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警局走了大概四五百米后，苏曼盘问起苏离。苏离编了一些谎话回答，可能是因为蒋辉最后的态度，苏曼并没有起疑。
在赶往学校的途中，苏曼多番犹豫后还把遇到蒋辉这件事情通过电话告知了林建国。挂断电话后苏曼脸色变得很差，看着苏离的眼神里都带着刀子，却意外忍耐着没有向她发火。
下午，苏曼两人乘坐地铁到达学校，在班主任张佳妮的协助下很快就办理完了入学手续，过程顺利得反而令苏曼感到不踏实。
“张老师，太感谢您了。”
苏曼笑盈盈地站在办公桌向张老师道谢，同时将身后的苏离扯上前，用力按下苏离的头朝张佳妮鞠躬。
“这孩子就是不大方，以后拜托您了，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我绝对相信您。”
“苏离妈妈不用这样！”
张佳妮连忙伸手扶起苏离，笑着说：“苏离这么优秀，我定然会照顾好她，您放心。”
“夸奖了，呵呵。”
苏曼干笑两声，她知道苏离成绩不错，但是老师的态度未免过了，早知道她就该看看那资料里都有些什么东西。
苏离的入学资料并不是苏曼去办理的，是苏离初中班主任帮忙办理好交给苏曼的。
“苏离妈妈，麻烦您再提供一下苏离初中班主任的电话。”
张佳妮说完，翻开了笔记本里的通讯录，拿着笔准备记录。
“是资料有什么问题吗？”苏曼问。
“不用担心。因为是外省转校生，我这边需要按例向以前的班主任询问一下。”
“原来是这样，张老师您真是太负责了。”
苏曼拿出手机看似在寻找号码，实则心里想推脱的借口。她之前联系那边学校用的是她母亲的手机。她杜绝所有能够让人把她跟那边联系起来的隐患。
“电话号码是13*********。”苏离报出电话号码。
苏曼瞪了她一眼，紧接着意识这里是学校，若无其事地换了表情，盯着张佳妮记下的电话号码，心里担忧越发强烈。
事情已经过去十六年了，她当初也没在那所学校上学。但是，她是苏离的生母，万一提到了呢？万一刚好有谁知道呢？
“张老师……”
“苏离妈妈，您说。”
“啊？”苏曼反应过来自己叫了张老师，连忙说：“我就是想问下入学住校的注意事项。”
“注意事项……”
张佳妮翻开桌上的入学手册，很用心地讲解那些入学住校注意事项和需准备的东西。但是，苏曼一个字都没有听到，她已然陷入了自己编织的黑暗设想中，绝望和仇恨侵蚀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不能让苏离再毁她一次。
苏离察觉到苏曼的异常，不着痕迹地往旁边移动，然后向张佳妮询问：“请问可以提前住校吗？”
“不可以，是有什么困难吗？”张佳妮询问。
“这孩子又胡说。”
苏曼抢答，眼中的恨意已全部收敛，她故作亲热地贴近苏离，伸出一只手在背后狠狠拧着苏离腰间的软肉。
苏离挺直后背，紧绷起身体，低着头，牙齿咬住下唇忍耐疼痛。
“张老师，在北京打拼不容易，孩子之前是老人在照顾。您也知道，老人太宠孩子，连我们不敢插手管教。有时候……唉！”
苏曼面露无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也是我们不负责，教不好孩子，只能拜托老师您严加管教，小地方的成绩做不准，我们也不看重这个，只要能把这孩子性子扳正就成，麻烦您多费心，我们会来接孩子，若我们没来时，别让这孩子跟别人走了。”
“这……您就放心交给我吧。”
张佳妮用笑容掩饰自己心中的疑惑，余光瞄向低头沉默的苏离，回想起资料上老师们对苏离的夸赞，一时之间竟然分不出真假。
“苏离妈妈，您对孩子的心，孩子以后会懂的。不说您跑了这两趟，就是准备这些资料也是废了不少功夫的。”张老师试探。
“应该的，谁让我生了她呢。”
苏曼慈爱地看着苏离，而此刻的苏离就像个叛逆的孩子，低着头不体谅母亲的苦心。
“哎呦！都这个点了。”
张佳妮突然看着坐上的闹钟惊呼出声，“对不起呀，苏离妈妈，我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
“那您去忙！我们也该回去了！”
苏曼松开拧着苏离的手，十分贴心地拉着苏离离开了办公室。
张佳妮走到窗前，拉起窗帘挡住自己后朝外看，等看到苏曼两人出了学校大门后才坐回位置上，拿出苏离的资料查看。
五分钟后，张佳妮神情极为复杂的合上资料。
“这是怎么了？让我们张老师眉头皱成这个样子。”
一位穿着时尚、拎着名牌包的长发靓丽女性走进办公室里问。
“你看看这个。”
张佳妮将苏离的资料递给韩英，说：“看完后，你告诉这是一个怎样的学生。”
韩英接过，一一看完后，回答：“一个完美学生——成绩好、品行好，跟老师之间的相处看起来也愉快，唯一的缺点大概是比较腼腆和不受家人喜爱吧。这是你班里外省转校生？”
张佳妮点头，问：“你怎么知道她不受家人喜爱？”
韩英将资料还给她，说：“离，离开的离，疼孩子的谁会给孩子去取这个名字。算了，甭想了，这个学生不会是你的。”
“啊？”张佳妮没反应过来。
“县里第一呀，月考后肯定被调走。你呀，别费那个心，留不住。”
张佳妮泄气，低头看着资料，应道：“我知道。”
“你呀，别整天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
韩英抬手看了看手表，催促道：“赶紧收拾，收拾完了，我带你过去相亲。”
“你说，这些资料会不会是假的？”张佳妮问。
“哈？”韩英无语，捂着嘴笑道：“天啊，我们学校是北京什么名校吗？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张佳妮也反应过来自己问了蠢问题，但是中心疑问始终困扰着她。于是，她讲苏曼刚刚的言行告诉了韩英，让她帮忙给个意见。
“刚刚？”韩英惊讶，“你是说刚刚在办公室的那对母子？那不是个男孩吗？”
“不是，是女孩，打扮比较中性。你看到了？”
“呵呵，难怪！”韩英一脸嘲讽，“看吧，一个女孩打扮成男孩，这还不是不受待见的证据。重男轻女，怪不得这样的成绩会到你这。”
“你的意思是苏离妈妈是故意的？”
“你不是记了初中班主任电话吗？打过去不就知道了。”韩英建议。
“万一是真的呢？”
“你可真是！”韩英扶额，“资料真的，这个学生就不是你的；资料假的，一个坏学生，你管她干嘛！”
“话不是你这样说的，我们身为老师……”
“别说了。”韩英制止，“再说下去我发火了。”
“英子。”张佳妮知晓自己差点戳了韩英死穴，一脸讨好地看着她。
“得！赶紧收拾！”
韩英瞪了她一眼，又拿起苏离的资料看了看。
一寸照片上眉目清秀的女孩，眉宇间不见一丝阴霾，完全想象不出会是来自于一个重男轻女，备受虐待的家庭。
“这个小学……”
韩英看着苏离资料上的小学的名字恍惚了一下。
“怎么了？”张佳妮发现韩英脸色不对。
“没什么。”
韩英将资料合上，放在办公桌上，催促着张佳妮赶紧离开。
苏曼两人离开学校后，去了附近的一家银行办理了存折。苏曼往里存在五百，等出了银行，走到一个巷子口附近时，苏曼把存折给苏离。
“以后每个月我会往里打500。”
苏曼看了一眼苏离，警告道：“开学后，我见你一次，扣你500。”
苏离：“开学后还会收取书本费。”
“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曼冷笑，语调高扬：“我把已经你弄到了北京，还给你交了学费、住宿费、校服费，已经够仁至义尽了！你年底也满十六了，可以去打工赚钱。以后的学费，你自己想办法。没钱？那就别读。”
苏离看着苏曼那充满恶意的眼神生出不解，对于苏曼态度的转变她没有任何头绪。她在脑海里快速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发现最开始出现异常是从她报了电话号码之后。
难道她认识班主任？
不会。苏离否定这个猜测。
班主任将入学资料交给苏曼时，两人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回去后，苏曼也没有任何变化。而且，若是班主任认识苏曼，肯定给她提示。
那么到底是什么呢？
苏离苦思无果，只得将这个问题压在心底。
“你在外婆墓前说过，林叔叔同意抚养我到高中毕业。”
苏离抬出林建国向苏曼施压。
“呵。”苏曼嗤笑一声，“谁听见了？”
“为什么？”苏离问。
这是她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也是最后一次问。
“为什么？哈哈！”
苏曼神情癫狂，声调突然拔高：“你竟然问我为什么！那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把你生下来！为什么一定要去上学！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再次毁掉我的人生！你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