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收的内外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风格。
跟在牡丹的身后一行几人绕开后方的院子，角门方向时不时的传来公子哥闹脾气的声音。
“……”公孙悠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改一改楼里的规矩，本身就不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就不应该留外男过夜，尤其是这种仗着家里权势作威作福的人。
绕过后院便是晚云收的主楼，不愧是京城里最大的消金窟，富丽堂皇的装饰让人移不开眼睛。其中定力最好的大约就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展昭和白玉堂了。公孙悠倒是很少从下往上看晚云收的装潢，头顶鲛珠做的灯实在是有些招摇了。
她眨了眨眼睛在想要不要把这个灯换下来。
“这里是茶室，展大人要问话便在这里问吧，只是楼里姑娘们实在是人数有些多，不知道大人要问什么？”牡丹将茶室的门推开，明亮的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香炉里已经点燃了熏香，一旁的小炉上也已经煮好了水。
……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王朝拿着一沓纸走了进来在展昭身边低声道：“其余姑娘们的问话已经结束了，只是那位叫红俏的姑娘因为……还没有脱身。”
公孙悠蹙起眉毛，规矩必须马上改！
牡丹坐在茶案后替三人煮着茶，对身边的事情充耳不闻，只是专注于自己手上的动作。
公孙悠坐的腿酸，她起身走到了开着的窗户边上，站在这里往外看，视线越过一条街就是京城里寸土寸金的地方。其中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吸引了公孙悠的注意，那里有着淡淡的妖气。
晚云收是这一片最高的建筑，若是从三楼往那里看去虽然看不见站在街上的人，但若是人坐在屋顶上却是可以看清的。
“楼上这间屋子，是那位姑娘的居处？”公孙悠转头看向正在分茶的牡丹，牡丹放下手中的茶壶沉吟了片刻道：“应是清姬的屋子……”
白玉堂原本就是站在公孙悠身侧不远处，听见她的问题好奇的来到了她的身后。仗着身高，白玉堂从公孙悠的发顶看去，比公孙悠看的更远一些：“那里有什么问题吗？”
接触到公孙悠的目光，牡丹也起身来到了窗户边，她的身上带着馥郁的牡丹香气，不会太过浓郁，却也让人无法忽视。
“那里原本是张生的居处，为了给清姬赎身所以变卖了宅院。”牡丹说道，“放清姬离开之前我与红俏去过那里，没发现什么问题。”
最后半句是看着公孙悠说道，是为了告诉她，两人查探的时候那张生看不出什么问题，所以才放心的将清姬放了出去。
公孙悠的手搭在窗棱上，微微收紧，卸了蔻丹的指甲修剪的整齐圆润，泛着健康的光泽。
展昭看着站在窗边的三人，这位牡丹姑娘对公孙悠的问题总是回答得很快，面对他和白玉堂的询问她总是要斟酌一下之后再回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公孙悠对这里出乎意料的熟悉。
“红俏姑娘还没有忙完吗？”看着三人回到座位上，展昭放下了手中的东西问道。
牡丹笑着用布巾擦了擦手道：“就来了。”
话音刚落移到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走廊里走动的姑娘们纷纷福身道：“红俏姐姐。”
早来晚云收之前他们就听闻过，晚云收的楼主很少露面，楼里的一切事物都是由牡丹和红俏两人一并处理，只有两人都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才会去请示楼主。
这位红俏姑娘看起来在其余姑娘的心中很是尊敬啊。
“我来迟了，不好意思。”红俏推开茶室的门，一身红色的衣裙娇娇媚媚的走了进来。她坐在牡丹身侧，伸手从牡丹的面前拿过茶盏仰头饮尽，然后笑呵呵的倚在牡丹身边抬眼看着对面的三人。
自家姑娘自然是千好万好，但雪雪那个小家伙一回来就说什么白哥哥，展哥哥的，所以她的视线在另两人的身上停留的时间也格外的长。
牡丹抬起手点在红俏的额角将她从自己的肩头推开，警告似的说道：“注意一点。”
红俏轻哼了一声，坐直了身体，却小声地嘟囔道：“假正经。”
牡丹和红俏之间的暗暗较劲公孙悠是知道的，但这些倒是并不影响什么，所以她从来没有管过。只是今天，她的手搭在桌角，手指轻轻的敲动着。在红俏和牡丹的眼中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两人的身上。
“方才牡丹姑娘说清姬姑娘赎身之前两位姑娘去查看过张生？”展昭不是很明白晚云收的赎身方法，但这么多年却只有两个人赎身想来应是十分严格的。
“是啊，我们主人说了，赎身可不仅仅是银子足够才行。”红俏说道，“除了人品，家事，银子反而是最不重要的。毕竟是姑娘一辈子的大事，若是随便对待害了姑娘家可不行。”
说道后面红俏脸上的笑有些僵硬，手也握成拳：“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有人让我们两个同时看走了眼。只是可怜了清姬……”
“那张生还说……”展昭的声音顿了一下，接下来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正在斟酌的时候，就听见公孙悠接下了他的话。
“说清姬是一条蛇妖，道行不浅。”公孙悠有些奇怪，晚云收的事情既然包大人已经知晓一二，又为何一定要展昭和白玉堂来晚云收调查清姬的事情？
“二位大人既然已经见过雪雪，那么有些事情便是猜也能猜到的。”牡丹拍了拍红俏的手背，也问出了同样的疑问，“我们晚云收的事情包大人应也是清楚的，怎么大人没有和两位说过吗？”
从两人的眼中看见同样的疑惑与惊讶，牡丹低头思索了片刻便说道：“也许是因为大人自有不可说的缘故。我们晚云收自唐时起，第一任楼主便是南宫说。之后的楼主也皆是南宫家的后人，除了楼主楼中姑娘皆为精怪。”
“唐时妖人混杂，妖界之主为了规诫人间妖物将权柄赋予晚云收。”牡丹的声音轻柔，她看见门外竖着耳朵偷听的雪雪，朝着她招了招手。
雪雪小跑到牡丹的身边，窝在她的怀里，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公孙悠，嘴巴抿成一条线没有说话。
“大人，还有要问的吗？”
……
三人离开的时候，红俏将雪雪推到了公孙悠的面前，她的脸上带着些许羞赧道：“方才是奴家失礼了，雪雪说在远山县姑娘对她颇为照顾。我竟也不知道那清姬竟然敢让姑娘代替她往远山去，楼里姑娘们腾不出手教导幼童，若是姑娘不嫌弃，便让雪雪在姑娘身边呆上些时日。”
公孙悠自然是不会拒绝，红俏的一大串借口也不过是为了说给展昭和白玉堂听的，她点了点头牵起了雪雪软绵绵的小爪子。
“哼。”小兔子人不大，脾气却不小，自从知道公孙悠甩开自己去了开封府之后她就一直憋着一口气，可当她再看见公孙悠之后却怎么也发不出火来了。
“这是我们楼里的秘药，姑娘手上的伤三五日便可痊愈。”离开的时候牡丹还给了公孙悠一个绯色的瓷瓶，公孙悠点点头道了谢便带着雪雪追上了先一步离开的白玉堂和展昭。
回到开封府，照例要去找包大人汇报情况，几人才走进书房就看见这位大人笑盈盈的看着他们：“不是本府不远说与你们，实在是有些事不能由本府开口。”
公孙悠明白，人间的规矩很多，尤其是关于非人之事的规矩更是大。晚云收的事情除了人皇其余人都不可轻易开口，反而是妖与精怪没有诸多限制。
雪雪蹲在书房的外面，看着地面上跑来跑去的蚂蚁有些无聊的托着自己的下巴。
“呀，这不是那只小兔子吗？什么时候化形的呀？”头顶上投下一片阴影，雪雪抬头，看见的是一身紫色的异域衣裙，她的身上带着淡淡的没有闻到过的香气。
雪雪还没有看见来人的脸，就被一把搂进了怀里，脸颊被人捏捏揉揉的。但是她的身上有着楼里姐姐们同样的味道，所以雪雪也只是有些奇怪她的身份并没有挣扎。
书房里的几人都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左右事情已经说完包大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
公孙悠才走到院子里就看见被搓圆揉扁到没有一点脾气的雪雪，那人背对着他们，身上穿着异域的衣裙，腰间露出大片的雪白肌肤。周围的衙役们都红着脸避开了视线，公孙悠有些无语她已经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你来做什么？”公孙悠从书房门口走到院子里，站在那人的背后，语气里颇有些不善。
“我当然是来看你的呀，听说你来了开封府我可是马不停歇的从远山县赶来的。”她松开雪雪站起了身，转过来之后看见公孙悠弯起了那双柳叶状的眼睛，额头的花钿随着她眉眼的舒展也变得灿烂了起来，“不过那是什么称呼？这么就不见你就连师父都不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