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陆辛大概这辈子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有亲历百年前试炼大会的机会。
来自无数门派的精英弟子门之间的选拔，比他想象中还要精彩。
除了比试，私下各门派之间也会有活动。
民间一些人们玩的乐子甚至都被带到了门派里。
陆辛等人一开始还挺高兴参与进去的。
只是，笑容没停留多久，他们就被阴了。
起因是玩捉迷藏，结果万古阁的人耍阴招，把他们全都推到了山崖下面。
等他们重新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以后了，要不是他们速度够快，险些就要错过下一轮的比试。
比试之前，温静看到了伤痕累累的他们。
“谁干的？”她只问了一句话。
少年爱池在旁边跳脚，“还不是万古阁那帮老阴贼！”
温静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晚上的时候，万古阁的人突然全部跑来了他们的房间门口，“道友啊，是我们糊涂啊，我们那天就是想开个玩笑，结果开大了，你们别生气了啊。我们错了啊。”
一群人被他们的道歉弄懵了。
爱玩直接拔剑，“谁要你们道歉。不接受。”
万古阁的弟子听到这个都要哭了，一把抓住他的手，声泪俱下地劝说，“求求你接受我们的道歉吧，我们和好嘛……”
爱玩被恶心到了，“撒手。”
万古阁的人拉住就不放，“咱们牵手就是好兄弟了，不生气了好不好啊……”
陆辛也被他们恶心得甩手，索性往屋子里躲。
只是，回去的时候，他无意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屋顶。
那是温静。
万古阁的弟子一边哭天喊地，一边往她所在的地方瞟。
像是明白了什么，陆辛第一次感觉到温静虽从不言语，却依旧在默默地爱护着她的同门。
陆辛本想找机会去感谢她。
但此时的她正处于金丹期，太心真人依旧把她逼得很紧。
试炼中她不允许输，所以就要一直不停地打车轮战。打完大家都能休息了，她连伤都来不及养，只要有其他小门派来投靠六合门求助，她就得去增援。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会笑的小姑娘，如今的她，却已经常年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了。
“六合门每天都在打打杀杀，你们说要不要搞点什么放松的活动？”陆辛跟伙伴们叫来提议道。
毕竟百年后的六合门，还是相对比较躺平的，除了修炼，他们每天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
金灿灿觉得这个怕是不太可能实现，扶轻说要去试试，结果正好三个长老的道侣是多姿草草和听风，他们所有人终于聚头。他们三吹个枕边风，最终在长老们的要求下，六合门成立之日便成了全门派休息日。
那天，一大早他们就去找了温静，但她说要修炼就不参与了。
没办法，他们就只能在她门外一直等着。
等到天黑，温静出来的时候，他们还在。
“你们不去玩了吗？”温静问。
“我们在等你。”扶轻可怜巴巴地说。
“……”
“罢了。走吧。”温静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们这才高高兴兴地一起下山。
其实陆辛也是头脑一热，没什么规划。
反倒是金灿灿下山以后，直接提出来感受下平凡人的生活。
温静愣了愣，没拒绝。
“温静，这个孔明灯好看，你来放。”
“温静，这个馄饨好吃，我排队给你买。”
“温静，这米酒酿的特别好，快来一口。”
“温静，你看普通人都会互送礼物，这个发簪送你了你戴上……”
温静明明是被拐下来的，却享受着他们所有人的照顾。
她从未与人这样玩过。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还意犹未尽。
她的脸上也难得能看到一闪而过的笑容。
许是因为喝了酒，胆子也大了起来。陆辛忍不住对温静道：“一直让你没完没了的修炼，肯定很累吧？”
“不累。”温静答。
“其实……如果你不愿意，是有权利说不的。”陆辛说出了多年的心中所想。
温静：“我是自愿的。”
“怎么可能会自愿呢？失去自由，像个武器一样，这哪是活着啊？”
温静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反问：“你喜欢什么？”
“像今天这样，跟朋友们一起吃饭聊天喝酒。”
“你呢？”她问扶轻。
“看书。”
“可你们喜欢的这些，只有在和平的时候才能做到。如果你们生活在动荡中，你们便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是靠大家一起努力实现的。”陆辛反驳。
“不用，我来承担就好。”温静语气坚定。
众人还有点没明白。
反倒是金灿灿替她说道，“还记得之前被无辜杀害的外门弟子吗？”
众人：“记得。”毕竟他们也对着尸体打了很久。
金灿灿：“那你们就应该知道，弱者皆为蝼蚁。但只要她成为最强，门内的人就可以安心地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温静看了她一眼，似有意外。
扶轻不解，“可那不就等于牺牲你自己吗？”
“那又如何？”温静满不在意，以一换多，这笔买卖她不吃亏。
陆辛怔住了。
他一直以为她做这一切都是被逼的。
没想到，却是心甘情愿。
到底得多无私，才会愿意放弃自我，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
此刻他才终于理解为什么温静亡故百年后，长老们依旧无法放下她。
大道无情，她才是唯一有情之人。
那日之后，他们便不再打扰温静。
而她也在修炼达到化神境那天，离开了门派。
此后，一人一剑，剑挑百家，以战问道，成为修真界渡劫之下第一人。
同时，她也把各零散小派合并归入六合门，带领六合门走上了修真界第一大派的位置。
时光匆匆，他们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然百年。
那日，宋鹤之抱着温静冲回来。
温静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整个门派都惊动了。
“温静飞升失败了。”宋鹤之说道。
众人难以置信，“她明明已经是修真界最强了，怎么还会失败？”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
但她就是失败了。
“你们快想办法救她。”宋鹤之语气全是暴躁。
谁也不敢耽误。
长老们用尽办法想让她醒来，但始终不见成效。
炼丹炉的炉子都快烧废了，也没有炼制出一颗能用的药。
她的生命之息在一天天减弱。
宋鹤之直接踢翻了炼丹炉，“废物，这些普通的药怎么能救她！用回命丹啊。”
“回命丹材料难寻，我们没有啊。”丹炉长老无奈道。
“还差什么？”
“千人血。而且，这血非情愿不能取。”
“用我一个人的不行吗？”
“不行，需得千人，回命丹需要千人愿力才有效果。”
“我去想办法。”
宋鹤之先留了自己的一滴血后转身出去了。
门口正好撞见了陆辛等人。
陆辛看了看他，少年的眉眼间全是担忧，而他自己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显然在温静渡劫的时候还帮她抗下了天雷，纯白的衣袂血都结成了块，他也全然不在意。
“我们可以献血。”陆辛直接说道。
“好。但不够。”
“交给我们。”陆辛说完，冲同伴们点了点头当即进去献血。
出来以后，陆辛就把温掌门需要血的消息发了出来。
但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什么动静。
“怎么办？不行我们去找人吧？”扶轻担忧地问。
“不必。”金灿灿笃定道，“你们看。”
不远处，六合门弟子姗姗来迟，冲进炼丹炉就开始掀袖子，“在哪里献血啊！”
丹炉长老吓一跳，赶紧开始安排。
再往外一看，外面竟排起了长龙。
六合门的弟子几乎全员都来了，甚至就连山下百姓也来了。
扶轻看着那排到山脚的长龙很是震撼，“没想到大家都那么在意温掌门。”
金灿灿淡淡笑了，“她在守护门派的同时，门派也在守护她啊。”
回命丹很快就练好了。
甚至因为献血的人太多，还余出好多颗。
宋鹤之拿着药当即去救人。
献血的弟子们也不敢走，全都在院子外面围坐着。
即便长老们来赶了好几回，没一会儿他们又全部坐了回来。
金灿灿等人借着送药的机会，进去查看情况。
“怎么回事？这药吃了怎么还没醒？”宋鹤之急切地问床边的人。
丹炉长老：“她内丹震碎，经脉损毁，灵力一直在消失，回命丹只能吊住她一口气，能不能醒还不知道。”
宋鹤之气得一掌拍碎了案几，一口血呕了出来。
丹炉长老：“你为救她身上也已多处重伤，去休息吧。”
“我不放心你们。”宋鹤之毫不避讳对他们的嫌弃。
想了想，他将她抱了起来，对着自己而坐。
一直沉默的太心真人一把拽住他，“你要做什么？”
宋鹤之：“渡灵力帮她修补内丹。”
“你若渡了，你的修为就倒退回化神境，无法飞升了。”
“那又何妨？以后我再修就是了。”
宋鹤之甩开太心的手，开始给温静渡灵力。
直到确定她的内丹得以修复，宋鹤之这才收手，苍白着脸离开了。
就像从没有来过一样。
金灿灿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大鹅，“倒是欠你一个大人情。”
宋鹤之看着床上的人若有所思，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说话，“啊？你说什么？”
“你还挺讲义气。”
“我还没赢她，她不能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