冷笑一声,这人分明是欢喜极了,却又故作忸怩。

    他也不拆穿,似是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你这般推拒,那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了,原本我还想着窃脂那鸟儿与你甚是相配,也方便你日后出行,这下看来,倒不如送去太一那处。”

    云郁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只是假装客气一番,这人为何如此。

    “你分明知道我想要!”

    “你想要直说就好了,又何必假装斯文?”

    最后云郁遥还骂骂咧咧地去灵囿接窃脂鸟了。

    按照先前玄黎所说,最先发生大旱的地点是靠近弱水之滨的地界,再紧接是扶风国、蓬莱岛和南溟,大致方向由北至南。

    云郁遥当即引着窃脂向北而行,决定先去先探查弱水地界。

    江面静谧,墨色的江水静静流淌,十里八荒放眼望去空无人烟,满地嶙峋碎石,所到之处,皆无活物。

    朏朏的爪垫刚一接触到地面,就被硌嗷嗷直叫,云郁遥赶忙把它抱起放置在臂弯上。

    举头四顾未见一丝颜色,就连头顶苍穹也是最惨淡的青白色,仿佛世间的一切生机都被这江水给吞没。

    弱水位于位于昆仑之北,是划分神妖两界的分界线,传闻中的弱水浮力不胜鸿毛,不可泛舟载物,仙佛难渡。

    广阔的江面之上,屹立着千年前神妖大战后伏羲神君设下的那方结界,此方结界绵延数千里,从弱水源头至入海口的地界,无一不被囊括。

    由于这道结界的存在,千年以来,妖族始终未能踏出过弱水之北半步。

    “咔嚓咔嚓——”

    碎石被踩踏的声音传来,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靠近,被云郁遥揣在臂弯的朏朏竖瞳骤起,警惕地竖起了耳朵。

    云郁遥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一面抽出长剑,一面快速回旋转身面向后方。

    “神仙大人饶命!神仙大人饶命啊!”

    云郁遥还未看清来人面容,只见眼前之人“扑通”一声就以额触地,下跪求饶了。

    “小人乃是这弱水附近的居住民户,外出拾柴恰巧途径此处,未曾想惊扰到了大人,”跪倒在地的那人将刚刚丢在一旁的薪柴颤抖地捧起,“恳求大人原谅。”

    “撒谎!”

    云郁遥的长剑劈头盖脸朝着面前的人挥去,“弱水地界方圆百里荒无人烟,连草都不长一根,你当我是傻子?还有谁和你说我是神仙了?”

    跪倒在地的人以一个极快的速度避开凌厉剑锋,一只锋利的熊爪朝着云郁遥的面门袭来。

    抬头的瞬间,云郁遥清楚地看到眼前此人头上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对熊耳,双目也变得通红凶狠,脸颊两侧各有三道醒目的红色妖纹。

    熊掌大力地拍在了剑身上,云郁遥被震得连连后退,待站稳身姿后,她随即催动发出了几枚燕尾镖。

    下一瞬,凌厉的寒光一闪而过,面前的熊妖还未反应过来,肩胛便被燕尾镖穿过,瘫倒在地无法动弹了。

    云郁遥冷哼一声,收回燕尾镖,仔细地拂去上面的血迹,然后掐着熊妖的脖子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像你这种杂熊妖我一手一个!”

    “说——你们妖族用了何种法子踏出地结界?说了兴许可饶你一命。”

    被掐着脖子的熊妖血红着眼睛死死瞪着云郁遥,咬紧嘴唇拼命地想要挣脱。

    云郁遥狠狠一脚踹上熊妖的胸口,这下熊妖彻底没了挣扎的气力,目光涣散地仰躺在地上。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熊妖:“如此境地还这般不老实,不说的话,我可把你带回去,叫人把你丢去幽宁泽,尝尝化成灰的滋味。”

    熊妖的利爪出其不意地扣住了云郁遥的手腕。

    熊妖力大,云郁遥被攥得生疼,只好运转灵力用剑鞘狠狠打在熊妖爪上,熊妖才吃痛放手。

    老实下来的熊妖满面痛苦之色,蜷缩成一团,浑身都在不住地颤抖抽搐,嘴里发出阵阵哀嚎。

    他的面色开始变得一片青灰,身体竟开始快速腐烂,七窍血流如注,脸上的表情痛苦而又挣扎,然而腐烂的面积却逐渐开始蔓延扩散,最后整个身体都变得血肉模糊。

    “救……救命……”

    “喂!你怎么了!我可没对你做什么!你这熊妖怎么回事?”

    云郁遥眼瞧着不对,熊妖却已然无救了。

    地上的熊妖转眼就只剩一滩血水了,最后就连剩下的血水也化为了一摊灰烬消失殆尽。

    变化来得太突然,云郁遥和肩上的朏朏面面相觑,仿佛与熊妖的相遇只是一场幻境。

    云郁遥将此次见闻详细地传讯给玄黎后,又在附近区域蹲守了好几天,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接连几日四下皆无动静,那只熊妖仿佛只是一场梦。

    期间云郁遥收到了玄黎的回信,他言简意赅地回一句话:速来南溟。

    离开之前,云郁遥顺道去了一趟相距不远的扶风国。扶风国是最早上呈玉笏请求司雨的地界,现下此地旱情远比云郁遥想象中的更甚。

    放眼望去,白虹贯日,赤地千里,干涸的土地开裂纵横,野田禾苗枯焦一片,灌溉所用的水车也因溪流的干涸停止了运作。

    村口有一残败的神庙,因久远失修,处处斑驳脱漆,殿内暗沉沉的,供桌上新鲜的瓜果是唯一鲜亮的色调,云郁遥看了半天,也无法辨别供奉的是哪路神仙。

    神座上的神像低眉俯瞰,面带慈悲,形容枯槁的老祭司满脸虔诚,双手合十:

    “皇皇上天,照临下土,集地之灵,甘降风雨,各得其所……”(1)

    云郁遥悠悠叹了口气,从房梁上施然隐去,而供桌上的那那堆瓜果,不知何时已变化成几束泛着金光的碧草。

    云郁遥将将从云端落下,便遥遥望见玄黎已在前方刻有“南溟”二字的界碑处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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