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彭月父母接到女儿打来的电话时,心情久久不能平复,难以言喻的喜悦一涌而上。

    这些年,由于他们作为重要角色,参与了女儿的‘病’,不能密切联系,即使想念也不敢视频通话,夫妻俩人便写信,郑重地盖上火漆印章,又或者学着年轻人们做手帐,把他们想要分享的事情十分用心的装饰上去,贴满时髦的卡通贴纸,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是享受的,也是借此,来弥补心中的遗憾。

    直至一大家整整齐齐坐在饭桌上,看见女儿安静甜美的笑颜,他们终于如愿,一切终于在越来越好。

    许奕走了许久的地下恋情,突然参加这么大的阵仗,在桌底偷偷抠付苓的手心,一桌人没有一个他惹得起的,一边眯眼瞅着他俩笑的彭月更是重量级的人物,那笑三分戏谑,三分审视,四分威严,和她乖巧的外表一点也不符合。

    付苓没有任何不自在,在场的每个人都是她重要的喜欢的人,她决定不要再对彭月过度紧张,以免适得其反,应该适度给她空间,她知道一路走到现在,最努力的人是彭月自己,她对她有信心。

    付母指手机上正在播放的视频,给众人看:“太可怕了,前两天广场居然出了这么可怕的事情,苓苓,这是不是你和月月一起去的地方?”

    彭月点开微信群,查看分享的视频:

    “据悉,近日于本市橘子广场发生一起恶劣伤人事件,犯罪嫌疑人仍在潜逃中。”

    付苓点头,瞟了一眼彭月:“不过我们那天有事,早走了,没遇上这个事。”

    彭月咬着筷子,滑动屏幕,相关搜索推荐的视频,有市民拍下三四秒现场,尖叫声,哭声,痛苦挣扎声,结尾有一晃而过的令人不适画面,很快,这条视频已变成了不可查看状态。

    她起身去了厕所,躲进隔间,继续颤抖着翻开一条条报道。

    【沉痛悼念!庞龙义警官因公殉职,为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安全,他不惧凶恶歹徒,用伟岸身躯挡下了数十刀,壮烈牺牲。】

    底下评论叠起高楼:

    “已知详情,坚决死刑!”

    “庞警官一路走好!”

    “我是当天在场的人,当时抱着宝宝,人群拥挤中我万分害怕,是这位警官冲出来隔开了所有人,真的十分感动又痛心。”

    “也许是天堂缺乏一位正义的警官了。”

    …

    彭月按熄屏幕,一阵阵后怕袭来,她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帮凶!”

    洗手台的镜中映照着她自己,一个脸大身宽腰粗,五官略显臃肿的自己。

    那人伸出肥胖的手指咒骂她。

    “你是最可恶的害人帮凶,你明明知道会有危险的发生,可是却敷衍了事,只顾自己!”

    彭月下意识反驳:“不是的,我也不想的,可是我也无能为力,我只是害怕,那只是一个梦!”

    那人换了表情,满是怜悯:“是啊,你还在心存侥幸,其实你清楚你甚至想到后果,但你觉得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只想保护你自己和你的朋友。”

    彭月反问:“我这样做错了吗,我就是自私自利,我错了吗,世界上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自私啊?”

    那人拍手鼓掌:“你说的对,勇敢的人就是为了保护我们而存在的,他们活该献出生命,他身为一名警察,英勇献身是他最完美最值得歌颂的结局不是吗?因为你,没有出现大面积的伤亡,伤害最小化不是吗?那些人的花束应该送来你手上!”

    “可是如果他安然无恙,他可以帮助更多人,更能活着听见每一句感谢。”

    彭月闭上眼捂住耳朵:“不是的,我不是这么认为的,这不是我的想法,我不是故意的,你闭嘴!”

    再度睁眼,周围无一人,静悄悄。

    彭月回到包厢,解释自己肚子不舒服。

    用完餐,他们一行人坐了水上巴士,游船散步,登塔俯瞰景观,进庙烧香戴珠。

    彭月举着香,规规矩矩地跪拜,她心中无所想,也不敢看佛像。

    返程的路上,付苓提议去做足浴:“月月,是不是走累了,无精打采的,上船还差点一脚踩空,我们的行程没必要排这么满的。”

    彭月摆摆头,示意自己没事。

    双方父母回了酒店,彭月不打扰人家情侣,和她们告别,独自回家。

    一天过得很快也很充实,家人相伴,好友身侧。

    彭月望向暗下来的天色,不禁想庞警官的家人在做什么呢,失去亲人的每一分每一秒肯定十分难捱,心里的时针与分针长满藤蔓,迟钝而笨重,无法迎来新的一天。

    次日,她根据新闻上的报道,赶往追悼会现场,已经是第三天了,人们常说在今天逝者的灵魂就会离开世间,前来吊唁送花的市民仍然很多。

    她站在大堂踌躇不前,捡捡地上散落的花瓣,堆去一边;摆正公告牌的位置,蹲在角落边,听着室内的哀乐及话筒中传出的衷心哀悼。

    “姐姐,你怎么待在这里。”

    彭月看见小男孩,猛烈起身,有些头晕目眩。

    “小朋友,你好。”

    “大姐姐,你好。”

    彭月尴尬地笑笑:“我不该进去,姐姐以前做了错事,这么重要的场合,不能再打扰庞警官了。”

    小男孩仰起脸,脆生生的回答:“不对哦,爸爸说过,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

    她蹲下和他对视:“对不起。”

    小男孩继续摆着小手:“也不对哦,对不起是说给自己听的,对他人一定要对得起才行。”

    她从心底里佩服:“你真的是一个非常懂事聪明的小大人,你的父亲是一位非常非常伟大的英雄。”

    他点头:“嗯!将来我也要做和我爸爸一样的大英雄,姐姐,以后我保护你!”

    彭月伸出小拇指:“姐姐也会保护你,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吗?”

    “拉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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