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白若桉闷着脑袋哭,誓要把这几年的委屈和思念一股脑地发泄出来才罢休。

    柳氏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着这情真意切的动静也免不了心里揪得慌,一边宽慰,一边用眼神询问冬月。

    冬月却也是一脸茫然。

    白若桉哭够了,也不觉得丢脸,靠着柳氏黏糊糊的叫她。倒是太师哼了一句没规矩,成功收获了柳氏一个眼刀。

    “说说吧,出了什么事让你伤心成这样?”柳氏问道。

    白若桉笑了笑:“午睡梦魇了。”

    太师顿时冷声道:“什么梦还能把你吓着?”话音未落,又被柳氏瞪了一眼。

    柳氏知道自己女儿这是不愿说,也不逼问,只摸了摸头,道:“没事就好。”

    白若桉:“茶叔说爹娘找我?是何事?”

    这下太师不吭声了,柳氏温声道:“宁安街,画春楼前,听说你同户部尚书的女儿动手了?”

    “……是。”白若桉神色一顿,脑子里飞速搜索相关的记忆,片刻后,成功从脑子里揪出了一段画面。

    柳氏叹了口气:“娘知道你喜欢四殿下,可再如何也不能当街打人啊。”

    太师紧接着开口:“如今人家史大人已经告到陛下面前去了!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白若桉:“……我不喜欢四殿下了。”

    “早便跟你说了你同四殿下不合适不合适!你怎么……”白亦年不停的来回踱步,嘴上一刻不停地念叨着,念到一半,猛地一顿:“你说什么?”

    “我说,”白若桉定定地看着父亲的双眼,道:“我不喜欢四殿下了。”

    白亦年、柳氏:“……”

    白太师冷着脸看向夫人:“她刚刚说什么?”

    柳氏连个眼角余光都没分,直接一把抓起女儿的双手,探了探额头,喃喃道:“没病着啊?总不能是中邪了?”

    白若桉:“……”

    “我很清醒,爹娘,我想明白了。”白若桉无奈地反握住柳氏的手,深吸口气,虽然知道自己突然说这种话很奇怪,但她必须要说清楚:“你们说的对,我和四殿下并不合适,之前是女儿一意孤行,以后不会了,如今这件事闹到陛下面前,女儿愿意同爹爹一起入宫向陛下请罪。”

    白若桉目光沉沉,前世也是因为此事,父女一起入宫,当时她虽嘴上愿意服软认错,却也是在闹得父亲先答应帮她解了幼时的口头婚约为前提。

    想到那个口头婚约,她就无可避免地想起那抹冷淡苍白的眉眼。

    太师的声音适时打断了她的思绪:“你是认真的?”

    白若桉回神,重重点了点头:“嗯!”

    ……

    清政殿,辰宇帝端坐案前。

    甫一踏进,白若桉就被父亲压着跪下去,太师道:“臣教女不严,有负圣望,特来请罪。”

    白若桉垂首:“臣女知错,请陛下责罚。”

    片刻静默后,头顶传下一道威严的中年音:“你们起来吧,此事朕已听史卿说过了,说来也不过是女儿家的一些小摩擦,朕已派太医前去查看,应无大碍。”

    辰宇帝道:“等回去,选份礼,登门致个歉,这事也就过去了。”

    这话便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了。

    太师恭敬叩首:“谢陛下。”

    白若桉知道重点在后面。

    果然,待人起身后,辰宇帝话音一转:“不过,关于白卿爱女,朕倒确实还有几个问题想问。”

    白若桉忙道:“陛下请问,臣女一定如实回答。”

    辰宇帝笑了笑:“听说你对延儿有意?”

    白若桉敏锐地察觉到身旁父亲的身影僵了一瞬,她神色如常,毫不迟疑道:“回陛下,臣女无意四殿下。”

    “哦?”辰宇帝饶有兴味地出声:“可是朕听闻,你曾在四处放言非延儿不嫁,此次史卿爱女之故也是为此?”

    早在来到路上,白若桉就已经想好了答复:“不敢欺瞒陛下,臣女之前确实对四殿下有过好感,但皆因去年百花宴上的落水相救之恩,臣女一时困顿,错把感激之情当成恋慕之意,心中惶恐懊恼。如今神思清明,只愿规整己身,且臣女身负婚约,虽只是口头结缘,亦不敢有违。”

    辰宇帝道:“你那口头婚约,虽是先皇后定下的,可到底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的意愿,若真不喜,朕替你撤了也无妨。”

    殿内静了一瞬,白亦年额间沁出细密冷汗来,忍不住斜着眼去看。

    “臣女谢陛下圣恩。”白若桉如同没看到一边疯狂朝自己使眼色的老父亲似的,一直保持着垂首的恭敬姿态,顿了顿,道:“不过,对此婚约,臣女并无不满。”

    此言一出,白太师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辰宇帝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

    “你可听到了?”辰宇帝忽然道。

    白若桉微怔,就听到侧方响起一道气弱低缓的清润嗓音,带着明显的倦懒与颓意:“儿臣听到了。”

    她下意识偏头往声音发出的方向去看,才惊觉旁侧的屏风前,还坐着一个人。

    因着角度和光线的原因,加上此人一直不声不响,导致她居然一直都未曾注意到。待看清那人的面貌,白若桉更是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

    清隽苍白,昳丽出尘,永远带着病态的冷清疏离,不正是她的婚约对象。

    大元的翊王,大皇子殿下,顾止羽吗?

    ……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才走过第一道门禁,身边人的目光就已经自以为内敛地瞄了不下十数个来回了。

    辰宇帝借口还需要和太师商议些要事,于是他俩便先行告退了。

    白若桉:“……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她想半天了,按理说他此刻应该在府邸呆着才对。

    顾止羽道:“父皇宣我进宫,说有事商议,我就来了。”

    白若桉立刻追问:“什么事?”

    顾止羽面不改色:“退婚。”

    白若桉:“……”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片刻,她状似不经意的说:“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顾止羽弯了下唇:“我的想法不重要。”

    白若桉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身边的人同记忆中并没有什么分别,他双目平视,虽唇角带笑,却丝毫不见喜悦之色。

    来到门口,二人一起上了候着的马车,相对而坐,马车慢悠悠地往皇宫大门驶去。

    白若桉几次想开口,都在触及对面人冷淡疏离的眉眼时止住了。

    大元的嫡皇长子,大元的废太子。

    她对顾止羽的印象大部分都还停留在模糊的儿时记忆,先皇后封号惠宁,同柳氏是世交,幼时曾随母亲入宫,见到最多的人就是顾止羽,那时他还有几分鲜活气。可紧接着皇后病逝,再见他时,十二岁的少年已经彻底变了样子,一切都发生的很快。

    之后没多久便传出太子同样身染恶疾,虽保住了性命,却只能深居简出,静养为主。短短一年,皇后和太子双双倒台,快的让人反应不过来。

    自那以后,顾止羽迅速淡出众人的视线,包括她,时间久了,白若桉自己也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口头婚约的对象。

    直到她喜欢上顾止延。

    “到了。”顾止羽说。

    白若桉回神,才发现他们已经出了皇宫大门。她掀开车帘,看到不远处太师府的轿子静候一旁,眨了眨眼,白若桉放下帘子,没动。

    顾止羽抬眼看她。

    白若桉直了直背,“好久没吃过你府上的桂花酥了。”

    顾止羽点点头:“等厨房做好了,我让芝兰第一时间送去太师府。”

    白若桉:“……”

    “那谢谢啊。”白若桉扯了下嘴角,发现他是真不打算邀请自己去府里坐坐后,只得下了马车。

    一如既往的油盐不进。

    白若桉忍不住瘪了瘪嘴,可自见到这人开始,死前听到的那道声音就控制不住地在脑海里响起,她肯定那就是幻听,却下意识开始观察这个人。

    她拍了拍自己脑袋,长舒口气,无妨,慢慢来,她要做的事还很多。

    回了院子没多久,冬月就拎着食盒过来了。

    刚打开,清甜的香气便扑面而来,金黄诱人的桂花酥整整齐齐摆放在餐盘里,还冒着热气。即便白若桉本来没想吃,这下也忍不住被勾起了馋虫。

    尝了一口,眼睛瞬间一亮。

    冬月颇有些不解:“翊王府怎么突然想到给姑娘送东西了?”

    桂花酥小巧精致,白若桉一口一个连着吃了三四个,才说:“很奇怪吗?”

    冬月:“不奇怪吗?”

    白若桉笑道:“那你要提前习惯一下,以后你会经常看到的。”她已经想过了,既然自己要先躲着顾止延,这个现成的未婚夫哪有放着不用的道理?

    冬月还是觉得不敢置信:“小姐,你真的放弃四殿下了吗?”

    白若桉疑惑反问:“我看起来还不够认真吗?”

    冬月顿时无言以对。

    翌日,柳氏把白若桉叫到面前,让其带着准备好的赔礼去给户部小姐登门致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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