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蒙山(四)

    茫茫云海中,见玄青山脉横亘天地之间,如同神蟒伏卧而眠,蟒身跨滇黔两省边缘地带,越四川、贵州、云南三省交界,是金沙江和北盘江的分水岭。

    乌蒙山脉,因山地所在地区历史上属乌蒙部和乌蒙府,故名,是滇东高原最大的一列山地。

    峰峦如聚,乌蒙磅礴,深渊密林中,山区风景堪称奇绝秀丽,河流蜿蜒交错,宛如一条条晶莹剔透的琉璃,给人以宽广而神秘。

    而牂牁江,从千沟万壑中奔腾而过,周边的毛口夜郎、滨湖风光、布依风情,绘成了一卷绮丽的山水图,江景四面环山、悬崖陡壁,唯有形似布袋口的打铁关一条路可通,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牂牁捧玉,夜郎留痕。

    泛舟江河之上,缆车俯瞰美景,跳伞飞跃九层山巅……

    几天下来,各项目通玩了个遍,实打实的旅游闲散客,唐水晚上拉着风星潼开黑,邀请男士们一块敷面膜,分享蒸汽眼罩,一起看《甄嬛传》……王也觉得他的睡眠质量都再上了一个档次,又不禁腹诽起唐水来这儿究竟干啥,问她,问风小少爷,两人歪嘴笑,都是一副过两天你就知道了的神秘模样。

    他也懒得算,享受起当下,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滚烫的羊肉汤,细腻的羊肉片,再配上细而白的米线,这日头说晴不晴,馆子门庭若市,一碗羊肉粉,直接冲掉人身上的寒气,吃得大汗淋漓,意犹未尽。

    唐水给风星潼舀了两勺辣油,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少爷吃得满面红光,辣得他一口接一口地嗦,直呼好爽。

    她转头问王也要么。

    看着红火的液体,轻轻一嗅便能体会到它的香麻,牙疼,口水又止不住分泌,王也砸吧了下嘴:“来一勺吧。”

    “诶够了够了,少来点儿。”

    “唔?就这点儿?”唐水把勺里剩下的辣油刮放到自己碗里。

    “可比不过您哈。”筷子顺时针搅拌一周,王也低头嗦了口粉,辣的他斯哈一声,“吃辣小能手。”

    “幺妹儿你的面。”老板娘放下碗,感叹道,“能吃是福啊。”

    唐水开心地道谢,哄的老板娘眉开眼笑,又给他们免费上了盘肉。

    这是唐水吃的第四碗了,王也看了眼食欲大增的女人,来了这些天,她倒是胃口大开。

    *

    又过了几天,谜底揭晓日。

    一重山过一重坳,这群山万壑中千户彝寨依地势而建,临湖泊而生,土掌房褐草屋顶,红土外墙,豆棚竹篱,墙上绘图腾与彝文。

    不止最大的彝族聚居地凉山州,分布云贵川各地的彝族的父老乡亲们都在热火朝天地筹备为期三天的东方狂欢节——火把节。

    风星潼老神在在:“《吕氏春秋》有言:不忧其累,而忧死而不焚也。”

    王也感叹道,“这彝族可谓是生死不离火啊。”

    “我的热情~”唐水哼唱。

    “好像一把火~”风星潼接歌。

    “……燃烧了整个沙漠。”王也唱。

    “夜郎的洞葬习俗。”三人沿石道而上,远望岩崖峭壁,唐水说,“身份越尊贵葬得越高,为的是避免世俗之客的打搅。”

    山峰之上,有一巨大的岩洞穿山而过,透过澄澈明蓝的天,形似偃月,那便是月亮洞了。

    王也预见,他们便是这“客”,招不招待见,另说。他瞧见。这月亮洞对面的山上,有一怪石卓立,不禁叹大自然之妙有,这巨石形如犀牛,与月亮洞遥遥相望,竟是构成了神农架有名的犀牛望月之景。

    而这“主”是位女士,注:刚和丈夫大吵一架的女士。

    凉山安达儿与金承,凉山风家的守护灵,曾都是夜郎国的护法。

    一对鹰,同时开了窍,相伴相随,修炼至今,真是极为难得。

    这仙家只待深林不入凡世,只有节日庆典露面同乐,可就是在火把节临近,二人吵了一架。

    安达儿飞回了“老家”,金承不知所踪……

    “嚯,敢情当调解员来了。”王也说。

    唐水振振有词,“王也同志,你要明白,作为妇联的一员,这事我义不容辞。”

    王也煞有其事地点头说懂,能不懂嘛。

    “那里。”二人视线顺着风星潼所指,尽管相隔甚远,他依旧能感觉到那炁感磅礴的灵,潜伏于此,“墓就在那儿了。”

    这去往月亮洞的路途极难攀爬,旅游局驻扎后,倒成了旅游打卡点,4A景区,门票五十,修了路,铺了石阶,建了观景亭。

    三人闲聊畅谈,像是平日里最寻常不过的一次郊游。

    谈起这郎岱山,夜郎老王长眠于此,也称“老王山”。

    风星潼打趣:“王道长,你的地盘你做主。”

    “成—”王也笑着应,抬起右手,软绵绵的假模假样的手刀,“甭管来啥,都给它一刀斩于马下。”

    天色暗了下来,三人出发时间较晚,正巧遇上了落日。

    王也席地而坐,等待夜幕降临,唐水和一旁的游客交谈起来,男人带了无人机,小而轻便的黑匣子飞跃山河,将秀色装入内存卡,说是回去剪辑视频,做成旅游日志。

    云霞蒸煮天地,蔚然飘散,万物顷刻间沉入暮夜,万峰成林,多落叶高大乔木,从上俯瞰,像是墨色的无边无际的死海,拍照的旅客陆陆续续下了山。

    四下无人,风星潼走去一旁,探掌仔细地抚过一寸寸石壁,眼睛一亮,银灰的眼瞳漫上了黑,静心感应,不过片刻,他回头开心地说找到了。

    王也和唐水对视一眼,走上前伸手,手掌没有丝毫阻隔地陷入了岩石中,幻术,障眼法。

    他又仰头看向四周,确定了范围,感应洞中状况,转头提醒安全第一,率先跨入了石壁中,唐水,风星潼一前一后紧跟上。

    洞穴内宽度,高度极广,毫不逼仄,很难想象这山中,人力是如何开凿出这一方小天地来的,宽敞,明亮,而温度远高于洞外,明明是溶洞群,却干燥极了,岩壁夹缝而生的杂草呈蔫巴状,色泽墨绿,不泛枯黄,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水分。

    看来是被夫妻俩的“怒火”波及了。

    三人正三角站队,提着心朝前探索,越深处光线越暗,唐水拿出手电筒环视四周,视线被雕刻壁画所吸引,三人放慢脚步。

    崛起,征伐,兴亡,消逝……可画面千疮百孔,人物“衣衫褴褛”,神女的面庞也剥落得犹如白癜风。

    恢宏的壁画早在地质作用中洗磨了棱角,大面积脱落,局部空臌:壁画地仗与石壁粘结不牢,重力作用下,分离现象明显;壁画酥碱,洞内潮湿,可溶盐反复溶解膨胀,结构被破坏,酥松粉化,艳丽的涂料化散在岁月的风中。

    ……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修复工作稍有不慎,文物都会彻底泯灭,可夫妻俩吵架又哪管得了这些。

    曾有学者意外闯入结界,窥见夜郎王朝绚烂的一隅。

    也说,登山者接近洞口时,踩滑跌落山涧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再有,历尽艰难险阻进入月亮洞,里面除了一尊石像外,并没有任何发现。

    “夜郎者,临牂牁江,江广百余步,足以行船。”唐水叹道,“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三人走到一处,前后都是伸手不见五指,唐水严肃地说:“王同志,风同志,培训了这些天,是时候了。”

    “来吧,展示。”

    男士们:……

    这些天唐水拉着他们学劳什子彝族歌舞“心燃”,说是哄雌鹰开心……老鹰求偶舞么不是。

    见两人不动作,将手电举到面前,唐水眼神鼓励,“我教过你们的呀。”

    王也试图罢工:“咱们搁这儿跳,她能看见么,人没看见不就白忙活了。”

    “对啊水儿姐,这儿这么大,要不我们往前走走,到时候再跳也不迟啊。”风星潼附议。

    “俗话说得好,豹的速度,鹰的眼睛,熊的力量,狼的耳朵。”唐水说,“第一次见,当然要保持社交友好距离呀,哪能怼到人家眼面前去。”

    “诶呀,”她走上前一个“展翅”的预备动作,“你们跟着我一起。”

    说罢,便有节奏地扑棱起来,表情到位,情绪饱满,神采奕奕,大开大合,动作定点,舞姿有力,场面不能更微妙……

    后面的两人看着女人激情四射地跳舞,跳的确是极具少数民族风情与美感,热情爽辣,不情不愿跟着摆动起四肢来,划水……

    安静,安静得诡异,前方隐约传来“嘶嘶”的声响,洞穴深处被点亮,像是岩浆挂于洞壁之上,骇人之物骤然苏醒。

    是火,三人意识到这一点,同时间,气浪便以滔天之势先行刺痛众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其后便是饱胀了洞穴的火焰奔涌袭来,眼见吞噬的红光愈发逼近。

    “坎字—川流不息!”

    水流从四壁涌现,霎时汇成江河,火光中似潭水澄清,二者相接,取映煌煌。

    水蒸气“滋滋”不断地生成,涌散,白雾弥漫洞穴。

    忍下灼热,风星潼不解道:“怎么就放火烧咱们了,惹她生气了?水儿姐你这学的是不是不标准啊?”

    唐水也懵,她明明是严格按照舞者教学来的啊,还没来得及自由发挥呢。

    “你们俩偷懒了是不是!”

    王也:心虚

    风星潼:心虚

    唐水回头看向风星潼,让他不要贸然出手。

    额前不时爬满了汗,王也站在前方抵挡火势蔓延,鹰火相生,鹰遇火更强,火遇鹰更烈,这火太过慑人。

    实力差距摆在这儿,这位老前辈的火他浇不灭,烧更是烧不过,局中的五行八卦被扰乱,八门搬运也行不通,走为上策,不如……立一道土墙,能挡住一时,三人也好全身而退。

    “前辈!我们知错啦!我们是跳得丑,但也是希望能愉悦您的心!排解您的愁啊!”唐水扯着嗓子嚎了句,风星潼紧随其后,叫唤:“前辈,再给次机会吧,不是诚心编排这舞哒,您就当看个笑话啦!”

    见火势不灭反盛,王也嚎道:“前辈,您就收了神通吧!我们仨这就回去勤加练习,下回保证不打马虎眼儿!”

    唐水问王也,“能行吗?”

    “啧,这火功力深厚啊。”余光见女人站到身侧,王也急声催促她,“老唐,你先带风少爷出洞!”

    唐水问:“你要干啥。”

    王也反问:“你又要干啥。”

    唐水不赞同的目光:“不可以把洞堵死哦,这样她就会更生气了。”

    说着她拍拍王也的肩,示意他去她身后,“我来吧。”

    这危急存亡之际,他稍一卸力,三人便会被烧作尘土,化作植物养料,运气好点儿,留得枯骨一堆,等下一位老兄来探险,把他们一袋装走,也算是得见天日。

    这火将女人的面容照得极清,发色,眼角,眉梢,融融暖暖,神思恬淡,眼神悠悠泠泠,似秋空净洗,银汉无波,更胜常夜清光三分。

    像是道早安一般,她笑说让他把心放到肚里去。

    王也眼中也含了笑。

    他本就豁然,这下心目皆安,不怵不惊。

    成,那就,交给她。

    火焰迎来,女人不慌不忙地抬手。

    玄鸟,火的始祖英灵。

    祂的烈火日夜浇铸她的骨血,她亦受其庇佑。

    自当无惧这微渺之火。

    潮水退去,与其颜形相似的蓝炁覆之,这炁浪柔中带韧,幻化为一双手。

    它们托住这“火蛇”,将其捧在手心,反复轻柔地梳理,每次体积都小了些,似拂去一份量的怒意。

    不过是最平常的安抚姿态,却蕴藏力量,至柔至坚,让人感到无比的舒适,自然。

    瞧着这宁和的一幕,王也想,堵不如疏,疏不如引,是这个理。

    唐水轻叹口气:“幸好啊……”

    风星潼:?警觉

    “水儿姐你这话啥意思,”从阎王殿左右横跳个来回的后知后觉,风星潼心颤颤,“难道说你……”

    “……合着你刚也摸不准这法子能不能成呗。”王也无奈,心累。

    唐水:“幸好啊,我冰雪聪明,即刻参悟,救咱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男士们:……

    揉捏火苗,唐水假装和面:“看,海底捞的扯面表演,神龙摆尾,金蛇缠身~~”

    “……”

    “诶你们等等我嘛!”

    火焰最终缩减成一小簇蜷缩于掌心,有了生命似的飘去前方,指引他们前往主人处,三人两两对视,打起精神跟随,山洞再次陷入幽静漆寂,一如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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