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垚城在沐暖的带领下动了起来。
因为人手不足，秦军关起来的那些氏族的人被沐暖派人盯着，送去劳动改造了。
干养着那么些人耗粮食就很浪费啊，杀了又不划算，不如丢去做工。
平日里由有经验的士兵和本地人带着在山上挖野菜，大家一起挖，他们负责背回来，再组织平民晾晒。每天管两顿饭，不满搞事的直接丢去挖排水渠和化粪池。
士兵主要起个护卫平民和看管俘虏的作用。
民众要每日抽出时间学习秦的语言和律法，还要抽人和维修队一起疏通排水渠，修破损的房屋，给房屋加固屋顶，抬高防水，整理出新的居民区用地，健身广场用地，商贸区，学区，行政区，还要做过冬的干货，挖水井……
也就是正好秋收完了，这个时候大家都闲，做工还能换粮换衣换人来帮忙修房子翻地，在最初几天的试探之后，踊跃参与的人越来越多。
也幸好从氏族那里薅出来的粮食够多，送走大半后现在留存的多少够发劳资。
不得不说检索功能在这个时候是真的好用，10%以后有的词条还会配图，虽然拿到的都是不超过现在时间点最高技术能力的东西，但是，最高技术什么的，是可以提的嘛。
好外挂，当赏。
费倪负责整理律法，特别是民事部分的，他主要负责与民宣讲，包括三人商议后新补充的部分。当然，只是拟订试行，费倪周到的备了一式三份，一份递给咸阳，一份留档。
刀笔吏一共七人，加上费倪自己带来的小吏四人，全被抓了壮丁，负责各个地方的记录和讲述工作。
垚县原氏族收拢的那些游侠和门客倒是能用，但总归有些遗留问题，目前还在考察期，干脆就直接打包全丢军营了，交给顺去观察磨练。
别说，顺还真有点看人的本事，意外之喜。
先辈曾说，明明手头有很多人，却依旧办不成事，是领导者的问题，不是人的问题。
沐暖深以为然。
垚县以一种全然区别于所有刚刚被它国占领地区的精神面貌，开启了全城总动员模式。
垚县有三个村庄，与主城一起，兼附近山峦地貌若干，并称垚县。之前他们去的是氏族的那个，也叫外庄，现在已经收归公有了。剩下两个都是居民自建的，规模比之前的那个更小，依旧收归公有。
统计人口这种事还是得费倪亲自过手，加之身上也有帮忙挖点猎户和手艺人出来的拖请，这两个自建村，都是费倪带人去的。
还真挖出来三个能用的。
费倪这个人很神奇。
他其实年岁不大，用当下人计算年龄的方式来说，也就22岁，留了非常有古典学究风格的胡子，说话温声斯文，动作克制守礼，就很符合沐暖对古华夏文士的刻板印象。
直到某天早上心血来潮去围观亲兵操/练时看到夹在队伍里的那撇精心修剪过的飘飘胡须。
费倪在每天早上处理完公事后会匀出一段时间跟亲兵一起在后院中操练，号子喊的响亮又粗矿，马步蹲的十分标准，宝剑舞的虎虎生风，绝不是花架子，一眼看过去，忽略标志性的胡须，不熟悉的人也绝认不出是他。
大秦武德充沛不是吹的。
这个人很爱脑补，动不动就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盯着沐暖半天动也不动，却对沐暖吩咐他的每一件事都力求做到最好。
沐暖有次好奇问他。
“我以为你其实很不愿意听我的？”
费倪答，“神女多虑了，我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神女所为之事皆是对大秦，对大秦百姓有益之事，咸阳又已首肯，倪为何不愿？”
是了，没想到秦王同意的还挺快，就是说会派人来辅佐，只是人还没到，信先到的。
“哦……那你不明白什么事啊？”
闻言，费倪就又用那种复杂的目光盯了沐暖好久，把沐暖都看毛了，才开口，“不知神女是从何处来？”
“嗯……”
好问题，上来就卡住了。
倒不是她不想说，这事儿在她看来没啥好瞒的，只是根据客服的态度做出的些许推测让她对坦诚这件事多少有些疑虑。
费倪倒也想的开。
“神女不必烦恼，若不方便告知倪也无妨。”
沐暖好奇，“那你们又为什么叫我神女啊？”
费倪沉思一会儿，答：“因为神女能做到一些我们做不到的事。”
咦？
意料之外的回答。
“费倪你……”沐暖惊讶，“居然是个辩证型人才！”
好难得，还以为只是单纯的迷/信呢。
捡到宝了！
兴头上的沐暖转头立刻又去问了顺同样的问题。
顺的回答就很符合她对这个地方的人的预想。
“因为看到了神迹。”
“你又怎么知道那是神迹呢？”
顺思索一会儿，像是回忆，“某幼时家贫，也不似这垚县好运气，能遇到神女降临，吃不上饭的时候是大多数。有次遇到一行人，自称是昆仑太一门传人，要前往山中收服食人的精怪，需要一本地少年带路，报酬是一斗新粮……”
“等一下……”
昆仑山？
太一门？
“太一门是？”
顺答，“不知道，某在此前从未听说过这些个门派。”
嗯……
“……你继续讲吧。”
“哦，”讲哪了来着，顺回忆了一下，接着道，“某便去给他们带路，因为附近山上有吃人的异兽，周围一带的山很少有人会上去，某其实也不认得路，就是瞎带……”
顺很实诚的承认自己就是馋那一斗粮食。
“也是巧了，还真就遇上了。”
顺还记得那时的情景，自称太一门传人的两人一人手执木牌，一人手执木剑，在异兽扑出来时便将他推到一边，让他自己跑。他看到无风自起的树叶，拦腰而断的枝干，异兽有两人那么高，浑身青黑，长的很像村长家那只老黄牛，却有一个血盆大口，张开来仿佛能一口吞下一个青壮男性。叫声如孩童啼哭，在彼情彼景下只显得更加可怖。
他被吓坏了，头也不回，连滚带爬的跑。
“……”
顺缓了口气，接着说道，“后来，山林起了大火，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很多人都听到了，山上仿佛有无数婴孩在尖啸的声音。连绵四/五座山，都烧的干干净净。之后过了几天，原本上山的两人只回来一个，浑身都是伤。他给了我一些钱，让我自己去买粮，又给了我一卷布，说上面写了字，让我将布送给下一个找到这里的术士，然后就走了。”
顺陷入回忆，眼神没有焦点，“只可惜，隔年秦吏便来征兵，某便将那卷布托与村长，跟着秦吏走了，这些年也没再回过家乡，不知道那个人说的术士，有没有来。”
沐暖：……
沐暖目瞪口呆。
顺认真的看向沐暖，“某知道，方士大多没什么真本事，某见过行骗的，也抓过，骗子的手法虽不甚明白，但某能分辨他们的眼神。”
“因为某见过真的，所以某信。那两人的眼神和骗子不一样，神女的眼神，也和骗子不一样。”
顺有着自己的一套看人标准。
直觉系吗……
被这样专注的看着，沐暖有些不好意思，她伸手拍了拍顺的肩膀，心思却转到了别的地方。
异兽啊……
她倒是没往怪力乱神的方向想，博物馆里的恐龙复原化石是所有星盟人的远古生物启蒙，她刚来的时候在山林里也见过一些动物，这个时候的动物好像确实大号一点。
问题是，垚县会有吗？
似乎是怕火的样子。
长的和牛一样，嘴大，肉食性……沐暖努力回忆了半天自己能想起来的恐龙的模样，结果只想起了表情包。
沐暖：……
删掉删掉。
“顺，明日你我各带一队人……不，你带一队，我自己一队，把附近的山都搜一遍。”
刚从回忆里缓过来的顺：“神女是担心附近也有那样的异兽？这倒不必多虑，某早已经问过了，垚县没有类似的传言。”
“以前的垚县是没有，不代表现在也没有，你们不是说到处都在打仗吗？有没有可能，战争会把原本栖息在别的地方的危险兽类驱赶到这里来呢？”
“咱们还有人在山间找野菜和草药呢，还有抓兔子和山鸡的队伍。”别遇上什么突发情况连人带收获都没了。
这么一说，还真的很有可能，驱逐附近山间有破坏力的野兽本也是地方主官的职责所在。
顺起身抱拳，“听从神女差遣。”
沐暖又拉着顺一块儿去找费倪，询问过顺的意愿后，故事被再讲了一遍。
然后问，“倪兄听说过这个太一门吗？”
沐暖跟着顺称呼费倪为倪兄来着。
费倪摇头，“未曾，但……似乎在族中典籍上看到过有关昆仑山的记载。”
有记载，却几乎没人知道。
“如果真有这样一个门派，恐怕就是传闻中的隐世修行之人了。”
说到隐世修行，费倪眼神变了变，一眼一眼的看沐暖，欲言又止。
沐暖没注意费倪的小反常，毕竟这人日常想很多，只是说，“或许你可以好好回忆回忆？”
争取回忆起来典籍里都写了些啥。
费倪：……
“倪可往族中去信询问。”
哦，写信。
沐暖点头，这事儿算是告一段落，于是又和费倪说了明日的打算。
费倪很认同沐暖把周围的山头都盘一遍的提议，“二位放心去，城中有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