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条大河，从东向西流，在河的下游，有一个村叫下河村，村里有个女人香。她从不远的村子嫁过来，多年没有生育，丈夫和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看不上她，背后都叫她不下蛋的。香默默干活，没有天不亮就起床，下地把每一块土疙瘩都用手摸细，没有人看好她，不管她收货的棉花有多白，不管她收割的麦子有多多，她都不对。香的丈夫不会打她，就是不想见她，只要过完年，就出门到外面打工，去工地，厂房，除了正月前后，有几年干脆就不回来过年。香把寂寞埋进庄稼地里。

    终于，香的姐姐带香去取真经。大师说香上辈子说错话大罪与观世音菩萨，菩萨生气不愿给香送子，香花了很多钱问大师怎么破解，大师让香领养一个女孩。香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女孩，是远方亲戚家的闺女，已经是第五个女孩了那家里不想养，要丢掉，香把女孩抱回家，视如珍宝，宝宝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只要香有的，都留给宝宝。

    香的丈夫也每年回来过年，宝宝一天天长大。从此，几十年了香不买一件新衣服，头发自己剪，扔掉需要花钱的地方，除了给菩萨的香油钱，其他香都会节省下来，给宝宝存着。要准备盖新楼房，要给宝宝准备嫁妆，从她一岁就开始存钱。

    香心想，等宝宝长大，找个上门女婿，生个儿子就好过了。

    终于，孙子来了。香的头发白了，宝宝女儿早长大了，她过年的时候会回亲妈家，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们过年，除了要招待亲戚，做饭给其他人吃，她都不会在家里。香要忙着带孙子，忙着种地。

    妈，怎么还没有换尿布。女儿已经和香分开过，还是需要香照顾小孙子孙女。女儿在家呆了半年后，把孩子放在香这里，从来不会给香一分钱，我妈有的是钱，女儿总是给村里人说：我给钱她都不要。香不敢多说一句话，女儿每时每刻都在叽叽喳喳不停说话。

    很快，女儿觉得香的婆家亲戚太多，人情来往亏钱，让香以后不要回粮家，香要听丈夫女儿的，从此，再也不回梁家。

    丈夫要离婚！六十多岁了，还要离婚！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惊讶，有大嘴巴的村妇就嚷嚷着：是不是那个女人不想养两个人！不会，她从小到大都是她妈一手带大的！谁是她妈，她喊过吗！她眼里有这个吗？她只有亲妈。

    香吞了农药，被村里人发现，送到医院。捡回一条命。梁家人劝香想开一点，和丈夫分开过，自己养活自己。这么多年，从来都没要他一分钱，年老了也不指望他。女儿去了县城买房，她说屋子小，住不下那么多人。能住得下她亲妈亲爸。什么东西。有人替香不值，香还要维护女儿面子：她每次回来都会让我去城里住，我住不惯城市，还要种地。香进城去，给女儿送菜送米，女儿不留她过夜。她就去找姐姐，老人和老人住一阵，回来就告诉村子里人，她住在女儿家，女儿一留再留。

    其实，村子里知道每次都是香说谎，大家听得多了，就当笑话听。反正也很少人在意香到底住在谁家！

    又过了几年，香的丈夫突然高血压去世。香一个人生活，还是种地，只要能动弹，她不会离开土地。老楼房松动了，无人问津。村子里人看不过去，申请孤寡老人补贴，外甥女过来张罗着和村干部周旋，终于将危楼拆去，盖个小房子住。

    女儿忙，又要照顾小孩，没得空。香一遍遍的给村干部念叨。

    晓得晓得，到了发补贴的时候她就有空了！村干部呵呵的，想让香别再说，香还是一遍遍的叨叨不停。

    河水静静的流，香的日子静静的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