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同我走吗?

    他是反派……是原西驻军前少帅燕秋辰……

    如此,他的重伤、他的淡漠,皆可以解释了。

    远在重重人海之后,萧苒默然攥紧了衣角。

    原书的作者笔力深刻,虽主要是以男女主的视角写的,燕楠身上的着墨不多,却将他所做的每一件坏事都写得入木三分。

    他如何拥兵自重割据一方,如何强抢了无辜县令的未过门的妻子,如何天纵奇才领军攻下数城,随后却大肆屠戮。一桩桩一件件,还清晰地留在她眼前。

    只是如今,萧苒再回想起原书结局时,那张糊满血块的脸总会跳出来,在她眼前飘来飘去。

    那脸平静道:“我们二人就此两清。”

    萧苒别过眼去。

    罢了,反派的命大都硬得很,燕楠又是自幼习武、骑射双精的高手,应该能自己化险为夷的吧……

    “燕秋辰!盯了半个月药铺医馆,前日在破庙扑了个空,想不到今日你到自己出现在青城了!快些束手就擒,还能为你留个全尸!”

    没有搭理他身前人的怒喝,燕秋辰只默然环顾周围。

    形势实在不容乐观。

    今日来赶集的人太多,此处又正在人群当中,若是在野外,他背水一战,要杀出一条生路不算难事,可在此处,不仅难度骤升,还必会牵连许多无辜的百姓。

    罢了,他早不想当好人了,谁挡在他眼前,便都尽数杀光吧。

    燕秋辰将双曜自腰间拔出,动作却因扯着伤口而颇为迟缓。

    他皱了皱眉,感到温热的鲜血自萧苒胡乱缠好的纱带里缓缓透出来。

    “敬酒不喝喝罚酒,到了黄泉之下,可不要怪主子没有顾念往日情分,为你留最后的尊严!”

    那人比了一个手势,围着燕秋辰的人便一步步朝他逼近。

    燕秋辰沉默而决然地将匕首横在身前,面上尽是颓然的狠戾,掩在晃动的帷帽下看不清楚。

    那一瞬间鸦雀无声,燕秋辰将眼前之人逐个打量过去,将一会儿出手的次序、时机和目标精确地算得清清楚楚。

    他如一只受伤的猎豹,虽折了爪牙,仍旧倔强而耐心地与猎物相持着,默然地积蓄力量,只待着最后一击。

    是你死我活,或是同归于尽。

    千钧一发之时,二十丈外突有马嘶声惊空而起!

    “快躲开!有匹马脱缰了!”

    人群的惊呼声如海上巨浪一瞬间拍到他身后!

    这句话骤然改变了燕秋辰的所有安排。

    他回过头去,果见那匹原本在集市中万众瞩目的烈马撒开蹄子直直朝他冲了过来,所至之处皆是一片狼藉。

    百姓纷纷往两处躲开去,瞬间清出了一条二十丈的小路,便连捕快的包围圈亦裂开一个豁口。

    路的尽头,那汗血宝马的主人正攥着萧苒的手腕,大声喊着:“是她,就是她,把我的马吓跑了!”

    燕秋辰眯起眸子,最后瞧了一眼那布衣姑娘。

    他压住帷帽,在烈马奔过他身边的那一刹跃起,准确无误地握住了飘扬在半空的缰绳。

    即便片刻之内无法驯服此等烈马,只要紧紧握住缰绳稳在马上,顺着烈马猛冲的劲头,便能一路逃出生天,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燕秋辰两股稳稳夹住马背,一瞬间将匕首收入鞘中。

    下一刻却用上全身的力气,猛地将马头朝后一拉——

    他燕楠是何等人,越容易的他越不屑去做!

    “这匹汗血宝马可是从关外运来的,路上一直用金贵的饲料喂着,怎么也值上千两银子。如今你把它吓跑了,拿什么赔给我?”

    萧苒皱眉,吃痛地扭动着抽不出来的左手,右手悄然将小刀藏起。

    那商人见她不说话,猥。琐兮兮地凑上来:“看你这身打扮,也不像能赔得起的人。干脆签了卖身契,给我做一辈子奴婢吧!”

    原本理亏的她怒极,死命甩开那商人的手,左手上已红了一大片,火辣辣地疼。

    “你等着,我一定会攒够钱还你的!”

    “怎么攒?去青楼赚吗?”

    那商人怕萧苒跑了,重新伸手去抓她。

    下一霎间,围观看戏的人群忽然惊叫着散开,那汗血宝马如还魂一般又出现在了商人面前!

    它使劲扭动着、抛颠着身上钳制它的人,誓要将燕秋辰甩下去。

    而燕秋辰只是稳稳坐着,拉紧缰绳的右手整条手臂青筋暴起,左手高高将一颗宝石朝那商人抛去。

    “此乃御赐的黑曜石,一颗值五千两银子,够赔了吗?”

    商人抬头,见凶神恶煞的燕楠跨在他的马上,高大的身形挡住了日光,将一大片阴影笼罩下来。

    他腿一软,不受控制地跌坐在地,手中捧着宝石,话也说不利索了:

    “够、够了,够了……”

    萧苒见燕秋辰勉力停在自己身前,后方数十名捕快正穿过人群追来,跺跺脚骂道:

    “你是蠢吗?哪有人往回跑的啊?”

    燕秋辰不置可否,只俯身朝她伸出手来:

    “要同我走吗?”

    他帷帽的系带早已被烈马折腾松了,歪在一边勉强地留在他头上,纱帘亦因着汗黏在他颈侧,看着滑稽却又令人动容。

    萧苒看他身上薄衫不是被血湿了便是被汗湿了,知道若是任他孤身一人,就算逃了出去,怕也是撑不了多久。

    更何况最初他身陷险境,都是因为要来救她。

    一瞬间萧苒脑中转过很多念头,但她偏偏没想起燕楠是个反派,是她曾经读小说时最盼望早些死的人。

    就在她愣神间,燕秋辰诡谲一笑:“再不走,你的小命也要不保了。”

    她吓了一跳,不再犹豫,伸手握住他布满老茧的宽大手掌,很怂很怂地催促一句:“快跑!”

    燕秋辰握住那团温热,将萧苒一把拉上了马,险些将她的手臂拉脱臼。

    她刚刚坐住,便见一支雁翎箭不知从何处射来,叮一声扎入她适才所站的地方。

    萧苒一阵后怕,转而又感到另一支流箭飞来擦着耳侧过去,赶忙紧紧抱住燕秋辰。

    他毫不犹豫拔出匕首,以侧面狠狠地拍向马臀,冰凉的痛感让烈马一霎撅着蹄子冲了出去。

    他们一路踏翻集市上许多没来得及撤走的摊子,将追兵逐渐甩开。

    燕秋辰仍旧攥紧匕首,边驭马边不时回首一挥,将飞近萧苒的流矢挡下。

    琳琅满目的小物件在路旁一堆一堆地飞溅起来,萧苒没想到,原来还有这种逛集市的方式。

    原想借机好好观赏一番,可她没骑过马,只觉得人都要被颠出去了。

    太疯狂了,不愧是反派,仇敌都已经疯到不顾百姓死活,众目睽睽之下围杀他了。

    她不敢回头,只好一会看看前路,一会看看身旁快速掠过的草地,及至看到他腰间装匕首的剑鞘,才发现了什么。

    “你怎么……把双曜的一颗宝石给出去了?我方才还以为你是诓那商人的,这也太亏了吧?”

    燕秋辰实在没想到,她在此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还想着亏不亏的事。

    好在这匹烈马似是终于服了管教,逐渐与他心意相通起来,令他得了喘息的余地。

    “这马确是上好的宝马,也不算亏。”

    “是、是吗?那就好。”

    感到马儿的确变得温和不少,萧苒总算稍稍直起身来。

    她闻到他身上越来越重的血腥味,不禁松了些手上的力道:“我们去哪?”

    “为今之计,只能直奔萦城,”顿了顿,燕秋辰嗤笑一声,“这种把自己也搭进去的行为,比我蠢多了。”

    萧苒自然知道他是在回敬自己之前说他蠢,但也不好和一个伤者计较,只好撇撇嘴,重新把因激动而热得通红的双颊贴到他背上去。

    马儿开始往城外飞驰,临近申时的轻风将一股幽幽的清香直直朝他送来,燕秋辰身躯不由得僵挺了些许。

    “我知你是被逼出嫁,如今有家不能回,你可有什么非要带上的?”

    很是仔细地想了想,萧苒发现也没什么必拿不可的东西。

    她刚穿来数日,认识的人不过几个邻居,并着虚情假意、卖女求荣的养父,丝毫没什么可以留恋的。

    “除了些衣物,也没什么值钱的。”

    燕秋辰点了点头,没有多想:“无事,待我往后东山再起,一些衣物,还不是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这话听起来倒挺像是反派的口气,脑回路还真是简单粗暴得很。

    萧苒失笑,暗中将心里的不安压下去。

    鬼知道书里那个反派燕楠是不是冒名顶替的,而且如今他的铁骑都还没见到半分踪影,遑论后来他做的那些事了。

    闻得身后沉寂,燕秋辰纵马出了城,终究将一直盘桓于心的问题抛出:

    “你真的,不姓林?”

    不知他为何突有此问,萧苒不好说明穿越一事,只敷衍道:“原本是吧,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喊我萧苒。怎么这么问?”

    前面之人沉默不答,只将匕首收入鞘中,扬鞭赶向官道那侧的落日去。

    **

    萦城城门之上,一名身着长袍的男子将密信撕得粉碎,碎屑飘飘扬扬地落下来。

    他身旁容貌昳丽的姑娘皱着眉看他:“明世子,还是没有燕少帅的消息吗?”

    长袍男子没有回答,面色如寒霜般幽冷。

    姑娘赶忙改口:“奴婢只是想那燕楠会不会因伤势过重死在路上,省了世子和殿下许多麻烦,方有此问,世子莫要多想。”

    明昭狠狠剜了她一眼。

    “他既然能从殿下严密设防的局中逃出,便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你最好祈祷,他这一路上不要遇到姓林的女子,否则你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姑娘抿唇,心间的苦涩如野火一般漫起。

    “奴……林绥记住了,林绥会让燕少帅喜欢上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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