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

    偌大的宫殿只剩他们几人,燕殊如同置身事外的看客,一点也不着急去看望自己的皇兄。

    燕殊一只手托着豆绿釉瓷碗,纯白的冰酥酪满满地盛到几近碗沿处,质地细腻看起来十分清爽,正适合消暑吃。

    燕殊挖了一勺冰酥酪往她嘴边递了递,明月被他紧紧圈在怀里不得动弹,只得轻启唇咬了一口。

    酥酪很是冰凉,但宫里做的冰酥酪很是甜腻,明月勉强咽了下去,很快没保持住表情,女子微微皱了一下细眉。

    “嗯?不合姐姐胃口?”燕殊体贴地问道。他支起身,两人的乌发纠缠在一起,像是将要泼下的浓墨,不分彼此。

    明月满身被燕殊身上的熏香罩着,她不适地换了个姿势,女子恼着回道:“自己去尝一口不就知道了。”

    “咚”的一声轻响,燕殊将瓷碗搁置在案上,他低低地叹了一声——

    “那阿殊来尝尝。”

    他在明月瓷白的脖颈旁印下细碎的吻,很快少年带着喉间轻快的笑声辗转至唇瓣,伴着缠绵悱恻的水声,两人唇瓣相接,一刻也不停地厮磨着。

    燕殊撬开被迫承受之人的齿关,他一点一点耐心地舔舐着明月的舌间软肉,真如他所说的一般细细品尝着。

    姐姐口腔里还留有冰酥酪甜腻的味道,燕殊眼眸中划过暗色,就在他想要继续探索的时候,舌尖传来一股尖锐的刺痛。

    他才发现,怀中的人眼神清明,她的眼里还带着一点得逞的得意。

    明月趁着这个时候推开少年,她温和的眉眼此时显得有些冷漠,她居高临下地望着燕殊:“现在气才算消了。”

    燕殊挑了挑眉,他将自己舌尖腥气的血吮尽,接着他举起瓷碗以矜贵的姿态将里面的冰酥酪吃完。

    “哪里请来的厨子,做得还不如外面的。”燕殊站起身来,略微不悦地说着。

    燕殊看了眼明月穿的衣裳,葛布太硬,明月后颈都被磨得有了红印。

    他朝明月伸手将她拉了起来,燕殊在她耳边私语:“今夜太扫兴了,姐姐换了衣裳之后我们去朱雀街看看如何?”

    明月刚刚既已消了气,自然不会拒绝燕殊的请求,她看了眼燕殊被自己咬出来的伤口抿唇道:“自己去包扎一下伤口。”

    在灯火通明的朱雀街,两人总算吃到了味道尚可的冰酥酪。

    ……

    明月是夏盈宴后第三日得知自己升官了的,洪启死后刑部侍郎的职位便空缺了出来,燕樾便把她安排到这位置去。

    这还不是最惹人注目的,现在朝野上下议论最多的是——

    那位替燕樾挡刀的宫妃,成了皇后。

    册封皇后的消息一出,百官们都顾不上还收监在大理寺的杜有仪,纷纷上奏表示不同意。

    皇后之位空悬已久,怎么让个小小的宫女当上了?

    不过燕樾与那位新晋的温皇后正是浓情蜜意之时,这么多人阻止反而让他有种与世界为敌的虐恋感,更加确定立温氏为皇后的决心。

    天色欲晚,街上早已恢复了刺客来临之前的热闹,百姓们得知皇上生命无碍便能放下心来。

    伴着夏日独有的炙热的风,明月穿着淡白的粗葛衣低调地朝大理寺赶去。

    她会祝由之术,是审问刺客最佳的人选了,今日被派去大理寺审问杜有仪和孟绪。

    大理寺监狱内温度降低许多,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冻人,大理寺卿孙大人引她去往杜有仪所在的监狱。

    “……是这样的,”孙大人吞吞吐吐地说着,“裴大人被派来与您一同审问犯人。”

    明月顿住脚步,她已经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都能听到鞭打的声音。

    灰暗的牢中,裴秾手里执着一柄鞭子,脸上挂着百无聊赖的笑容,鞭子原来的颜色已经看不出了,完全被杜有仪的血浸透。

    趴着的杜有仪全身到处被打得皮开肉绽,手脚不自然地垂落着,已经被废了。她的下巴也被卸了下来,防止她自杀。

    打到现在,杜有仪像是从血里泡了许久才捞出来的,发丝凌乱地贴在着颈侧,她并不嘴硬,反而一五一十地答着裴秾的问话,但裴秾丝毫没有心软的趋势。

    忽然,裴秾甩了甩鞭子,浸了血以后实在是太沉重了,他招手让人换新的鞭子。

    就在这时他们之间还了隔着几步的距离,裴秾却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他冷冷地望了过来,秾丽的面容在这样的环境看起来有种厉鬼的怨毒冷然。

    裴秾的眼神像是蜘蛛张开了它的网,死死地缠住猎物,在他看到明月时,脸上完美的表情明显出现了一丝裂痕。

    明月与他对视,她冷漠地注视着男人,直到裴秾敛去笑容,淡淡地转移了视线。

    他心情很不好。

    连一贯伪装的笑容都不见了,明月轻而易举地判断了出来,但他一见到自己就没了笑容。

    讨厌我?

    明月莫名其妙地又瞥了一眼裴秾,裴秾却迟迟没有开始审问杜有仪,他攥着铜鞭,冷白的脸上有一瞬空白,居然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先去看看孟绪吧。”

    反正杜有仪这边裴秾问起来也顺利,孙大人便这么提议道。

    明月点了点头,勉强朝裴秾点点头之后扭头跟着孙大人走了。

    大理寺将杜有仪和孟绪安排得很远,这是为了防止他们找到彼此之后串供或是越狱。

    森冷的地牢之中,孟绪缩在角落,他身上也有行过刑的痕迹,不过没有杜有仪这么严重。

    看到明月之后,他猛然趴到了铁栅栏前,吓了孙大人一跳。

    他忙问道:“有仪她怎么样了?”

    “现在不是你发问的时候,”明月冷冷地回着,“你乖乖将案情说出,在死前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最后一句明月是发自内心说的,孟绪诚实些,说不定裴秾能少折磨他一些。

    孟绪认出来了什么,他看着赵明月以笃定的语气道:“您……早就知道了吧,请问吧。”

    他对这位问过自己许多问题的客人还有一些印象,原来在那个时候他们已经被注意到了,难怪最后的刺杀失败了。

    “刺杀礼部尚书当日,你明明被请来大理寺,如何与杜有仪相识的呢?”

    “大人您说错了,在下为何那时才与她相识呢?在下与她在全县游学相识的。

    城郊有片早年先帝建造后又废弃的寺庙,她一般会住在那里,我将吃食伤药藏在酒水中,运给城郊其他酒家时顺道给她。”

    明月都不用催眠术,孟绪自己便说了一大堆。而原书的剧情似乎早就乱了套了,女主不知在宫中是什么身份,男主立了他人为后。

    她以后不该全信剧情了。

    你为何要帮她,以至于害了卿卿性命?

    明月话到关头又转问了其他问题,毕竟看孟绪的神情对杜有仪全然是怜惜,他信十几年前杜家是无辜的。

    “最后一个问题,孟绪,这场刺杀是否有他人相助,比如你的父亲。”

    问到最后一个问题时,明月才用了三分催眠术,眼看着孟绪的眼眸逐渐变得迷蒙。

    “无他人相助,父亲与此事完全无关。”

    大抵被催眠了,孟绪心里还带着对春幸楼老板的亲情,话语中带着急切。

    这里审问的画风与裴秾那里完全不同,孙大人在一旁边替明月补充着问题,神情轻松许多。

    重犯亲人不得探视,于是明月摇摇头叹息着问了一句:“需要本官为你带句话给你父亲吗?”

    “让他……忘了我这个不孝子吧,我不是他想象中的好儿子。”

    孟绪神情明显一愣,过了一刻后才回答道。

    审问结束,明月和大理寺卿去找裴秾,走到半道便撞见了裴秾。

    裴秾换了干净的衣物,他穿着宽大的襕衫,举止风雅。

    裴秾含着笑,声音如同晚春的风一般柔郁,好似带着一点颓靡的花香:“明月结束地这么快?”

    明月表情有些微妙,她将审问出来的内容全告知了裴秾,裴秾思索了一会儿后仍然带着自己的一群人朝孟绪那里走去。

    与她擦肩时,明月能清晰地闻到他周身一丝微不可闻的血腥气。

    “地牢阴冷,明月先出去吧。”他亲和地建议着。

    明月远远地目送他离去,她能理解裴秾担心孟绪说谎而更相信自己的严刑逼供,连大理寺卿在旁劝说也没什么用。

    孙大人和她眼神示意了一瞬之后跟了上去,他也怕在二人行刑前都熬不过裴秾的手段一命呜呼了。

    明月没有立刻从地牢里出去,她一步一步往杜有仪所在的监狱走去。

    “咳……咳咳。”

    杜有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她不住地咳嗽着,后背草草地上了药,周围的狱卒离她很远。

    杜有仪察觉到有人靠近,她抬起毫无生机的眼看着明月,突然说:“你就是查出我的人吧。”

    她下巴脱了臼,说话十分吃力,几个音节杜有仪自己要矫正许久才勉强让人听清。

    “你小心些。”明月见她不顾自己的伤势要换成半躺的姿势好与她说话,连忙劝着。

    明月想起吴灼的一番话:“你是否有什么冤屈要说?”

    “有吗?”杜有仪疑惑地反问,“我……不知道啊哈哈。”

    杜有仪迷茫得看了看自己的手,不久前这双手攥着匕首,差一点点便能让整个大梁翻天。

    “我那时才三岁,我有什么选择呢?”

    “没有选择?”

    杜有仪眼里既没有仇恨也没有释然,只是空茫茫一片:“他们说杜家满门忠烈被陷害了,他们说救我出来就是为了复仇,我还有选择吗?”

    “他们”指的便是救出杜有仪的杜将军旧部了,明月了然,她垂眸试探性地问道:“救你出来的人,他们还活着吗?”

    杜有仪很快回答:“死了,我怕连累他们,等他们死了之后才来烨京的。

    不过,我好像还是连累了别人。”

    她想起了孟绪,他向来只会对着自己怯怯地笑。

    杜有仪的声音模糊起来,她又执拗地问着:“我有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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