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在我洗漱的时候,柒已经坐在树下把火升起来了。

    太阳从远山的边缘升起。

    有日光斑驳地跳跃在流动的水面上。

    干枯的树枝被柒那双擅长挥刀的手折成几截扔进窜起的火光里,淡淡的枯草香从腾起的炊烟里漫开,泛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味道。

    我去采摘佐料菜叶前,掏出了自己的匕首在河岸边划拉两下,本是想先把那些鱼鳞脏腑处理干净的,但是鱼一条都还没处理,倒是那把匕首不小心滑了落了水,我着急忙慌地矮下身去,伸手捞啊捞,没摸到,倒是搅混了底下的泥。

    我顿时愁眉苦脸起来,片刻后,我起身,心想这匕首重,还不至于被流水带走,定是沉在河底,我可以先去采摘东西,等回来的时候泥沉下去了,也就能看见捞着了。

    我匆匆和正在升火的柒自己说要去采摘佐料菜籽了,他头也不抬,没有理会我,我习惯了,也没有在意,但是当我回来的时候,见他蹲在河边,捞起了我的匕首,正拿着它,学着我昨晚那样,在处理鱼鳞和脏腑。

    我原以为他第一次搞这种会不太顺利,可是当我站在他身后探头望去时,他的动作却相当熟练。

    锋利的匕首划开鱼身,流动的河水带走腥红的血,在这种杀生的事情上,他似乎相当有天赋——那些满目的红溅上指尖,他低垂的目光毫无波澜,眼都没抬,手上一刀又一刀地划开了翻白的鱼腹,好像和他之前杀人一点区别都没有,都是他刀下待宰的鱼。

    一下。

    刀尖划开身体和四肢。

    又一下。

    刀刃劈开狰狞恐惧的嘴脸和脑袋。

    再一下。

    刀光扼杀凄厉的尖叫和声音。

    最后,世界彻底安静了下来……

    “柒?”

    这样的声音突然响起时,他瞳孔微动,握着匕首的指尖微紧,像从梦中剥离出来似的,嗅到有淡淡的花香飘散在清晨的微风中,驱散了鼻尖萦绕的鱼腥味。

    他偏头,低沉的目光从额发投下的阴翳中抬起,手中利落地把匕首上的血擦去,安静地望向一旁捧着花草的我。

    我方才都叫了他好几声了,这位只顾杀鱼的冷面大侠都没有搭理我,但我才懒得和他计较这个呢,我只是提醒他说:“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不用再继续啦。”

    言毕,我蹲下去,将手里的花花草草就着河水洗净,他则是将匕首放在草地上,像是不想和我呆得太近一样,起身就走了。

    我没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少年人的背影从岸边的阳光下走入树林里的阴翳中,本就暗沉的色彩倏然变得浓郁厚重,像夏日角落里一块积蓄已久的、发黑的青苔。

    火堆噼里啪啦地燃,在我们的通力合作下,鱼很快就烤好了,我们都吃了顿美滋滋的早饭。

    吃完后我也休息够了,当即元气满满,收拾好东西就和柒继续赶路。

    接下来两天,我们吃吃停停,度过了一段相对平和的时间,柒好像爱上了烤鱼,当然我也很乐意给他烤,因为既能休息,还能吃上好东西。

    非旦如此,我的厨艺大概是打开了他的胃,之后我摘的果子虽然大多数还是进了我的肚子里,但他没有再全部拒绝,有时会在沉默中赏脸吃上一颗。

    不过柒还是那个话少的柒,有时一天到头都没和我说上一句话。

    我依旧觉得他是个怪人,夏天热,有时暑气上来,蒸得我汗流浃背的,饶是阴凉的树翳也不能阻挡山林外的热浪一波一波涌来。

    我怕自己中暑,将衣服都尽量往清凉里靠,但是,太阳毒辣,山里蚊虫又多,为了不被晒伤且减少被咬,又不能脱得太少,我苦恼极了,一看,柒浑身上下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还是吸热的黑衣,看着他,我就觉得身上有千万只热锅上的蚂蚁在爬。

    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了:“……柒,你不热吗?把衣服脱掉吧。”

    少年在影影绰绰的林间轻飘飘地瞥了我一眼。

    这一眼就把我的心瞥凉了一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不再轻易对他置喙,只是自己心下还是怕他中暑,当晚就说不吃烤鱼了,吃解暑的野菜。

    对此,他微微蹙起了眉,似乎有些不满,我难得见他因这事不满,之前他对吃的感觉都挺无所谓的,现在倒是好像开始有想法了,这是大好事。

    但是,他的眉头很快又抚平下去,我看出来了,他似乎不喜欢在不重要的事上和我有多余的交流,为此,他没有再说什么,我反倒拍胸脯保证道:“放心!野菜也很好吃!偶尔也该换个口味了!要是不好吃我们再烤鱼!”

    我趁天色还没那么暗,就独自蹿进山野中去摘野菜了。

    但离开前,在河边升火的柒突然从火堆里悄声递来了一根燃着火的木棍。

    我一愣,问他:“这是给我照明用的吗?”

    他没有说,那双染着火光的眼睛黑沉沉的,只看了我一眼,就迅速低了下去。

    我立马心领神会地接过,举着火把就开开心心地跑了。

    很快,我就抱着摘的野菜跑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我发现就这小半会,柒还是抓了几条鱼上来,还已经处理干净了,但是,他没有立即烤了,反倒只是放在一边,没有理会。

    见此,我也有了主意,我高兴地夸奖他,说:“柒,只吃野菜的话确实有点清淡,我们喝野菜鱼汤吧!柒你好棒!是你让我想到了这个主意!”

    他似乎没想到自己如往常一样抓上来的鱼会得到我这样高兴的夸奖,也不知道烤鱼和鱼汤明明都是吃的,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他随手就拾起了一条窜好的鱼打量了几秒,试图看出这和往常的鱼有什么不一样。

    我没再理会他,而是开始自己的工作。

    在荒郊野岭没锅的话煮野菜比烤鱼难些,但也没有多难,我把包饼的布兜拿出来,其实那些干粮和饼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但之前我从寨子里逃跑时,还顺走几张包饼的油纸,这些油纸可是好东西,拿来包东西可以不漏油,拿来烧的话,又耐燃,非旦防水防热防高温,而且不怕见明火,也不怕烧,还可以反复使用。

    我将其折成一个大锅的形状,装上清澈的河水,架火上开始烧,油纸这东西做成的锅可以在火上烹煮三个小时,我把鱼和野菜先后扔进去煮,用匕首削掉树皮的树枝当筷子搅动,没多久,一锅鱼汤野菜就煮好了。

    我将剩余的油纸折成两个小碗,递给他一个,两人把那一锅热汤分食了,这人一吃饱,一满足,话就容易多,我告诉柒一些野炊的小常识,比如说油纸有吸收杂质与油腻的特性,用来煮汤可以来维持汤底的清爽,让久煮的食物保有原本的鲜美。

    我还说自己喜欢做饭,是因为很有成就感,特别是看到别人吃下自己做的食物觉得好吃的时候。

    “感觉就像帮助到他人一样,民以食为天,人生于世,无非就是为了一口吃的能够活下去,吃到饱,吃到好吃的东西就会有力量,就会感到快乐满足,人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的动物。”我说:“厨师是和医生一样伟大的职业。”

    说到最后,我期待地问他:“好吃吗”

    对此,他抬眼安静地看了我一下,将碗里的鱼汤一饮而尽,然后竟难得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瞬间就感到异常的开心和满足。

    吃完后,我简单地收了东西,拿着早些时候摘的木槿叶和花,将它们一起捶得稀烂,然后滤成汁,加一点水,这样的东西可以当简单的洗发水,也可以拿来洗澡。

    我同柒说自己要走远点去洗澡,他坐在火堆前,只是往火里加了几根干树枝。

    迸裂的火花噼里啪啦的,显些烧到他额前的发丝,他在那之中微微掀起眼睫,有金红的光流动在他沉沉的眼睑上,我在他的目光中沿着河流的上游走远,直到我再也感受不到他的视线,才在安静的河边停下来。

    天上的月光明晃晃地照,淌进潺潺流动的河水中。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早就相信柒是没有兴趣偷看人洗澡的,所以很快就同往常一样,褪了衣物,解了发带,淌进冰凉的河水中。

    夏天闷热,山间的蝉鸣和哇鸣一阵又一阵,树林里漫起星星点点的萤光,我用木槿叶和花制成的水汁洗完头发后,就仰面泡在舒适的河水浸了一会。

    眼帘中,布满星光和月光的苍穹高远,就算伸出手也遥不可及,比起燥热的夏天和太阳,入夜后,那轮月亮竟冷清得让人联想到冬天的雪。

    看着看着,柒的眼睛就好像在眼前浮现。

    那双与月光没什么关联的眼睛,总是暗暗沉沉的,底下永远挂着无法驱散的、疲倦的青黑,看上去阴郁又冷寂,就像一只在月光中将要被烧死的黑猫一样,安静,孤独,又纤细。

    我知道,柒是个很警惕戒备的人,他到现在都还没完全信任我,就算我很弱,他每晚也总要趁我睡着的时候才会到河边清洗自己,或许对他这样惯于杀人且刀尖舔血的大侠来说,在他人面前褪去衣服就像卸下盔甲、暴露弱点一样。

    我只能识趣地装作不知道,有时候偶尔半夜醒来时,还紧紧闭着眼,巴不得赶紧敲晕自己,生怕被那个正在河里清洗自己的少年发现自己醒着。

    好在没有,他往往很快就洗完,哗啦啦的水面归于平静,窸窸窣窣的衣物穿戴完毕,于是,夜色很快就再次寂静下去。

    我一边猜测他今晚应该也是如此,一边从河里站起来,某一刻,当我看到清澈的河面上粼粼地映出自己及腰的长发后,我想了想,为了接下来方便,便摸到了岸边放着的匕首,将那袭漆黑的长发拢好,把自己脖子以下的长发都一刀裁掉了。

    那些稠密而漆黑的发丝大多顺着河流飘走,有些飘进了夏夜的晚风中,我憋了口气,再次浸入水中,让头顶没过水面,打算泡一会儿就起身回去了。

    结果不等我自己起身,我等来的是一只探入水中将我猛然拉起来的手。

    被拉扯着探出水面的那一刻,我被天上月光晃花了眼,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慢半拍地眨了眨眼。

    水珠像断了线从眼睫上掉落,我浸了水的眼睛一开始看东西都找不到焦点,模模糊糊地,朦朦胧胧的,只能瞅到晃荡的水光和属于柒的、暗沉的影子。

    眨第一下眼睛的时候,河面上晃出破碎的水花来。

    眨第二下眼睛的时候,眼前的水雾像泡泡破裂一样骤散,清晰地烙映出少年人无悲无喜的面容来。

    星光萤亮的夏,河畔的草丛里升腾起烧却的绿雾,有低垂的水草浸在波光粼粼的水面,那上边虚虚地倒映出我们的影子。

    河面上,如镜般的波光一圈一圈晃动了起来,伴随着泠泠的水声。

    他一手拿着长刀,一手拉着我的手,少年人纤瘦又高挑的身影笼下来,就像遮蔽月光的乌云一样黑压压的,无端觉得压抑。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淌进河里走到我身边的,通通不知道,没有一丁点动静,就像河里凭空冒出来的幽灵一样,他在月光下安静地看着我,什么都没说,审视的目光却像一把锋利的刀,从我的身上一寸一下地剜过。

    在那样无法忽视的视线中,我这才后知后觉,骤然一惊,红了脸,尖叫出来:“你、你干嘛突然过来?!我没穿衣服呢!!”

    他难得一愣,好像这才意识到我所说的话,漆黑的眼珠子随之下移,从我露出水面的酮体上掠过一圈,然后一顿,一声不响地放开我,表情都没变一下,只是像来时悄无声息的幽灵一样,走上河岸,隐入萤火纷飞的树影中,安安静静地飘走了。

    我赶紧抱住自己,浸下身去,咕噜咕噜地吐泡泡,嘴上和心里暗骂了柒一百零八遍。

    待到我穿上衣服出去后,我发现柒还是同离开前一样坐在火堆前。

    他注意到我来了,却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我觉得他应该主动给我个解释,可是他好像没那根筋,根本没有开口的打算。

    看他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有些尴尬,也有些生气,但我打不过他,所以只能抱着自己离他远远的,在角落里无能狂怒。

    但仔细想想,柒也不是好色之人,实在奇怪。

    在悄悄狐疑地打量了他半晌后,没看出什么来,反倒是我自己在意得不得了,我觉得不行,还要和他继续同行一段时间呢,要是现在就存在这么大的芥蒂,那这些天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

    我便赶在他睡去前,鼓起勇气问他:“柒,你、你刚才干嘛突然过来?”

    起初,他像没听到似的,只是抱着自己的长刀,倚着一棵树干,屈起一条腿,闭眼假寐。

    我不禁多叫了两声:“……柒?阿柒?”

    在即将叫第三声的时候,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不得不说,柒闭眼的时候真的比睁开眼睛的时候乖很多,至少肉眼可见地少了几分凌厉。

    这会,当他重重的眼皮压着纤细的瞳孔看来时,那浅薄的嘴角抿成微微耷拉的一线条,被额前漆黑的发丝拂过的眉眼有着连火光都无法驱散的冷意。

    我立马噤声了,心想他就算不回答也没关系了,大侠总有大侠的道理,他手中的刀就是硬道理。

    而且,或许在他眼中,我就算光着身子也和他刀下那白花花的鱼肉没什么区别,至少,我觉得他那从始至终波澜不惊得宛若看死人的眼神就是这样看待我的。

    这样一想,突然也觉得被看光身子不那么生气了。

    但谁知道,他竟然冷冷出声了:“你啲头发乜事?(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我没想到他开口说的是这个,一愣,摸了摸短上许多的头发,然后才回答他:“这个啊,就是觉得太长了,天气又热,难打理,就裁掉了。”

    其实我并不如表面说的那么轻松,在我的故乡神农国和这座岛上,都有头发受之父母,不可轻易剪去的道理,我听说玄武国也是,我不久前裁掉那一大截头发可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许是安慰自己,我瞅了瞅少年人的耷拉在后颈的黑发,又比了比自己的,然后对他傻嘿嘿地笑道:“你看,现在和你一样短了,不过,我剪了头发,是不是变丑了?”

    少年又开始沉默,闭上眼,不语,他那什么都不说的样子透露着一股如同机械一般无机质的漠然,冷淡得什么都不予理睬。

    我找不到他一丝破绽,反倒也不找不追问了。

    第二天,当我醒后起来在河边洗漱的时候,我才发现河岸边上的草丛里有一缕长长的黑发垂在那。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起初我以为那是一条蜿蜒的黑蛇,还被吓了一跳,但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缕被裁断的长发。

    这么长的头发不可能是柒的,但荒山野岭除了我们两个外也根本没人,只可能是我的,对此,我思索了一会,才后知后觉想明白——也许昨晚柒是在河里发现了我裁掉的头发,以为我出什么事了,才过来的。

    不然好像也没什么理由解释他当时异常的举动。

    接下来一路上,我都想再问问柒验证自己的猜想,但又莫名开不了口,直到几天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落下。

    几天下来的燥热天气炙烤大地,最终凝成一场乌云密布的磅礴大雨。

    其实早在这一天早上我就在逐渐变凉的狂风中有所感觉——眼见那山间的飞鸟在天上不安地盘旋乱飞,浓云狂乱地掠过天际,天色又逐渐暗下来,我预感到接下来定然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一个早上,我都带着柒在找能躲雨的地方,这山里要是一道雷劈下来,那可不得了,但是,到了午后,还没等我找到,第一滴雨就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反倒是身前的柒先戴上了兜帽。

    他仰头望了一眼黑得犹如傍晚的天,顷刻间,这急骤的雨就迎面而来。

    这前后不过三秒钟,我连跑都来不及,柒却是已经低头,往前倾身,握着刀,独自快步跑了一段距离,很快就把我远远甩在了身后。

    我急切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没有回头。

    耳边震耳欲聋的雷鸣轰隆隆的,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了山间的所有动静,我没一下就被淋湿了,眼睛像被断了线的珠帘掩盖了,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雨幕中苍冷的雷光和少年人逐渐远去的的背影。

    他的色彩实在太暗沉了,远远望去,几乎要与雨幕融为一体。

    我原以为他会化作大雨中的一缕孤烟消失,但某一刻,他似乎想到什么似的,有些茫然又犹豫地停了下来,然后在又一声冷冽的雷光中转身,带着满身的水汽跑回来。

    我还没看清他的脸,他便二话不说,将我单手扛起就跑。

    我茫然地被他像麻袋一下扛在肩上,老实说,他实在不太温柔,那还属于少年人身形的身子骨还像树枝一样在伸展,未完全定形,我感觉他的肩膀又硬又硌人,就像只是覆着一层薄薄肌肉的硬骨头似的,在颠簸的疾行中硌得我想吐。

    我根本不知道他往哪跑,只知道偌大的雨水打在身上很痛,像密密麻麻的针刺一样,耳边的雷鸣和雨声不断,可怕的雷霆像是追着他这只在山间驮着猎物奔跑的孤狼一样,狂暴地轰响着。

    等到某一刻,耳边的雷声似乎小了些,也不再被雨珠殴打后,我才迷迷糊糊地睁开被浸得刺痛的眼睛。

    谁知还没看清周围,就被柒像卸麻袋一样扔在地上,我屁|股一痛,瞬间清醒了不少,抬眼就见少年人安静地立在身边。

    他带我来的好像是一处山洞,跑了这么久,他大气都不带喘一下的,连表情也没有变过。

    午后黯淡的光线中,他伫立在洞口边缘,身上一袭紫衣长衫都在滴水,少年人抬手要将头上的兜帽扯下,但是,在那之前,我已经站起来,凑近他,仰起头,关切地对他说:“把衣服脱掉吧,柒,不然会感冒的。”

    闻言,他放在兜帽上的指尖一顿,不再动作,与此同时,外边苍白的闪电落下,一瞬间割裂了他被雨淋得苍白又冷硬的脸。

    被光影堆积的兜帽下,眼前这个表情寡淡冷冽的少年人耷拉眼皮,下移瞳孔,目光阴沉冰冷地垂下,危险又审视地瞥了我一眼。

    那样的眼神,就像一只在小心翼翼地翕动鼻尖用气味来确认我的危险程度的狼一样,充满了试探的意味,竟还有一丝恍惚般的茫然。

    就好像,他自己也不明白我为什么此时还能被允许存在他身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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