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妖

    司煜眸色一变,匍匐身子卑微道:“是我的闪失,这就差人丢出去。”

    “如此,就先借你身体一用!”它的语气不容置喙,司煜只感觉一股极强的冲击力向自己袭来,下一刻他瞪大眼珠,没了自主的声息。

    它垂头看向地上的女尸,发令道:“来人,给我扔出京城——”

    “是!”

    破门而出,大步流星,它感受到凡间的畅快,几下轻功,它飞上墙头,再往高出飞,它俯瞰整座皇宫。

    眸子眯了眯,它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修长的指尖触碰着长出宫墙的蓝色米花,它轻轻嗅闻,也罢,它挥手,花瓣落了一地。

    它用着司煜的身体秘密出宫,妙机的车队还未走远,今夜应该赶得上。它折了一条树枝,学着记忆里的样子,挽起白色的长发,它看着地上自己长长的倒影,拳头不受控制地攥紧。

    不久后,六界又没了我凤凰的活路,我怎会让你独善其身,缪嵇,这可是你自己走下的人间。

    *

    竹影微晃,窗下,少年托着衣袖,一脸认真地在纸上书写着什么,她写完一段,看向那帷帐处:“一则已完。”

    帷帐中传来窸窸簌簌的声音,少年将纸张递进去,语气轻快道:“怎么,我写得还不错吧。”

    里面的东西像是点了点头,又将纸张从底下的缝隙推出去,徐南上前一步,里面的东西猛地瑟缩了一下。

    少年蹲下,眼睛圆溜溜的:“你别怕我,我不怕你,小灰你到底长什么样子呀,我爹娘说过,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就像我们凡间,有我们普通人,那也有普通妖、普通魔、普通鬼、普通怪!”

    里面传来咯咯的笑声,徐南闷闷道:“算了,你不愿见我,我只听你的好好写完文章就是了。”

    “你会害怕的。”里面传来一阵分不出男女老少的声音,只觉得是两块木头在磋磨般。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人,又为何怕你的原形,且我在古籍上看多了这世间的鬼怪,也算是个有见识的读书人。”徐南背手,在房间里踱步。

    它轻道:“无关外貌原形,是刻在骨子里的对未知、庞大、诡谲的恐惧。”

    徐南眼神灼灼:“那我更想看了!”

    “你早晚会看到的,不过还是先写完今日的八则短文。”它转移话题,一字一句道,“去年秋天,京郊的田地收成都不大好,城里兴起了米面生意,李氏前几日照例去买面,买了两斗面,买回家以后,妻子质问他,路上是不是不小心把面洒出来了。李氏答,没有,出了什么事。妻子道,总觉得不够两斗。”

    “说罢,两人便借来邻家卖豆腐的称称了称,一称,果然没有两斗重。两人便拉着面去找卖家,可卖面的一口咬定是李氏路上不小心撒了面,他们给的斤称绝对够!说罢,他拿起量具又称了两斗面,并吆喝众人来看,李氏和妻子又借来称称,这一称,果然不少,两人吃了个哑巴亏只得丧着脸回家去。”

    “猫腻在量具上!”徐南高声道。

    “是的,人群散去后,我听见店家于小二的秘闻——量具中置有夹层,他们都是见机行事,能坑一把就坑一把,等买家来闹,便用没做过手脚的量具为自己证明‘清白’。”

    “……无奸不商!”徐南奋笔疾书,很快第二则文章就写完了,第三篇,帷帐里面的它讲了一个有些年头的故事。

    “王家清贫,有一儿一女,女儿长得漂亮性格伶俐,早早就被选入宫中做了宫女,每年正月十五能回家探望,可随着入宫时间的变长,王家女儿的精神气色越来越萎靡,一年,女儿照例回家探望,向母亲哭诉,有人喝我的血啊,有人喝我的血……”

    徐南拍案而起:“传闻果然是真的,禁宫内果然有人以人的血肉为食。”

    “吃人的不一定是怪物。”它意味深长道。

    ……

    八则文章已全,徐南见窗外飘起细长的雨,她魇足地嗅闻空气里泥土的清香:“满园春色,你真应该出来看看。”

    “你转过去。”它提了一个要求。

    徐南乖乖转过去,身子往窗外探去——大约是过了几秒钟,徐南垂眸,看向了窗沿上灰色的触手,她轻轻抬手放了上去,可那触手的动向带着退意。

    少年轻轻叫了它的名字:“木灵子。”

    “我在书上见过你。”她转身,可还是被眼前无数触手、灰扑扑、巨大的妖怪吓了一跳,她抬起颈子感叹道,“已是如此强壮的成妖,我还以为你是二皇子身旁的那只。”

    巨大的身躯蠕动着向后退去,它将自己乖乖地缩在地下的角落,徐南觉得它有些可爱,上前替它围好了帷帐。

    木灵子黑溜溜的眼睛眨了眨,它伸出较为细小的触手,戳了戳徐南的脸蛋,小声道:“快回去吧,不然雨就要下大了。”

    徐南戴上斗笠,消失在春雨里,屋子里恢复了安静,但这份安静并没有持续很久,约莫一炷香后,屋子的门突然被人暴力推开——

    一行人各个手持长剑,瞬间将整个屋子挤满,聆诘迈过门槛,走到了中心。

    “殿下就是这里没错了。”

    门外吹来的风将桌上的纸页吹落,聆诘弯腰,将其一一拾起,他低头看着,又漫不经心地吩咐道:“那边差人跟上了吗?”

    “一直有人跟着,您放心。”

    “那帷帐后是什么?”聆诘抬眼注意到了这屋子里唯一的诡异之处,他抽出腰旁的剑,向那帷帐逼去。

    灰黑色的布被猛地挑开,一个空落落的深坑暴露在聆诘眼前,他点起一旁的油灯,向里伸去,黑沉沉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吞噬他一样,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我下去看看。”聆诘吩咐道,“找根结实的绳子来。”

    “殿下不可!还是让我来吧。”有人自告奋勇,原为太子分忧。聆诘并未拒绝,那人便系上绳子,拿上烛火,下了深坑。

    不止过了多久,里面传来侍卫的声音:“殿下,是个四周封死的地窖,里面放了些白菜、萝卜什么的。”

    侍卫被拉了上来,神情有些恍惚:“菜好像烂了,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让我头晕脑胀,眼前还有点发黑。”

    “你留下来照顾他,其他人随我去见一见那少年主笔。”

    “是!”

    木灵子蠕动着溜走了。

    *

    巷子内,徐南大概是感觉到有眼睛在看着她,有影子在跟着她,便压低帽檐,加快了步伐。

    可还未等她走出青石巷子,一道划破天际的烟火在不远处的天空滑落,徐南心道不好,手腕一转握紧了袖内的短刀。

    果然两道黑影在她面前空降,他们并不打算伤她,只是语气生硬到:“跟我们走一趟吧。”

    细长的雨滴打在墙上的米蓝色小花上,徐南往后退了一步,那两人瞬间伸手想来抓她,她袖子一挥,刀光映过男人的眉眼,徐南开始不要命地跑——

    后边两个人紧紧咬着她的屁股,她大概是察觉到两人的来意,蓦地停下来脚步,她气-喘吁吁道:“等等,你们要文章是吧,我交出来就是了。”

    两个黑衣人也停下,徐南猛地扯出胸前揣着的纸张,往空中一撒,障眼法!她像个灵活的小老鼠一样就开始往另一道巷子跑,那是与她家相反的方向,一遍跑她一遍嚷嚷着:“救命啊,要强抢民——”

    话音未落地,徐南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只感觉肩胛骨那里钻了一根长长的刺,像是封住了她的六识,她眼前竟开始恍惚,可倒地前,她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阿姐……是你么,我是生了幻觉吗,还是,太想你了……

    一道沾血的白影,拖着长剑,一步步向她的方向走来,那女子脸上眼眶发青,却挡不住她眼里的决绝的杀意。

    暴起!她持长剑,白衣纷飞,当她奋力挥剑时,凡间的雨滴坠地的速度都开始变慢,她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剑招让地上的徐南睁大了眼睛。

    “休伤吾妹!”

    “姐姐……”徐南湿了眼眶,“我就知道……你没死。”

    *

    雨滴越来越大了,劈里啪啦地浇在油纸上,驿站灯火通明,妙机站在窗前,望着自己的马儿在雨幕中乖乖吃草。

    院中摆了几十张桌子,天上扯了黄色的巨大油纸帐,兵卫们在底下喝酒吃肉,驱除今日赶路的疲倦。

    没什么异样,妙机放下窗户,戴上斗笠下楼,他准备去看看后面的书有没有被淋湿、损坏。

    一豆油灯,妙机挑着它在黑夜中晃动般来到书棚,他将油布掀开一脚,从里头拿出一本书来,用掌心感受书面是否潮湿。

    还未等他放回去,一阵妖风袭来,油灯突然熄灭了,妙机瞬间绷紧神经,从腰间拔-出长剑,一瞬的剑光中映出一双他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瞬息间,两人已兵刃相见,可对面的人拿的不是兵器,而是一根随手折来的木枝。

    妙机根本不是其对手,他被击中膝盖,猛地朝前单膝跪下。对方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弯腰挟起他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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