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蕴醒来时，祁言已经落地越清了。

    他发了消息来，是两张图片。

    第一张是越清的港口夜色，海水倒映着辉煌的灯火，在深色的海面上，分割变成了不同的色块画，长长的堤坝延伸进海中，灯塔被水环绕，亮灯呼应对岸。

    第二张是早餐的订单截图，今天他点了生煎包配银耳羹，两份， 8 点半送达片场景区门口。

    李蕴朦胧着双眼看完，揉揉眼睛，在床上又躺了会儿，才头脑清醒过来，拿起手机回消息。

    云：生煎包欸，好吃吗？

    粉丝男友：好吃，平常健身不敢吃太多。

    他发了张自己拍的照片，咬破的生煎包里流出鲜亮的汤汁，外皮煎得金黄，嵌着黑芝麻，让人很有食欲。

    云：那就……我替你吃一下吧！

    粉丝男友：那就拜托你了。

    云：不过，青然肯定又得念你。

    几天前，祁言开始热衷于投喂她，但担心李蕴出门拿外卖不方便，收货人就改填了胡青然，导致她天天帮忙跑腿。

    但也不能让她白帮忙啊，所以祁言每次早餐、下午茶都点了双份，这也是胡青然长胖的罪恶源泉。

    粉丝男友：那我回来请她吃饭吧？

    李蕴挑了挑眉，问他为什么。

    祁言说要感谢胡青然帮他照顾她。

    云：算了吧，她现在最怕听见的，应该就是请吃饭这三个字了。

    云：你呢，吃早餐了吗？

    李蕴爬起来，下床去洗漱。

    手机在大理石台面上“滋滋”振动两声，李蕴擦干净脸上的水，拿起手机查看。

    祁言说正在酒店餐厅吃早餐。

    他发来一张图片，大餐盘里放了两个水煮蛋，一小把圣女果，一小碗清炒西兰花。

    小餐盘里是番茄肉酱意大利面，还拿了盅紫砂壶装着的虫草花鸡汤。

    李蕴看着他的早餐，突然觉得这人还挺反差的。

    表面上是吃健身餐去健身房运动的自律影帝，私底下却对各种甜食如数家珍，这几天给她点甜品都没重过样。

    云：吃得这么寡淡啊？

    粉丝男友：没办法，为了工作，等回去一起去店里吃生煎包？

    云：好啊。

    李蕴不假思索回复他，两人又聊了几句越清的天气，以及今晚的电视盛典。

    看时间不早，李蕴说要换衣服去片场，两人的对话才暂时中止。

    -

    坐在胡青然车上，李蕴先说了早餐的事，果不其然胡青然很生气，说自己变成了他们 Play 的一环，没有她，两人要散。

    李蕴安抚半天才平息了她的怒火。

    车平稳启动，李蕴拿出手机，点开微博。

    热搜页面上方显示：“你关注的祁言有 2 条热点未看”。

    这是她之前为了方便给复刻的“对抗世界图”点赞，特意登的小号，只关注了她的大号和祁言。

    她点进两条热搜词条里，发现内容是同一个，是粉丝录的接机视频。

    山越盛典规模很大，无论是老艺术家还是新人演员，都来参加。

    所以到达层全是媒体和各家粉丝，视频里一眼看过去，只有攒动的人头。

    视频有加速，等待了一会儿，安保人员先出来维持秩序，接着祁言、王博涛和小徐走了出来。

    他今天穿着圆领的灰色卫衣，带了黑色口罩和帽子，只露出情绪淡淡的双眼。

    被簇拥着，李蕴感觉这样的他，和平常温和、好说话的居家好男人样子大不相同，甚至有点陌生。

    安保在他身边围成圈，拿手机的粉丝也没往前挤，有秩序地跟在后面走。

    祁言结果粉丝们递来的信，和一束钩针织的毛线花束，把信交给小徐，妥帖地放在袋子里，花束拿在手上，偶尔回应粉丝的问话。

    镜头忽然晃动，出现了画外音：“祁言，请问前几天的新闻是不是真的，你还是单身吗？”

    祁言回过身，看着镜头侧面的方向说：“这位记者不要挤了，我稍晚会回应，现在人多不安全，你也不想闹出事故，大家一起上社会新闻吧？”

    他看向记者的眼神有些冰冷，盯了片刻，才回头接着往前走。

    到了停车场，小徐在旁边打电话，大概在联系司机，祁言停在原地，摘下口罩给粉丝签名，表情很柔和。

    没一会儿车来了，祁言把最后的签名照递过去，转身上了车，摇下车窗和粉丝道别，他说让她们注意安全。

    “哥哥，”手机的主人叫住他，“遇见值得喜欢的人，就试试看吧，作为你的粉丝，如果你幸福，我们比谁都高兴。”

    闻言，祁言微微抬眉，扫视一周，唇角勾出一个笑来。

    “谢谢你们，也祝你们幸福。”

    “喔喔喔，看样子祁言很认真嘛，又幸福了宝宝。”胡青然话里满是揶揄。

    李蕴没刻意调低音量，视频里那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她关了手机，笑笑没说话。

    -

    午休时间，祁言和李蕴打了视频电话。

    他说给李蕴买了越清的小鱼干特产，特意拿到镜头前展示了一下。

    鱼干上裹着红棕色的酱，撒了白芝麻，看着就很有食欲，之前李蕴去越清出差，还给京市的各位亲朋好友带过。

    胡青然在一旁听着，出声调侃他怎么事事报备，这么粘人，祁言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温和地看着李蕴。

    胡青然领会，对李蕴挑了挑眉。

    因为他做造型时间短，暂时不着急换衣服，祁言还穿着早上那身衣服和她们聊天，背景是活动会场旁边的海景。

    “对了，你晚上穿什么，先给我们看看呗？”胡青然好奇地问。

    虽然胡青然在影视圈工作，但依然喜欢追星，对今晚的盛典，有着不亚于吃瓜网友的热情。

    李蕴也好奇。

    但早上刷微博，看见粉丝盘点之前的红毯造型后，就没有太多期待了。

    说起来，祁言从没有主动营销过老干部人设，日常私服和红毯造型都挺时尚的。

    但因为太过正经，更像白天在公司勤恳工作，晚上带小蛋糕回家，然后洗手做羹汤的良家妇男，只想把你照顾好，不会其他勾人手段的老实巴交的男人。

    饿的时候可以经常拿出来嘬一嘬，但在想他身上找新鲜和刺激感，就差了点。

    这些造型忽略他的脸，在一众穿红着绿的男明星里，根本不够看。

    屏幕那边，祁言起身走出画面，没一会儿拿了个盒子回来，打开盖子冲着镜头。

    “这是今晚要用的配饰，衣服也很好看，但不上身没效果，就看这个吧。”

    这是一只鸟形状的胸针，整体是金红色的，上面的珠片和红宝石在灯下熠熠生辉。

    不像是苏绣追求栩栩如生的神韵，是非常西式的意象，深铜色的小巧的喙、尖利的爪、幽蓝底色的黑宝石做的眼睛，有种禁忌的美感。

    “哇，好精美，这是……法式刺绣？”李蕴感叹。

    祁言点头，说是找一个专做鸟类刺绣的外国艺术家定制的，为了契合这次的活动主题。

    他问李蕴喜不喜欢，李蕴点头。

    “那晚上好好看我？”他笑着说。

    李蕴咳了一声，慌乱移开视线，在胡青然似笑非笑的眼神里胡乱点了点头，接着就挂了电话。

    胡青然靠过来抱着她的腰，故意压低声音：“晚上好好看我？”

    李蕴无语，捧着她的脸说：“少跟余净学，做个好人吧，你和唐维恋爱的时候，我可没打趣你啊！”

    她嘿嘿一笑，说我乐意。

    -

    今天的微博话题以山越电视盛典为中心，全是各家工作室放出的艺人美照。

    但祁言和工作室的微博都静悄悄的，兴许他们是打着要让网友惊艳的主意，直到典礼正式开始了，也没放图。

    六点半，盛典的词条就冲上了热搜第一，官方放出了红毯直播间的链接。

    李蕴换了平板，手指轻点进入直播间。

    这次活动的主题是万物生灵，跟旅游胜地天屏山联合，意在借山越电视盛典的影响力，宣传珍爱环境，保护自然的理念，所以着装要求是以各种动植物为灵感。

    每个到场的人，都获得了一个印着天屏山简笔画的环保手提包，还有两个山水画徽章。

    镜头对着一道三层的楼梯，两旁做了立体的山影，灯从地面打上去，走到底就是签名墙。

    等了半个小时，七点一到，伴随入场音乐，主持人换换进场，在签名墙前站好，开始对活动主题进行简单介绍。

    接着，两人拿着赞助商给的手机，开始念第一个出场明星的介绍词。

    说完镜头一转，穿着银白色羽毛长裙的当红女星就撩开帘子，从二楼红毯入口慢慢走下来。

    弹幕疯狂刷起了她的名字，主持人们开始和弹幕互动，猜测她扮演的是什么，网友异口同声说白孔雀。

    这是官方设计的活动，在和网友互动的环节里截屏，如果弹幕里有猜中的，可以获得一组有明星签名的环保纪念品，所以无论是路人还是粉丝，都挺积极的。

    等她到签名墙前签完字，主持人们围上来和她一起完成截屏。

    女主持人念着屏幕里的答案，问她有没有猜中的。

    她摇摇头，甜甜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大家再看看？”

    “这次的活动还挺有意思。”

    胡青然站在李蕴身后看了会儿，因为他们剧组也有两个演员去参加，今天拍摄任务不吃紧，她也就很闲。

    于是她挪了个椅子来，坐在李蕴旁边，两人一起看直播。

    因为没有一个猜中的，女星原地转了一圈展示，又组织了一次截屏。

    “答案是丹顶鹤，恭喜这位叫塑料袋养鱼的网友，稍后会有工作人员联系提供地址。”

    弹幕里纷纷夸她美，女星笑得娇俏，侧过头，露出了插在头发里的大朵红玫瑰，这才构成了丹顶鹤造型的全部。

    之后，主持人又问了些当下和之后的工作安排，略微聊了几句，把象征活动的绿丝带给她，就请她入主会场休息了。

    这就是一个完整的流程。

    之后照例又过了好几个明星，针对不同的人，主持人提的问题也不一样。

    大多是问工作安排，变相给明星们机会宣传作品，有些家有喜事，或者最近有热梗出圈的，就会围着这个话题多聊两句。

    因为才吃过饭不久，饭饱神虚，李蕴看地有些目光涣散，于是起身到饮水机前接了点热水。

    回过头就听见胡青然叫她：“快来！祁言来了！”

    李蕴精神一振，快步走过去坐下，打起精神盯着屏幕。

    镜头送走了上一个人，重新转到入口处。

    一只白皙的手撩开青灰色的纱帘，紧接着，穿着黑色西服，身形挺拔的男人从帘子接缝处走出来。

    镜头拉近，李蕴终于看清了他。

    这一刻的心情，就像细雨落瓦片上发出清响，随着雨势渐大，心底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