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银

    次日上午,杜翠兰和杜良辰来到灶间,诱人的香气已扑面而来。

    杜翠兰咽了咽口水:“嫂嫂煮的菜可真香。”

    她和杜良辰都两眼红肿,姚姜只当不曾看见:“你们去请胡伯伯来家中吃午饭;再去将莫五叔一家请来。槐花和红果昨日帮手很是辛苦,你们定要请她们都请了来,若她们不肯来,你们便将拖她们来。”

    莫五的两个女儿莫槐花与莫红果先来了,与杜翠兰一同跟在姚姜身后打下手。

    莫五夫妇来得晚些,姚姜见他们进院来,擦了擦手出来将他们迎入正屋坐下。

    她取来两块碎银:“五叔,婶婶,这是借你们的银子。你家也是三亩田地,缴三两税银。”

    莫五局促地搓着手:“多,多谢,我们有了银子便还你。”

    莫五媳妇小声问:“你自家的税银呢?可够了?”

    姚姜点头:“够了。多谢叔叔婶婶昨日倾力相助。”

    莫五媳妇看了她一眼,声音更低了:“我们想请你帮我们把家中的猪也做成烤肉沽卖。卖了猪,我们便有银子缴税了,不必向你借。”

    莫五媳妇:“我昨日有心帮你计数,但哪里计得过来。回家后我想了想,你家那猪除去头尾内脏,也还有近一百多斤,虽说你给的肉多,但一斤肉也能分为三四份卖出,且最后你将肉骨头烤了都有食客买走,你这一头猪卖出十头活猪的价了,真值!我昨晚便与你五叔商量我们养的猪不给庄头了,请你帮我们沽卖。”

    莫五搓着手:“就是,就是不知你肯不肯帮手?”

    姚姜见二人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知道他们已打定了主意,便先提醒:“莫五叔,婶婶,我会帮你们,只是我不能担保生意能如昨日那般好。”

    莫五媳妇松了口气:“能有昨日生意的一半,我们都心满意足了。我会学着你去向胡村正借地,找人杀猪,”

    她忽而红了眼眶,伸手轻擦眼角:“你来请我们相助时,我向你借银子是实在没办法了,不是想趁你之危。即便你不借,我们也不会看着你有难处不帮手。但你真借了,我与莫五很是感激。有了你的银子,槐花不必卖身为奴了。”

    姚姜“嘘”了一声:“借银子这事,不能让我家的叔叔婶婶知晓。”

    莫五夫妇连连点头:“你放心,我们绝不往外说一字,别人不会知晓。”

    姚姜:“五叔,卖猪的日子得等我备好香料再定。这些银子五叔和婶婶先去缴纳田税。”

    莫五媳妇:“都听你的。我知晓你用的香料昂贵,卖猪肉得的银钱还了你的借银,剩下的我们两家平分。”

    昨日留下的猪肠猪蹄猪肚被姚姜卤得喷香软烂,她切了两盘出来,又炒了鸡杂配了两个小菜摆了满满一桌。

    胡村正来到,对着桌上盘碗看了片刻:“难怪我兄弟说你的菜式好,今日看来果真是好,酱肉都比别人家的香。”

    莫槐花与莫红果咽着口水:“姜姜姐,我家那头猪的猪头猪脚猪肠都归你,只要你做熟了分碗肉给我们就好。”

    说笑间,院门开了,杨氏与黄氏步入院内,窦娘子随在二人身后进来。

    除却姚姜和杜家姐弟,在场众人都一愣。

    杜翠兰的面色变得苍白,她紧咬着嘴唇看着姚姜。

    姚姜眼利,已见两名壮汉立在院门外,知道是窦娘子带来绑人的手下,便支使杜翠兰:“今日风大,碗盏里落了灰,你再去洗一回。”

    莫家姐妹赶紧拿起碗筷,拉着杜翠兰往灶间去。

    杨氏与黄氏未曾料到院内有这许多人,愣得一愣,便想要退出门去。

    姚姜却扬声:“二位婶婶来了。”

    她迎上前先对杨低和黄氏行礼,而后对窦氏也行了个礼:“窦娘子。”

    窦娘子对着姚姜一笑,转而给胡村正见礼:“见过村正。”

    杨氏陪笑:“窦娘子先去我家吃盏茶,过会儿再来。”

    “二位婶婶且慢,我有话要说。”姚姜先唤住杨氏和黄氏,转而对着窦氏又行了个礼:“听闻窦娘子为我和我的妹妹各自找了好主家,当真是多谢。但我们不欲卖身投主,白费了娘子的苦心,对不住了。”

    杨氏一听这话便炸了:“姚姜!这家中还没你说话的份儿!”

    她看了胡村正一眼:“大嫂不在了,但我们这些长辈还在,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作主!”

    姚姜正色:“二婶婶,我为这家中长嫂,要为弟妹遮风拦雨顶门立户,要带他们在这世间立足,怎会轮不到我作主?难不成婶婶们要来为我们遮风挡雨?还要拿出银子帮我养活弟妹?若真如此,便请叔父与婶婶们当着村正与乡邻的面分说明白写下文契,写明每月给多少银钱出多少力气,按了手印给了银子,这个家便任由几位长辈作主!”

    杨氏被她几句话顶得愣在当地。

    黄氏眼见不妙,赶紧打圆场:“我们自家还缺银钱呢,哪有银钱给你们!虽没银子,但我们还是杜家的长辈,对大嫂嫂留下的儿女也很是关心爱护。”

    姚姜一笑:“既然没银子帮衬只是口头关怀,那请各位长辈勿插手我家的事,更不要打着关照的幌子发卖侄媳侄女!”

    她冷下脸来:“昨日我不在家,但二婶婶与翠兰说的话我都知晓了。婶婶们是连自家侄女都要卖掉的!今日来此是来发卖我与翠兰!当着村正与乡邻,我把话说分明:我公公还在世时杜家便已经分家各过,各家自管。如今二位婶婶插手到我家来发卖我与翠兰,于情于理都不合,请婶婶们消停吧!再来一次,咱们就到官衙去说理!”

    姚姜话声清脆,胡村正拈着胡须不作声,莫五夫妇不言语,但神情鄙夷。

    黄氏比杨氏精明,她嘴角一扯:“姚姜,今年多征一重田税,衙门的官差已经来收取税银了。你家今年用银钱的事多,进项却没增多,我与二嫂家中也没多余的银钱照管你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服苦役吧?不服苦役便是卖田卖地,那你们去哪里立足?我们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才请了窦娘子来助你!”

    她冷冷地:“官差这几日都在村中收缴税银,你躲得了今日躲不过明天!”

    “正是正是。没有银钱田地便保不住了。没了田地,良辰将来可怎么好?”杨氏也回过神来了:“他可是大哥大嫂的骨血!你和翠兰一个是良辰的嫂子,一个是他的亲姐,理当去做些活计养活他!再者,窦娘子为你们挑的可是好人家,活计轻省,与去享福也差不了多少!”

    莫五媳妇终于忍不住了:“卖身为奴是福气?那这种福气还是杨娘子自己享用吧!”

    黄氏讪讪地:“莫家娘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实话!”莫五媳妇白了他一眼:“姜姜已经凑足税银了,不必你们操心!你们还是多想想自家的银子如何凑齐吧!从没见过你们这样的长辈,卖侄媳侄女这般下得去手!别拿税银当借口!莫非,你们发卖她与翠兰是为了给自家凑银子?”

    黄氏张口结舌,杨氏却盯着姚姜:“你有银子?在哪儿?怎么有的?拿给我看!”

    姚姜知道莫五媳妇所言正是二位杨氏和黄氏的打算。

    她想了想:“胡伯伯,我来此时刻不久,不知税银是交与官差还是交到您家中?”

    胡村正:“税银本该交与衙门的官差,但也有乡邻会将税银交到我家,由我一同交给衙门的官差。”

    姚姜起身去取了碎银来交给胡村正,“这是我家三亩地的田税,劳烦伯伯帮我一同缴纳,多谢。”

    杨氏盯着碎银:“这,你,你哪里抓挠的银子?”

    姚姜淡淡一笑:“婶婶们特意找人来帮我杀了猪,免了我出杀猪钱,我将猪与鸡卖了个好价钱,我家的税银便凑够了。”

    杨氏眼睛瞪得铜铃一般,白花花的银子让她心头梗得难受。

    黄氏皮笑肉不笑地挤出句话来:“你这孩子可别胡说!我们何曾找人帮你杀猪了?”

    姚姜:“找没找二位婶婶心中自知!婶婶们以后若再来过问我家的事,我便带着弟妹到婶婶们家中吃饭!过问一次吃三日。二位叔父年幼时多得我公公照料,如今照料我公公的儿女也是应当应份!但只要叔父与婶婶离我们远远的,便不用担心我们来叨扰你们!”

    “昨晚来的人不是翻墙进来,而是来推倒墙壁进来的。我家后院围墙有处缝隙,婆母仅与二位婶婶提过!他们是怎么知晓的?婶婶们,绝户不是这么吃的!良辰还有亲姐还有我这个嫂嫂,不是绝户也不会被你们变为绝户!”

    末了,她淡淡一笑:“婶婶们还不快想法子凑银子去?自家的田地都要保不住了还往我家跑,真有闲心!”

    杨氏面皮紫涨,指着姚姜的手颤抖不已,她想撒泼,黄氏却已拉着她的手臂将她向院外拖去。

    杨氏不甘,挣扎着要说话,黄氏却将她拖出院门才放开手。

    杨氏瞪着她:“这事就这么完了?你不是说她养的鸡和猪死了,我们就有机会了么?”

    黄氏恨恨地:“这事不成了!这姚姜从前看着温顺软弱,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谁知竟不是个省油的灯!咱们都看走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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