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侍卫一愣,随即大笑,“真是自信啊!那么,神女认为,垚县如今的局面又是因为什么才造成的呢?”

    沐暖:“因为秦王动作太慢。”

    更因为我的不成熟。

    这句她没说,输人不输阵,再者他们现在还没输呢。

    侍卫又是一阵狂笑,“你该将姚贾留在身边的,最初我也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容易就支开他。”

    “确实。”

    现在想想,姚贾领命离开前那个眼神,大概是早就想到了,又或者知道了什么吧,可他却还是走了。

    见沐暖情绪很稳定的样子,对面也不那么浮夸的演了。

    侍卫终于收了笑,漫不经心的问道,“我的家仆如何了?”

    “活着。”

    脑域受损是肯定的了,不过应该不至于变的痴傻,也就是记忆力衰退,严重点的话五感不同程度降低,精神力下降,当然最后一项在这个地方不存在。

    地牢门口两个值守的侍卫,全无了,地牢内的医女,也被她支走了。

    如今地牢空置,没有任何守备人员,虽然外院还有士兵巡逻,门口和墙边也有岗哨,但是,以这些人对正官邸的熟悉程度,加上他们对垚县渗透的深度和广度,恐怕这些三瓜两枣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事儿。

    对他们来说,唯一的变数,竟然只有我。

    侍卫得到答案,又笑眯眯的说,“投桃报李,作为神女高抬贵手放我家仆一条性命的回报,神女想要知道些什么,都可以问,我或许能答呢?”

    “毕竟我还要拖时间,神女不若配合一下?”

    沐暖:……

    虽然我已经知道你是在拖时间了,但你就这样大咧咧的说出来。

    ……

    不过问题确实很多。

    “你真的叫无名?”

    “老夫姓范名增。”

    “楚国人?”

    “楚国居巢人。”

    “你为什么帮他?”

    “一个人情,一个约定。”

    “你的目的?”

    “为名,为利。”

    “楚国的名?楚国的利?”

    “自然是天下之利,千秋万世之名!”

    沐暖:……

    “你想当王?”

    “当然不是,神女为何做如此想?”侍卫浮夸的惊诧道,“我想做的,是李斯之于秦王政,商鞅之于秦孝公,范蠡之于越王勾践,孙叔敖之于楚庄王……我想做的,是辅佐一人成千载之霸业,开万世之宏图!”

    声音变高,说到动情处,连脸都红了些,以沐暖浅薄的微表情知识判断,这人说的大概率是真话。

    还真就有问有答了起来。

    沐暖又问,“那你来垚县干什么?”

    “你做的事,和你追求名利有什么关系?”

    侍卫一顿,“此事……说来有些话长。”

    沐暖打断道,“人已经走了,你可以长话短说。”

    侍卫一乐,“长话短说好啊,短说就是……我本看上了那小子的家室出身,他正是式微时,此子又有些才名,便凑近了瞧瞧,没想到被那小子摆了一道……”

    秦灭韩,此子谱系中带了点王室血脉,宿有才名,又听闻其变卖了家产在各地悄悄活跃,范增便起了心思,凑上去围观看看是不是个能成事的。

    两人斗智斗勇一番,本来没有胜负分,范增也很快发现这人是个和他一样的路子,不是个能为人主的,就要走,却被忽然复发的旧疾耽搁了,还是此子寻到良医为他诊治,跑前跑后的忙碌。

    事情没成,反倒欠了人情。

    以范增的性子,人情欠了也就欠了,还不还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原本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只是。

    “……听他说原楚地垚县出了位神女,我就来了。”

    范增离家数载,只闻秦政行灭魏之事,他知道楚地或许会被啄两口试探,但荆楚兵强将广,不会有太大问题,自己的家乡不在交界,也安全。

    是以根本就没太担心,他曾经事想过在楚地出头,谁不希望自己的家乡好呢,奈何楚王不识货,其余人又嫌他激进排挤他,干脆甩袖走了。

    听到垚县的事时,是真的起了几分兴趣。

    能想到借神鬼之说起事的人很多,成事的却寥寥无几,这个神女能在垚县这个刚刚易主的地界儿站稳脚跟,这和从那个秦王嘴里抢下一块肉来有什么区别?

    是那——个秦王哦!

    有两把刷子啊。

    刚起事,身边肯定缺人,以他的能力,未尝不能出头,又是在楚地,老家啊,他熟。

    好奇,加上自己的抱负需求,范增便跟着一起来了。

    沐暖:……

    她听懂了,只觉得离谱。

    “所以你参与这些事的原因里,有一部分是想要试试我,另一部分是想展示一下自己?”

    垚县正儿八经的晋升通道在那放着,为什么要参与搞事!

    但凡在事发前来县办公大厅举报一下,都能立大功!

    什么才能需要你用搞事来展现,搞事才能吗?

    这小小一个垚县到底聚集了多少牛鬼蛇神?

    侍从不知道沐暖只是表面平静,毫不客气的点头,“神女聪颖。”

    沐暖:……想骂人,谢谢。

    “垚县新法……”

    话刚开了头,就被侍卫打断了。

    “新法都看了,老夫参与的那部分,既没有造成直接人员伤亡,又没有损坏公共财物……”

    沐暖也打断他,“知道强调直接人员伤亡,看来是有参与间接的了……西村?”

    范增内心大呼疏忽,聊开心了一不小心漏了口风,本是无对证的事,只能改口“……老夫自首。”

    沐暖再次打断,“被抓。”

    范增:“……老夫主动坦白投诚。”

    “哦,坦白的确可以从宽,问题是你全坦白了吗?”

    范增不说话了,只是笑,他一个楚国人,不懂秦国法家的事儿的事儿。

    笑你妹啊笑!

    真的服气。

    沐暖也懒得和他掰扯了,“你想说多少?”

    “说多少啊……其实也不用我说了不是么,神女已经想到了。”

    “哦,那你没用了,”沐暖微微侧身,“你的恩人跑了,空出来的位置就由你填上吧。”

    范增被那句没用了噎了一下,并没有动,而是问,“神女为何选择秦国?”

    这个问题沐暖已经被问过很多次了,后来她想了想,觉得这事儿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这个不由我决定。”

    确实不由她。

    歪头,“要不你们楚国努努力?”

    打不过怪谁呢?总不能怪对手太强吧。

    范增终于正经了些,他看出沐暖不耐烦了,再这样下去他搞这么一大圈全都得打水漂。

    他站直了,正色道,“神女明鉴,老夫有投诚之意,不知神女可应允?”

    沐暖:“你要戴罪立功?”

    “正是如此。”范增答。

    “……你看上谁了?”

    范增毫不避讳,“神女不是已经想到了了吗?”

    沐暖定定的盯了他一会儿,忽然出手。

    力道比打范增的家仆时轻多了,速度也慢多了。

    蒙晟脑筋不转弯的,认死理儿,蒙家一家都是秦王室死忠,有扶苏在,蒙晟脑子里的优先级里就排不下第二个人(秦王除外)。这样的选手,反倒天克脑子里能跑山路八十八弯的人。

    重点在武力值高低。

    她要试试这个人的身手。

    城中失踪夫妻住宅处。

    姚贾背手站在院门外,视线望向府邸的方向,神色不辨喜怒。

    他这些天到处溜达可不是白溜达的,正如之前长观旭对费倪扶苏二人所言,垚县表面和平,一片生机勃勃向阳生长的模样,实则背光处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小神女是个站在光明里的人,这样的人,能看见疾苦,能看见不公,能看见反抗,却很少见到恶。

    她会去试图理解别人,理顺他人的逻辑。

    万事皆多面,这样的做法,有好处,也有坏处。

    如今便是坏处显现。这里是,西村是,手工业区是,那些藏在垚县内伺机而动的家伙们也是。

    ——总要给人一次机会,毕竟也不是罪大恶极嘛。在特定的环境和教育中“成长起来的人,总会带有这样那样的特质。当新的规则替代旧的规则,带来冲击是无法避免的。在可允许的范围内给他们一次适应的机会,这就是最后的仁慈了。

    ——如果还闹事,就有闹事的解决办法,罪上加罪,不是加法,是乘法。

    你要如何对待那些人呢?

    比如趁机混水摸鱼的家伙,比如正在寻机想让公子与神女看到自己能力的家伙,来垚县寻求出人头地机会的各路人马们早已磨刀霍霍,只欠一个时机。

    如果时机迟迟不来,这些人会怎么做?如果时机不够恰当,这些人又会怎么做?

    会添把火,自己创造机会,还是会袖手看风起,只等时机成熟?

    你会怎么做?

    公子,又会怎么做?

    “姚廷尉。”

    士兵的声音打断了姚贾的思绪,他回过头,“挖出来了?”

    “是,掩埋时间应该不久,面孔尚能辨认。”

    “是他们吗?”

    “是,有与他门相熟的邻居指认。”

    “有别的发现吗?”

    士兵呈上一物。

    姚贾接过,“这是?”

    “就掉在旁边的淤泥里,看起来似乎是竹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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