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幕降临,将士们在山洞内安营扎寨,点燃篝火以御风寒。

    洞口不时飘进来一些雪花,落在边缘处篝火旁的石头上,转瞬融化成了晶莹的水珠。

    夏澜缩在角落里,一点点吃着手中的杂饼,倒不是她刻意吃得慢,是这饼实在太硬了。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一天,她的双手早变得通红,手指僵硬,每次费力地掰开一块饼,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

    正当夏澜昏昏欲睡的时候,耳畔忽感一阵温热,“喝些粟米粥,暖和暖和身子。”抬眼望去,温慎舟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递至她跟前。

    夏澜没有接过,反而打起精神坐定,一字一句地问道:“其他人都分过了吗?他们即将上阵杀敌,须得先顾及他们。”

    她宁可自己少吃一份,也绝不能亏待了士兵的口粮。

    温慎舟蹲下与她平视,无奈道:“分过了,所有人都有份,这是特意给你留的。”

    夏澜这才放心地接过粟米粥,双手捧着,暖意自掌心传遍全身。温慎舟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夏澜的身旁,静静地看着她喝粥。

    夏澜喝了两口便停下,问道:“你怎么一直盯着我?”她不喜欢被紧盯着的感觉,直叫人心中发毛。

    “别看我了,你还是快烤烤火吧,手上若是真生了冻疮就麻烦了。”

    “这不是在烤着吗,我看你累得那个样子,还有心思担心别人,真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温慎舟歪着头瞟了一眼自己在篝火前取暖的手,漫不经心道。

    谁知此言一出,犹如触了夏澜的逆鳞,她拉下脸,语气十分严肃,“主将慎言,军中理应先让士卒衣食无忧,否则单凭你一人,又如何征战?”

    担心众将士何错之有,何故贬低她。

    温慎舟原本只是随口说说,听了夏澜一番话后也觉得是自己失言了,赶紧解释道:“你瞧瞧你,我又不是不顾士卒,只是想关怀一下军师,你要是饿坏了,谁来给我们出谋划策?”

    花言巧语,油嘴滑舌,也不知跟谁学的。夏澜心下虽这么想,但神色稍缓,垂眸继续喝那粟米粥。

    温慎舟自知理亏,也不好再看她,只得望向山洞外,漆黑夜空中,几点繁星闪烁,分外耀眼。

    夏澜喝完粥,仰首望向山洞外,只见夜空中繁星闪烁,美不胜收。她喃喃自语道:“这夜空,真美。”

    温慎舟闻言,偏过头看向她问道:“你喜欢看繁星?”

    夏澜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脚步也往前迈了一步,轻声说道:“嗯,以前小的时候常常看,长大之后,便难得有机会了。”

    上次见到这么美的繁星,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那时年年春夏,她白日向父亲学习武艺,夜晚便唤温慎舟与她一同躺在草地上,仰望满天星辰。

    温慎舟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夏澜的侧脸,她眼中倒映着星辰的光点,嘴角微微上扬,与记忆中某个人的身影渐渐重合。

    “你这次怎么不提你夫人了?”夏澜回头问他,以往每次她说喜欢什么时,温慎舟都得接上一句他夫人也喜欢。

    只是她并未察觉到两人距离如此近,以至于她的呼吸声都清晰地传入温慎舟耳中,温慎舟的耳根悄然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可还没等他说什么,“吼”的一声,山洞外发出一阵嘶吼。

    温慎舟一把将夏澜拉进自己怀里,语带惊慌道:“小心!”

    “是老虎!”“有老虎来了!”洞内士兵纷纷惊呼,有人立刻拿起武器戒备。

    老虎?在哪里?

    吼声平息后,老虎才缓缓进入夏澜的视野,原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孰料那老虎距离她起码有十米远。即便猛虎再如何凶悍,也难伤她分毫,反倒是温慎舟那过激的反应,令夏澜哭笑不得。

    “你能放开我了吗?”夏澜别扭地推了推温慎舟的肩膀,贴的这么近,她的脸颊几乎能感受到从温慎舟盔甲上散发出的寒意,比冰块还凉。

    温慎舟意识到自己抱得太紧,飞快地松开手,轻咳一声道:“抱歉,失态了。”

    “没事,我去看看那只老虎。”夏澜说着便要往外走,温慎舟一把拉住她,他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气定神闲道:“我来对付它,老虎通常独自行动,不打紧。”

    温慎舟的右手缠着纱布,只能左手执长剑,脸色凝重地打量着不远处的老虎,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后,然后独自走出山洞。

    “那你多加小心。”

    夏澜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异色。在她的印象中,温慎舟总是体弱多病的模样,即使知道他带兵剿匪了,却还从未见过他真正持剑。

    老虎一见有人靠近,立即爆发出一声怒吼,猛扑向温慎舟,温慎舟一个侧身躲开,回手一剑刺向猛虎腹部。

    猛虎吃痛,后退几步,又一次猛扑过去,他挥剑格挡,顺势一个侧踢,将猛虎踢飞出去。

    “还有热汤吗?给我盛一碗。”夏澜把喝完粥的空碗随手递给一个凑到洞口看热闹的年轻士兵。

    “是。”士兵连忙转身回去盛了碗热汤,小心翼翼地递回夏澜手上,小声问道:“军师,主将能打得过老虎吗?”

    夏澜饮了口热汤,仍是副不急不缓逢人便笑的随和模样,“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们主将是什么时候习的武?”

    士兵讪笑道:“回军师,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记事起主将就是国师了。”

    夏澜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地看着山洞外的人,从他适才一系列动作来看,这人身手敏捷,剑法精妙,对付一只老虎不在话下。

    不过据她所知,温慎舟在十八之前对武功一窍不通。究竟是师从哪位高人,能让他在短短几年间练成一身武艺,甚至可能在更短的数月内,毕竟那个士兵幼时便知晓温慎舟是国师。

    雁京若真有如此能人,皇帝又怎会派自己的心腹国师出征?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温慎舟自幼暗中习武,伪装成病秧子隐瞒她,但这明显不合理,亦毫无理由这么做。二是温慎舟的师父是不被皇帝待见的高人,前朝能有这等水平的恐怕只有她父亲了,夏澜忙用衣袖遮住了嘴,以免汤水喷出。

    贺大将军会去教一个阴险狡诈的人?绝无可能,这简直是夏澜想到的今岁最可笑的笑话。

    老虎挣扎着站起,怒吼着再次扑向温慎舟。

    温慎舟没有再留余地,选用速战速决,一个闪身,剑尖已经刺穿老虎的喉咙。

    鲜血喷洒,老虎倒在地上,挣扎几下便没了声息。

    众人看着眼前的一幕,无不惊叹于温慎舟的身手,掌声噼里啪啦,士兵们高呼:“主将威武!”“主将威武!”“主将威武!”

    唯有夏澜面色古怪,她好似在哪见过这个招式,等到温慎舟视线扫过来时,夏澜若无其事的淡淡勾唇,称赞道:“主将好身手。”

    “留几个人轮流守夜,其他人都进去休息整顿。”温慎舟厉声说完,目光落在夏澜一人身上,他将长剑放回剑鞘,走到她身边,轻笑一声,“没多好,也就那样吧。”

    “区区一只老虎而已,装什么装,谁不会打啊,要是我来,我能打十只。”江宗麟从一众士兵中挤身而出,他刚刚打盹片刻,醒来便听闻众人对温慎舟的称赞,心中不免忿忿不平。

    李都尉和张校尉听到后来了兴趣,左一句右一句的怂恿道:“江副将,您打给我们看看啊,兄弟们还没见过那么多老虎。”

    “对啊,空口无凭,您得展示给兄弟们看看。”

    那个年轻士兵嘀咕道:“江副将怎么敢杀老虎,平日连迟伍长他都打不过,牛皮都吹上天了。”

    夏澜看了眼李都尉和张校尉,又看向江宗麟,幽幽道:“江副将,你不妨就露一手,也好让大家知道知道,你的身手到底有多好。”

    江宗麟听他们这样说,顿时血气上涌,他堂堂雁京小霸王岂容一个文官小看。

    “夏澜,你少瞧不起人了,去就去!”江宗麟带着佩剑愤然走出山洞。

    夏澜摇头失笑,看来江宗麟果真是没脑子的草包,稍加煽风点火,就能让他上当。

    温慎舟眉头紧锁,压低嗓音道:“江宗麟,不要意气用事,夜已深,马上回来。”

    江宗麟头也不回,“温慎舟你少管闲事,你又不是我爹,凭什么管我。”

    “江宗麟,你若敢违抗军令,军法处置!”

    江宗麟停下脚步,哼了一声,完全听不进去温慎舟的话,“等着看吧,我把十只老虎带回山洞,给你们好好瞧瞧。”

    话音未落,他便一跃而出,消失在苍茫的山上。

    温慎舟动了怒,连带夏澜一块训了个遍,“都瞎起什么哄?我去找他,副将跑丢了像什么样子,我看你们一个个的军法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行军打仗最忌军心不齐,还没打到敌军面前就内讧窝里斗起来,江宗麟倘若因此有了什么闪失,谁来担负这个责任?

    温慎舟的话掷地有声,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夏澜怔了怔,她没想到温慎舟会如此严肃。

    蓦然,她意识到,在不知不觉间,眼前这个人已经变得比她想象中更为成熟稳重,反倒是她自己在这件事上显得有些孩子气。

    夏澜轻声道歉,“是我不对,我也去,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快。”

    李都尉和张校尉见状,也抱拳上前请罪,“末将知错,请主将责罚!”

    “你们俩今晚守夜,夏澜跟我去找江副将。”

    “遵命,主将。”李都尉和张校尉齐声回答。

    夏澜举着火把走出山洞,和温慎舟一同前去寻找江宗麟。

    温慎舟低头侧瞧着脸色闷闷的夏澜,绷不住脸笑了出声,“你真是太会惹事了,居然把江宗麟气得冲出去,想治那个纨绔什么方法不能治,你这样传到圣上耳朵里还想不想要官位了?”

    夏澜这才明白他方才是假装生气,枉她还觉得温慎舟成熟稳重了,这家伙真会演,“你以为我想啊,我就跟着说了一句,哪知道他连军令都不听了,这么沉不住气,怎的就成我惹事了?”

    温慎舟话里话外满是纵容,悄悄缩短了两人的距离,“你这张嘴,可比我手里的剑还要锋利,说到底还是我的错,若我不杀那老虎,也不会有这些麻烦事。”

    “别怪来怪去了,我们赶紧找,别出什么岔子。”夏澜见他服软,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人加快脚步向江宗麟离开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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