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蒙晟挥着棒子就攻了上去。
看的出来是真的气的狠了，表情都显的狰狞。
家学渊源，偶尔还会有同族兄长喂招，蒙晟的确有那么两把刷子。
几番交手，阿励的心态很快从‘留点手这可是公子带来的人，不能让千人难做’变成了‘哎哟我去再留手可就翻车了神女刚刚还暗示我能赢呢’，攻势也从一开始的不急不缓变成了招招狠辣。
沐暖围观吃瓜，心里感叹——原来哪里的学院派都带点儿这毛病，打的太板正了，战场上哪有那样的空间给你板板正正的切磋呢？都是冲着快速撂倒对方去的。
还是经验少，容易被老油条坑。
不过也比赶鸭子上架练了没两天的要好很多了。
扶苏看的有些紧张，这种招招到肉的切磋刺激着他的神经，明明在场上的不是他，肾上腺素也在跟着飙升。
到底是自己带来的人，扶苏还是有偏向的，比如蒙晟与他熟悉些，比如蒙晟的做派对比对面那个百人长要更和他心意。
比如蒙晟长的周正，收拾的齐整，对面那人胡子乱糟糟的，衣服也脏兮兮的。
但他不可以，这种偏心不该他有，也更不能表达出来。
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又打了一会儿，老兵阿励卖了个十分逼真的破绽，蒙晟果然上钩，被一甩棍打在了手腕上，蒙晟吃痛，动作不再流畅，老兵见机又一棍子抽在他的膝窝，蒙晟腿一软，到底还是单膝着地。
一边临时充作裁判的刀笔吏高声宣布获胜者，围观众士兵憋了半天，这会儿终于可以欢呼，一时间喊声震天。
夹杂着若干与励相熟的老兵们的调侃。
“可以啊老励！”
“这小子也不错，怪道能侍卫公子呢。”
“就是缺了点经验。”
“这怕啥，和我们多来几场，经验不就有了吗？”
“也可以和神女多来几场。”
“哈哈哈哈，这个好！这个好！”
“可算是来了个能看的，之前那几个……啧啧啧。”
两个身手都不错的在场内大的有来有回，比那菜鸡互啄有意思多了，看的人十分爽快的。
……
他输了。
蒙晟的心情很复杂，喧闹声中，撑着膝盖要站起来。
这时，一张布满了纵横伤疤和老茧的手伸到了他面前，他抬头去看，阿励正呲着个大牙冲他乐，半点没有之前满脸嫌弃的模样。
“怎么样？”阿励问，刚才那两下他可一点手都没留，可想有多痛。
蒙晟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握着对方的手站起来。
疼是真的疼，也有些臊得慌。就和这些人说的一样，他们是咸阳养出来的精锐，这些人只是些黔首平民出身，他这一输……
蒙晟有些无颜去看身后同来的同袍们，只是低头冲励抱拳，“阁下好身手，是我技不如人。”
谁知励大咧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只是缺了些经验，等在战场上滚两遭下来，某怕是赢不过咯，”又好奇的问，“是自小便在学武艺？”
蒙晟点了点头。
“真好啊，”阿励感慨，“垚县如今的孩子也需自小练武了，男娃女娃都得练。”
叫什么武术课，拿来强身健体，关键时候说不准还能防身。
阿励这段时间盘算着将家人也接来垚县，可惜他的职位还不能有那个什么，家属迁户的待遇。
秦的户籍难迁，非特殊情况不给你乱跑，你要不管不顾的自己跑，就是违/法了。
说起来……
阿励又凑近蒙晟悄声，“兄弟，和你一起来的那些，都有你这身手吗？”
蒙晟被问的一愣，下意识朝身后看去，只见原本和其它人站的泾渭分明的同袍们如今被好些士兵围着叽叽喳喳，脸上都带了些惊讶之余的局促。
蒙晟：……
“……这是？”
励也朝着那边瞅了一眼，很淡定了哦了一声，“他们啊，约架呢。”
蒙晟：……啊？
“我们这儿就这样，之前吓到你了？”励示意蒙晟跟着他往旁边稍稍，“走走走给他们腾开地儿……”又接着说，“之前那不是咱们，”比划两下，“还不是一家子嘛，打垚县之前那个谁，谁家来着……反正就是来了几个人，那软趴趴的拳脚，嘿，这不闹呢吗？上了战场还要带累旁人。”
几个加塞进来的硬是被他们抢在战前挤怼走了。
“总得试试新来的几斤几两，对吧？”
新兵入伍都得过这一遭，打不打的过另说，得让大家伙儿看看新人都是个什么章程，也让新分到人的各伍旧人心里有点底。
阿励揉了揉手肘，别的先不说，这小子下手也是真狠。
“所以，和你一起来的那些，身手都怎么……”说到一半，励的腔调直接拐了个弯，“……哦！”
赶紧捯饬了一下自己，噗的跪下了。
沐暖蹦蹦哒哒的来了，身后还跟着千人与那咸阳来的公子。
蒙晟还有些懵，沐暖人已经到了近前，他转眼去看，看到扶苏身影的那一刻，动作快于大脑，立刻就行礼。只是身上的伤不给他这么大开大合的动作，眼见着身子一歪就要倒。
扶苏赶忙抢上前两步把人扶住了。
附近的士兵门见公子过来了，也哗啦啦跪了一片行礼，扶苏又说不必多礼，让诸人起身。
蒙晟忽略疼痛，使劲跪端正，低头道：“晟输了，有负公子，请公子责罚。”
扶苏扶人的手顿了顿，叹息一声，收了回来，“我如何要责罚你呢？胜负乃兵家常事，更遑论是同袍之间切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另一边，沐暖正上手捏励的胳膊肘，感觉问题不大，又去盯腰，“给你们说了多少遍要护侧腹护侧腹，居然还能伤到。”
被抽了一记狠的，好在励经验丰富，一挪一躲卸了大半力道，要是硬挨那一下，内脏估计得出问题。
顺也跟这出声，“一会儿你带着这位兄弟去刘老那儿一趟，都看看，别落下根。”
刘老是顺队伍里医术最好的军医。
励乐呵呵抱拳，“尊千人令。”
沐暖见人没什么大事，又转到蒙晟旁边。这位还跪在地上请罪呢，扶苏不罚说什么都不起来，给扶苏整的有些头大。
沐暖看了一会儿，蹭过去。
问，“你想要扶苏怎么罚你呢？”
刚刚这两人的对话她也听到了。
蒙晟低头道，“晟身为公子侍卫，却学艺不精，有失职之责。”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失职了呢？”
蒙晟一愣，下意识看向阿励。
阿励：？
沐暖挪了挪，凑的更近了些，“你看他啊，是因为输给了他，所以这样认为的？”
蒙晟无言。
沐暖不解，“为什么呢？”
“晟……奉王命侍卫公子左右，如此身手，不堪一击，恐无法保护好公子。”
有些沮丧。
“对手未尽全力，晟却依旧输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身后还有好些从小就认识，知根知底的小伙伴。
以前在家时意气风发，到这儿来立马打回原型什么的……
沐暖了然。
是觉得丢脸了，前头被起哄时又撂了两句狠话，结果输了，就不好意思这么轻轻揭过去。
蹲着的姿势不怎么舒服，沐暖干脆就坐下了。
“不要别扭啦，你那腿再跪就别想要了，你是要瘸着护卫秦国的公子吗？这算渎职了吧？”
伸手往后拉住了扶苏的衣摆，轻轻往前拽了拽。扶苏顺着力道向前走了两步。
“你要丢下你的本职工作吗？”
“阿励的身手在这里算是很不错的了，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不少，经验和眼力都比你强很多啊，输给厉害的前辈而已，不丢人的。”
给阿励使了个眼色，“你们的公子很担心你的伤势，你先去看看伤，明天还有别的事要做呢，不要耽误了。”说着，又仰头往后看了眼扶苏。
扶苏附和，“先看伤去吧。”
阿励的手已经抓在蒙晟的手臂上了，一使力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蒙晟只得先与扶苏告罪，再跟着阿励走。
这里的事处理完，那边其它侍卫已经基本被瓜分干净了。
这次来的这一批大族出身的兵们似乎很不错的样子，有好奇想试试看的，有自诩武力不错想和精锐们过一把手的，还有纯粹凑热闹的。
侍卫拢共加起来二十余人，哪里够分，手快有手慢无啊。
气氛和之前针锋相对时的样子已经完全不同了。
就是乱糟糟的，于是顺对沐暖和扶苏说了一声便过去维持秩序去了。
扶苏长出一口气，军营他不是没见过，只是没见过这么活泼的。
活泼，有精神，感觉大家关系都很不错的样子，有一股蓬勃的阳光劲儿，他还看到有士兵扶着腿受伤的同袍一起瞧热闹。
沐暖则是露出达成所愿的脸，她看向扶苏，“好啦，现在就剩我们啦~”
不知不觉间，跟在扶苏身边的人都不见了。他本身就没带多少人来，此行一切皆从简，这下好，真就只剩他一个了。
沐暖指了指稍远处的一个院子，“那里是分给顺大哥的，只是他不常来这边住，平时都没人，我们去那边说？”
一路其实都在配合沐暖支开人的扶苏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