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翁

    公主中毒一事,贺光焱最终选择,处死伺候公主的奶妈刘嬷嬷,来息事宁人。

    并且下令,阖宫上下,再不许议论此事,凡有违令之人,一律斩首。

    至此,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的风波,才告一段落。

    皇后眼见自己女儿被害,却不能为她讨回公道,内心的哀恸自不必说。而沈芙冰也在连番的惊吓之后陷入昏迷,卧床不起,胎像亦是不稳。贺光焱操劳国事,又放不下沈芙冰,两头奔波,人都消瘦了。就连那些丫鬟太监们,也跟着眼观鼻,鼻观心,只知埋头干活,再不敢轻易嬉闹。

    偌大的皇城,一时间,尽皆处在了低气压的笼罩下。

    秋风瑟瑟,百花尽杀。可却唯有一处所在,非但没有就此消停,反倒愈发得热闹非凡,前所未有地欢声笑语了起来。

    是的,在这多事之秋,任是谁都不大好过。唯有凌薇薇,只有凌薇薇,自打入宫以来,还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快活过。

    “痛快,真是痛快,知道她们都不好过本宫便舒坦了。”凌薇薇在庭院中肆意舞动着身躯,边舞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本宫被禁足的时候,她们过得多快活啊,那时谁又知道我这深宫寂寞的感觉?可是苍天有眼,风水轮流转。今时今日,终于也反过来了,呵呵呵~”

    主子高兴,当奴才的自然也就跟着高兴。她们主儿说白了也还不到二十,偶尔释放一次天性也挺好的。秋萤一直等到凌薇薇笑累了,停了下来,才捧着外套走上前去:

    “娘娘,高兴归高兴。可现在天凉了,您也得多添衣物,保重身子才是。”

    秋萤手中所捧,乃是一件捻金丝孔雀羽裘,金丝银线穿梭在孔雀羽翎间,密密织就,可别提多名贵了。秋萤一边服侍主子披上那外套,一边笑道:

    “这样好的衣裳,娘娘每每穿出去,外面的人看得眼睛都要直了。殊不知,这衣裳再名贵又算得了什么?皇上对娘娘的心意,才真真是比金子还要宝贵呢~”

    凌薇薇淡淡一笑,道:

    “他那哪是对本宫的心意?不过是要倚仗着本宫哥哥,所以连带着,也要来多多讨好本宫罢了。”

    “堂堂的真龙天子,当初对着本宫,是何等的颐指气使?如今,还不照样得跟本宫和和气气的?”

    “对了。”凌薇薇敛下眸子,道,“哥哥说他今日来宫中议事,议完事,想和本宫见上一面。”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刚过午时。”秋萤道,“娘娘,咱们现在出发,等到了养心殿,大将军应该便议完事出来了。”

    凌薇薇锦衣华服,略显慵懒地搭上了秋萤的手:

    “那便走罢~”

    “是。”

    二人一主一仆,相扶在这秋日的深宫中不紧不慢地走着。路过景仁宫时,见景仁宫大中午的,竟也大门紧闭,连一个内外打扫的太监都见不到,别说门可罗雀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死气沉沉。

    秋萤见主子脚步停下,便轻声道:

    “娘娘…可是要进去看看皇后娘娘?”

    “我看她做什么?”凌薇薇薄唇微抿,道,“公主病着,她正不知道该找谁撒火呢,我又何必自讨苦吃?”

    说罢,便径自朝前走去。

    秋萤小跑两步跟上。

    主仆俩的身位已经离了景仁宫。可秋萤想起皇后这些日子里的状态,依旧忍不住唏嘘道:

    “说来,皇后娘娘还真是可怜…”

    “这些天里,皇后娘娘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仿佛一夜之间,就没精气神了,对什么事都不大上心的样子……”

    “甚至连嫔妃们的请安,居然都给免了……”

    凌薇薇只淡淡道: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自己心爱的男人一记窝心脚踹到身上,还能有精气神,那才是奇了怪了。”

    “啊…”秋萤面露惧色,“皇后娘娘…真被皇上打了?”

    “可她再怎么说,也是大雍朝堂堂正正的皇后啊……”

    “这可如何下得了台?”

    凌薇薇毫无同情之意,反而冷笑道:“活该,还不都是她蠢?”

    “竟然妄想得到皇上的爱。像贺光焱那种男人的心,也是她能肖想的?”

    “得不到爱也就算了,竟还那般低三下四地求人家。自轻自贱,自取其辱。”

    “同样的屈辱,本宫也不是没受过。当年皇上翻了本宫的牌子,荣嫔是怎样半路把皇上劫走的?本宫又是如何沦为后宫笑柄的?不也一样过来了么?也没见本宫少块肉啊。”

    她目光深沉,像是在说皇后,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所以说,这女人啊,一旦把心全系在男人身上,那就只剩死路一条咯~”

    秋萤满脸震惊地望着自家主子,似乎是惊异于她竟能说出这般离奇的话。半晌,微微点了点头,似是懂了,又像是依旧懵然无知……

    ……

    凌崇同皇上议完事,出了养心殿后,拐了个弯,便在约定地点,看到了自己妹妹。

    “数日不见,我瞅着妹妹这气色,竟像是比前些天,更加好了不少。”凌崇道。

    凌薇薇抚了抚自己的脸蛋,得意轻笑:

    “托哥哥的福,每日燕窝鱼翅地滋养着。别说是气色了,便是身上,都要一并发福了。”

    “呵,胖一点儿又算得了什么?”凌崇道,“咱们凌家可是武将世家,就是要膀大腰圆地才武威呢。祖宗先辈皆是如此,咱们做子孙的也不能辱没了先人。你瞧你这小身板,还是得多吃!”

    “这说的是哪里话?”凌薇薇略带嫌弃道,“那是你们男人。哪有让女人膀大腰圆的?”

    “那还能看么?”

    “哈哈哈!”凌崇扯着粗犷的嗓子笑了起来,笑完,不忘叮嘱道,“傻瓜,哥逗你的。”

    “哥说这些,还不是为了让你多吃点儿?别整天对自己那么苛刻!”

    “明白了么?”

    凌薇薇扬眉,嘴角却带着淡淡的笑,只嗔道:

    “我都多大了,还用得着你这般整天惦记?”

    “行了行了,哥哥说的,我记下便是了。”

    说罢,兄妹二人俱是笑了起来。笑完,凌崇又问:

    “对了。那个荣嫔近来,还敢给你难堪么?”

    二人说话间已然进了御花园。现下是午后,御花园里没几个人,安静得很,凌薇薇便放心道: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哥哥你当了新任大将军,整个大雍朝的军权都掌握在哥哥手中,她哪里还敢给妹妹我什么难堪啊?”

    “见了我,只恨不能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绕着道儿走呢。”

    凌崇何尝不知妹妹的话里有夸大的成分?只是,见妹妹终于能在宫里扬眉吐气,他便也放了心。

    不由感慨道:“这便是权力的好处啊。”

    凌崇注视着自己妹妹,见其妆容精致,面色姣好,一言一行都大有一种上位者的风范。不由在心里感慨:

    一年时间,说短也短。却也足以将一个妙龄少女,炼化为成□□人了。

    察觉到哥哥的目光,凌薇薇道:

    “当哥哥的,看起自己妹妹,怎么还跟看媳妇一样。魂儿都要丢了?”

    “说的什么浑话。”凌崇道,“为兄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前段时间,你派人朝着家里要巴豆。后来呢,那物件拿去做什么了?”

    凌薇薇心里一惊,不动声色道:

    “那哥哥呢?”

    “哥哥希望妹妹拿它去做什么?”

    他们兄妹二人自小在一起长大,虽说是知根知底的。可内心却也总有一些阴暗面,不敢让至亲至爱之人知晓。生怕那样,便会颠覆掉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

    凌薇薇有此一问,便是内心胆怯,不肯轻易吐口。想先测一测,哥哥对这种事的看法。

    就听凌崇道;

    “听说……前些日子,公主中毒了?”

    “根据坊间传闻,好像还是…乳母看管不力,才导致公主‘误食’的?”

    凌薇薇仿佛偷别人家东西,被自己家长抓包的小孩一般满心忐忑,却依旧嘴硬道:

    “这种事情,哥哥问我做什么?”

    “妹妹我虽然身在宫里,可知道的内幕,也不见得比你们这些宫外之人多啊。”

    凌崇“呵呵”一笑,道:

    “但这巴豆可不是什么易得之物。”

    “公主就是再贪玩,又能去哪里‘误食’,这种寻常人都没法轻易得到的东西呢?”

    “还是说……有人背后操纵。神不知,鬼不觉地设下了这个局?”

    凌薇薇见哥哥已然有了猜测,自知抵赖不得,沉默良久,只能含着泪道:

    “哥哥这样说,便是在怪我了?”

    “可妹妹我又有什么办法?”

    “父亲年迈,你又在外征战。我被降位、禁足的时候,有谁来问过一句我的死活?”

    “在这深宫里面,根本没有人关心我。宓妃、荣嫔、赵常在……她们一个个地都巴不得我去死!”

    “可我凭什么去死?”她的神情脆弱而倔强,含泪的眸光中隐隐透出恨色:

    “要死,也该是她们。”

    “是,没错,那巴豆就是我喂的。”

    “半年,我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延禧宫里整整半年……铁壁高墙之下,我在黯然垂泪,可她们却在彻夜寻欢!”

    “她们笑啊,闹啊,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好不容易你回来了,我也终于被放出去了。这个时候想让我收手,想跟我和平共处了?那是在做梦!”

    “那日的庆功宴,我是随身带着巴豆去的。”

    “本想下给宓妃和荣嫔那两个贱人,可偏偏御膳房也好,水上琼台也罢,到处都是严防死守,我根本找不到机会。”

    “本来我都要放弃了,可老天爷不让啊。也是宓妃那丫头作死,她干什么不好?偏偏要去喂公主,还偏偏要让我瞧见……老天爷都这么帮我了,我若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天理难容?”

    本以为说出这种话,哥哥定会勃然大怒,凌薇薇甚至连挨一巴掌的思想准备都做好了。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哥哥听完,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说得好!真不愧是我的凌崇的妹妹!”

    “你可知,你这一招,在兵法上,叫做什么?”

    凌薇薇满脸讶异地抬起头来,哥哥是个直肠子,要骂她就一定会直接骂,绝不会搞些个弯弯绕绕。因而他问她的那个问题,倒像是认真的了。

    凌薇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道:

    “叫…叫什么?”

    乌云袭来,几乎是顷刻间便将天空笼罩,在那昏暗下去的天色中,凌崇面色阴狠,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借、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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