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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不添

    燕知春其实没听清秋径说了什么,稀里糊涂地应了一声。四下一瞥,见满地是东倒西歪的匪徒,身体里剩下的那点药性引出的疲惫一下让怒意和憋屈替代。

    但他一向不拿无力反抗的人来发泄,于是搁在桌上的拳头捏得桌子都晃了起来。

    秋径把着秃扇子颠来倒去地在手上玩花样,“燕大侠可感觉好多了?我方才看了看,这群瘪三下的都是普通蒙汗药,药性过去便没事了。”

    燕知春支起一只手和半管空荡荡的袖子:“无碍,多谢秋公子和……呃,这位姑娘出手相助。”

    俞姑娘平常不爱管闲事,见了这种事向来是上下眼皮子一碰当没看见。若真要算,刚才也就算帮秋径拔了一半的刀,实在和出手相助沾不上边。

    而秋径在她这儿多少也算个勇士了,拔了她的刀救人,还给她念了大半个时辰的经。她觉得自己的脾气大概让这天气一块儿冻住了。

    她看了秋径一眼,对方正在回燕知春的话,态度言辞自然,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半点不显假,场面话都说得很真诚,谁对着他都觉得如沐春风。

    俞相无字不认识多少个,更不知道有条说法叫“伸手不打笑脸人”,只把原因归功到秋径的这张脸上。

    “不过举手之劳,上回同燕大侠比试,实在叫我佩服。对燕大侠这样的英雄能有相助的机会,是秋某的荣幸。”

    秋径指尖抵着扇柄对燕知春回抱一拳,“若非小人狡诈,燕大侠何至于中招?”

    燕知春被他这话哄得掏心掏肺,他用力砸了下桌子,“这群人,居然把药下在茶里,让我防不胜防!”

    他顺着秋径的话道出实情,茶棚却安静了一下。

    俞相无沉默地和秋径对视了一眼。

    他们原以为这中间会有什么奇妙的差错,没想到燕知春是直接喝了茶被药倒的。

    说实话,这批打劫的人,应当是初出茅庐的新手。

    这茶棚的地点就选得不怎么样,还整个团伙儿大大咧咧又僵硬地坐在里面当客人,催人喝茶的话也直白,让人想不发现问题都难。

    估计开张的第一单生意就是燕知春这条大鱼。

    秋径有话在嘴边转了几圈,觉得自己还是不说为妙,于是换了个话题:“燕大侠是要去莲雾山上吗?”

    燕知春立马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站起身来:“是,俞相无拿了梧桐玉必要上山,我们只需上去等着就是了。”

    他话里的主角就站在他的旁边,此时面色分毫不变地听着。

    俞相无手指慢慢搭在刀柄上,眼却瞥向外面。

    秋径脸上笑意也是不减,“唔,守株待兔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但燕大侠可有想过,若是俞相无不上山呢?”

    燕知春已先行掀开帘子走到了外边,闻言回头,“她拿了梧桐玉,为何不上山?”

    秋径跟在他身后,此时侧身站着,正好能看见俞相无的动作。俞姑娘左手没离开刀柄,姿势却很随意,面上也没什么表情,仿佛他们是在说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道:“她拿梧桐玉,不一定是为了莲雾山上的东西。”

    话落,他看见俞相无转过来,黑色的眸子映着细碎的光,微微眯眼看他一下。

    秋径把一直拿在手上的折扇插回腰间,理了理玉佩下坠的穗子:“人做事,都会有自己的目的。只不过有些时候,许多人会有一样的目的。”

    他抬起头,状似调侃般:“或许她只是想出名一把,或者只是觉得梧桐玉好看,又或者……是觉得这梧桐玉像海外传来的阿芙蓉,是引起江湖祸乱的源头,想毁之而后快呢?”

    秋径这话分明是想对着燕知春说,说到最后一句时,忽然转过来冲俞相无弯了下眼,像是道细小的钩子,在俞相无心头刨了一下。

    燕知春听了他的话,顿了下,还是道:“秋公子的话不无道理,但燕某也不得不去。”

    秋径本也不是为了劝他,便抱拳目送他离开。

    他再一转头,已没俞相无的身影了。

    秋径四下看不见人,又走进茶棚里,不嫌费事地把所有抢劫的人全捆起来,接着任劳任怨进城,打算去州府报案了事。

    等他折腾完,天都黑了。

    他一望这天,心想正好。便偷偷摸摸溜进葬剑山眼下在戮云城里住的客栈。

    秋径一想原晚嘉前几日和他说的话,摸到客栈的顶层,一翻身做了梁上君子,潜进其中一间“天字号”房。

    他看着摆在外间上还一口未动的饭菜,一拨身侧的珠帘,弄出些声音来,然后大大方方走了进去。

    身后垂落的珠帘尚没有停止响动,一道剑鸣声起,来人出剑极快,带着溪鸣的气息,像是小溪湍急得奔涌,又像是深泉的幽寂,分明不是洪流,却带着洪流的威压而来。

    秋径连退几步,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压进了水里,胸腔胀满了水,浑身经脉被这道剑气催动起来,几乎觉得自己不能呼吸。

    他手搭在腰间,仅仅是抽出“秋香”的这一过程,便像是耗费尽了全身的力气。

    秋径心念一转,“断雪指”的口诀支撑着他半吊子的“犯舟剑”迎难而上,抗衡着声势比自己大了不知多少倍的洪流。

    带着霜寒之气的犯舟水滑进洪流里,秋径手里的“秋香”将韧性展现得淋漓尽致,一人一剑好似在劈开泰山,剑势最勃发时,都有了泰山化成“轻如鸿毛”的水一般。

    秋径剑锋一转,这片“泰山”竟一下叫他劈开——

    身后珠帘全被削去,桌椅饭菜皆被掀翻,闹出惊天大的动静来。

    楼下立时有弟子跑来敲门,而出剑人始终稳稳在里间打坐,传了一声:“无事。”

    外头弟子深知他脾性,不敢再多打扰。

    秋径拾起自己还在嗡鸣的软剑,一只手捏在鼻子上,想止住因方才那几招被震出的鼻血。

    樊不添睁开眼,“是有些长进。”

    秋径是真让他这一招逼出内伤了。

    “师叔,谁给小辈试招像您这样不留情的?”

    樊不添的佩剑“满月”已收入鞘中,他甚少笑,此刻眼角的纹路弯成一道:“两成力。”

    他说罢,带了一连串的咳嗽声。

    前年秋径在他手下也被打个半死,还只得了他“一成力”的放水,这么算来,他要赶上樊不添起码得活到七十。

    樊不添看出他在想什么,便道:“你成日里满江湖地跑,没半刻静下心好好练功,一辈子也赶不上我。”

    不过秋径不是个走“武痴”路子的人,自认平生最爱乐善好施,想做善人,不想做武神。

    他撩袍坐在地上,手还捏着鼻子没放下来。

    “师叔早劝过我,不过此处练功应也不舒坦,师叔怎么下山了?”

    秋径分明在笑,细长的眼中却尽是锐利的光。

    樊不添的眼眸带着点灰蒙,他看着这个小徒弟,顾左右而言他。

    “我在山上也是等死,下山也好。”

    秋径其实叫樊不添一声“师父”也应该。

    他父亲是整个江湖都少见的风流人,和不知多少女子做过露水夫妻。还曾叫自己儿子去给个十六七的姑娘下定,迎进山门做掌门侧夫人,荒唐得人尽皆知。

    他忙着风流,秋径母亲还未故去时便没空管秋径。因而秋径那几招犯舟剑都是樊不添教的。

    秋径对樊不添很亲近,与他说话一向直来直去。

    此刻不知为何,有些话却讲不出口。

    樊不添一直在咳嗽。

    断断续续,时轻时重。让人不敢相信之前那惊艳绝伦的一剑,是他顺手使出来的。

    秋径几年没见他,发现他两鬓都斑白起来。

    从幼时到年少,哪怕樊不添刚刚重伤时,秋径在他面前都没有在外那般言辞斟酌,他那点少年人爱和长者的针锋相对全在樊不添身上,现在竟然也害怕刺伤到对方了。

    樊不添垂着头,等着秋径继续的话。

    秋径却收了方才的样子,他撤下手。

    “师叔在戮云城待到什么时候?”

    樊不添抬起头,慢慢道:“待不了几日了。”

    他这话像是种隐晦的暗示。

    秋径能体察到些他不得已的无奈,也只说:“好,我到时陪着师叔。”

    外头又有人来敲门,这次不是弟子。

    “樊师弟可在?”

    樊不添冲秋径使了个眼色,秋径也不想见葬剑山其他人,推开窗子就要翻出去,临走前顿了顿,回头道:“师叔可能觉得大厦将倾惋惜,或者这些年情谊实在难割舍。但有些事,结局从开头就注定了,做再多不过是饮鸩止渴。”

    他手上的“秋香”还没收回去。

    “师叔志不在此,又病了这样久,练剑的时辰尚一分一寸地争,何必为难自己来纵容他们?”

    秋径翻出去,一手还攀在栏杆上,握住窗扇朝外,才跳了下去。

    樊不添仍是静静坐着,外头的风刚窜进来就又被关在外面,他回忆着秋径的话,低头打量着自己的“满月”,半晌叹了口气,才冲外头道。

    “进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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