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马蹄踏过长街,车帘被风吹地扬扬落落,空气中泛起明显的潮湿气。

    白若桉刚到家门口,雨幕就落了下来,天边时不时划过一道光亮,闷雷声震耳欲聋。

    她站在屋檐下,落水顺着瓦砾形成一串串珠帘,噼里啪啦在地上溅出大大小小的水花,原本该安定下来的心不知为何并没有感到安稳。

    一抹突兀的不协调感从见到顾止羽时就一直存在,可是又分明什么异常也没发现。

    是多心了吧。

    白若桉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但那股不安萦绕于心,甚至让她产生了想要再回去的冲动。

    她摇摇头,将这个连自己都觉得奇怪到任性的念头甩了出去。

    “小姐不舒服吗?”喻知卿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白若桉没回话,她回头看了眼对方湿透的半边肩,和手上正不停往下淌水的油纸伞,道:“你快去换身衣裳吧。”这雨下的又快又急,马车上又只备了一把伞,喻知卿撑伞时全往她这边偏了。

    喻知卿却并没有应声离开,反而继续说:“之后若有什么事,小姐也尽可吩咐,知卿定尽心竭力去完成。”

    白若桉:“……”

    少年上前,黑沉的眸子半垂着,白若桉抬眼同他对视。喻知卿同她年纪相仿,身量也差不多,但原本瘦弱的身子骨因为这段日子的调养,已经强健了不少。

    他向前微微倾身,声音放的又低又轻,又刚好能让她听清。

    “知卿只会遵循小姐的意愿。”

    温热的气流贴着耳畔划过,带起一阵轻微的痒意,白若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说完这句,少年重新站直后退,又看着她欠了欠身,这才撑伞离开。

    白若桉愣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自来到太师府以后,喻知卿一直都是一副内敛听话的普通下人模样。然而刚刚,她好像又看到了同那夜巷子里如出一辙的,恶狼般的狠戾之色从那双黑沉的眼眸中暴露出来。

    喻知卿看出来她有心事,所以,这是自荐。

    “认主的疯狗么……?”

    直到视线里再看不到人,白若桉才喃喃自语道。

    ……

    雨一连落了两日才慢慢转晴。

    这日一早,白若桉收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邀请帖。

    她泄气似的捏着勺子扒拉着碗中熬得软糯可口的甜粥,瓷器碰撞发出叮叮的脆响,原有的好胃口一下子去了个七七八八。

    “不就是纳个妾么,为何还非得要我去?”白若桉不满地嚷道。

    “不是非得让你去,是你兄长那日刚好上值,只能你去一趟了。”柳氏横了眼她的小动作,解释道。

    “纳妾还要宴宾客,真不愧是出了名的登徒子。”白若桉就当没看着母亲的眼神,依然不情不愿地念叨:“史大人还真是溺爱儿女,请帖居然都递上太师府了,他就不怕我去了,又刺激到他那宝贝女儿?”

    “这就是我专门让你过来说的原因!”柳氏加重了语气,她念着之前女儿和那史家姑娘的冲突:“你不乐意待,随便走个过场,差不多了直接走就是了,但是你可别再给我生些是非出来!”

    白若桉:“……”她自认重生以来,在外除了某些时候说话不客气了点,应该没有做出别的过激之举。

    怎么一个二个到现在还是一副她会随时挑事的态度,没事就来敲打两句?

    白若桉默默翻了个白眼,倒也没真的在意,随口应道:“是是是,我见人都绕着走,这样行吧?”

    柳氏:“……”

    在柳氏处用过早膳,白若桉又陪着唠了会儿家常,这才回了院子。

    户部尚书家的请帖时间定在两日后。

    白若桉见天气放晴,本想去看看顾止羽,但念着那日他说过的要静养,犹豫了下,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等眼前的事过了再去也不迟。

    这般想着,白若桉便转头找了喻知卿。

    ……

    与此同时,翊王府。

    许望言照旧替顾止羽施针放血,然后看着梧桐服侍其用药。

    顾止羽的面色已经好很多了,虽然依旧苍白,好歹还是能看到点血色。手背上狰狞暴突的青筋已经平复下去,只还留有部分颜色浅淡的青紫色斑块依然附着在手上,一路蔓延至肩颈,隐于层层袖间。

    顾止羽抬起寡淡的眉眼,看不出喜怒:“这两日辛苦先生了,我已无碍,先生先回去歇息吧,此处有梧桐足矣。”

    许望言面容上难掩疲惫,因着连绵雨的影响,这两日顾止羽的状态一直时好时坏,他生怕出了变故,是以一直待在王府守在旁侧,到现在才算是能松口气。

    闻言也不推拒,点点头便自顾自推门而出,却没直接回药堂,而是往府上一直为他备着的客房走去。虽然顾止羽目前状态还行,但以防外一,他还是准备多等一段时间再说。

    何况,他想和殿下谈的事,还一直未曾找到机会。

    房内,顾止羽用完了药,抬手按着眉心,感受着昏沉了两日的大脑逐渐清明起来,长长吁了口气。

    “先生有说什么吗?”顾止羽问道。

    梧桐只答了四个字:“怒不可遏。”

    意料之中。

    顾止羽理了下衣衫,面色并未有什么变化。他垂眸看了看裸露手背上掩不住的毒斑,抬眼又见梧桐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淡声道:“说。”

    梧桐便垂头道:“先生也是担心主子,若是白小姐再来……”

    顾止羽慢条斯理地打断了他:“我记得我很早就说过了。”他撑着头,半阖的眸子水波潋滟,仿若蕴着清泉。姿态慵懒,分明看不出厉色,却一下子让梧桐僵了身子。

    “不要让我听到任何有关她的妄议,还需要我再提醒你吗。”

    梧桐沉默片刻:“属下逾矩。”

    “下去吧。”

    梧桐退下后,房间内便更显寂静。

    今日露晴,梧桐特意将雕窗大敞,让阳光得以跃然而上。

    考虑到寒日天和平日受风的问题,他的床榻距离雕窗并没有很近,只在窗前置着软榻,可以在暖阳天用来晒晒太阳。

    顾止羽自榻上起身,往窗前走去,又在靠近的前一秒,停在了一线之隔的阴影内。

    他垂眸望着脚边近在咫尺的明暗线,迟迟不曾踏出一步。

    “文舒……”

    良久,青年谓叹出声。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顾止羽在心里悄悄问道。他从不曾主动问她什么,不是不想,而是没有必要。他清楚她是有所求才找上自己的,从一开始他就看得到,她晶亮的双眸并没有情意,只有试探。

    可是几个月过去了,顾止羽发现自己居然开始看不透她了。

    有时候,他甚至会在少女一声声关切慰问中迷茫,觉得她也许并不是对自己全无感觉。他想试探,又不敢试探,于是只能驻足原地,木讷得像个劣质人偶一样,期盼着她来。

    他不知道白若桉是因为什么突然态度大变,不过那都不重要。

    只要她想……

    只要她想。

    他已经独自在暗中走了十年了,靠的是年少的执念,所求的也不过一个结果。

    午后,许望言和顾止羽单独在书房从未时初待到了将近申时末。梧桐守在外面,并未听到二人说了什么,只看到先生出来时,眉宇间挂着竭力掩饰却依然抹不去的,熟悉的郁色。

    梧桐受令送先生出去,回首间,瞥见远处角落一晃而过的人影。他恍若未觉,往返不停。

    ……

    谦王府的小门处,一位老媪步履匆匆,在无人注意的间隙埋首走了进去。约莫一刻钟后,又行色匆匆地离开。

    卧房内,顾止延将手上看完的两张纸随便折叠了下,放于烛火上任其蚕食殆尽。

    与此同时,杨幸自外回来了。

    顾止延收回落在灰烬上的目光:“如何?”

    “户部确实给太师府递了帖,太师府已经收了,并且那日白公子上值,应该确实是白小姐去。”杨幸答。

    顾止延沉默不语。

    杨幸犹豫了下:“爷,您要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顾止延抬眉,黑眸中神色莫辨,他勾起唇角:“本王倒是想看看,她特意传信来,是有什么好戏要准备给本王看。”

    杨幸不敢接话。

    顾止延:“把台面清理一下。”他说完,便在案角处找了一卷书,移步室内去看了。

    那两张烧掉的信,一张是翊王府的消息,一张便是凤惜儿写给他的。信的内容不多,只提了一下户部宴客,她也会去,希望谦王能一起赏个脸。

    他原本还在奇怪这种平日他看都不会看的聚客,凤惜儿为何会专门邀请他,就被下面写的,已相邀太师府几个字吸引了视线。

    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凤惜儿和史妍一向有来往,这两人会一起他并不意外。

    顾止延心知凤惜儿大概会做什么,诧异过后,他不光不会觉得不好,反而觉得很好。

    虽然他可以直接用自己势力逼迫皇兄主动解除婚约,但很显然,这个方式太过麻烦。如今皇兄旧疾复发,若是凤惜儿在这关头对白若桉发难……

    他会让她明白,关键时刻,只有他才能帮她的。

    她的那个未婚夫,只是个没用的废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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