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问前生5

    重楼道:“是本……”

    景小楼刚听了个“是”,便迫不及待扑过去抱住了重楼的大腿:“义父!”

    重楼:?

    “义父”两个字叫得他虎躯一震。

    臬刹也是一震:这小子竟是重楼的干儿子!要命要命,他差点占了魔头的便宜。

    重楼脸色发黑:“下去!”

    腿上的挂件抱得更紧了:“不下!义父,小楼盼这天盼了十六年了!”

    十六年?你如今才多大!

    “……闭嘴,不准叫义父。”

    “我不!你就是义父!义父义父义父!”

    雪见和花楹笑得直不起腰:“这孩子自从知道他爹和你是兄弟,一直把你当义父看待,从小就特别崇拜你,连小楼这个名字都是为你起的,逢人就炫耀有个做魔尊的义父呢。”

    重楼第一次听说还有单方面认义父的,论厚颜的程度,简直比他老子有过之无不及。

    景小楼喜滋滋表衷心:“娘说义父被困在锁妖塔修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关,我年年都盼着义父来渝州看我,义父再不来,我就要为义父勇闯锁妖塔了!”

    重楼:“……”只怕第一层都活不下去。

    景小楼生怕重楼又跑了似的,一口一个“义父”抱着重楼大腿死活不肯撒手,那双肖似景天的眼睛,直亮亮盯着他,愣是叫重楼看出了那么点的……孺慕之情。

    见了鬼的孺慕之情。

    更见鬼的是,看着这双眼睛,他发觉自己竟下不了手将人推开。

    这孩子……从未见过他父亲。

    **

    龙葵醒时正是黄昏,屋子里微有些暗,两颗夜明珠被摆在床尾的镂空檀木盒子里,影影绰绰放着轻柔的光。陌生的屋中陈设件件考究,大到床榻,小到茶壶,无不古朴精巧,竟自成一套韵味。

    古董本就难得,色泽质地能够相得益彰的更是百里挑一,有这样手笔的,想来是那间叫永安当的古董铺了。

    莫非魔尊强抢了人家的店铺!

    龙葵心里咯噔一声,连忙穿鞋下床。

    外头是宽敞的四合院,两进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她绕了一圈也没见个人影,一直出了内院,又穿过花门,才有人声从一墙之隔的前院飘过来。

    是重楼的声音:“去万灵镇做甚?”

    “当然是找土灵珠。”

    龙葵脚步一顿,说话的是个女子,似乎同重楼十分熟稔。

    女子继续道:“凌云寺修了座山那么大的佛像,听说特别灵验,兴许就是靠着土灵珠的加持。”

    重楼不大耐烦,将茶杯“当”一声搁在桌子上:“不去。”

    女子有些恼:“这也不去那也不去,那你说去哪儿找?”

    重楼淡道:“蜀山丢的,去找徐长卿要。”

    找师父要什么?龙葵忙提步朝前院去。

    “哒哒”的脚步声虽轻却急,重楼正漫不经心转着茶杯,耳尖一动,抬眼,便看见小影子从门边露出了半个身子,半挽的长发凌乱又柔软,从肩头滑落,直垂到腰间。

    重楼对上她怯生生的目光,有些好笑,这丫头头发都来不及梳,这样急,不知是怕被丢下不管,还是怕他把渝州削平了。

    “醒了?”

    龙葵点点头,停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走过去。

    方才说话的女子坐在重楼对面,梳着妇人发髻,闻声回过头来,美目绛唇,是个明艳的美人。

    美人脸上本还有争辩的余怒,可一见到龙葵,那点余怒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语气甚是惊喜:“龙葵妹妹!你醒啦!”

    龙葵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唬得一愣,美人夫人已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拉起她的手往怀里揉:“你总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和花楹有多想你!这下好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一家人?”

    唐雪见抱上便不肯撒手,龙葵被她环着脖子又摇又晃,挣也不是拒也不是,几乎要喘不过气,只得将目光投向后面的重楼求助。

    重楼算认出景小楼抱大腿的劲头跟谁学的了,慢悠悠呷了一口茶,才道:“你在人界有个短命的亲兄长,这个疯女人就是你那兄长的遗孀。”

    “说谁短命!谁是疯女人!”雪见一激就炸,果然松开龙葵,叉着腰回敬,“不会说话就好好做你的哑巴!”

    龙葵越听越懵:“什么兄长遗孀?”

    雪见道:“你不记得了?我是雪见啊,唐雪见,你以前总爱叫我雪见姐姐的!”

    龙葵摇头,她自小在蜀山长大,周围皆是师兄师弟,何时叫过谁姐姐?

    “那景天呢?你哥哥也不记得了?”

    “景天……”这两个字倒有印象,几日前师父和魔尊对峙时也提过这个名字,当时只觉得熟悉,后来才反应过来在哪里听过。

    在传闻里听过。

    雪见眼巴巴盼龙葵想起什么,却听她语气平静:“是那位大败邪剑仙的英雄吗?他怎会是龙葵的哥哥?”

    果真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雪见突然有些难过,当年城隍庙外初见,那个从炼狱归来一身狼狈唯有双眸炽热的傻姑娘,苦苦守护了一千年的记忆,终于还是忘了啊。

    “是他,他就是你亲哥哥,”雪见早有准备,掏出一块铜盘晃了晃,“若是不信看看这个,认得吗?”

    当然认得,龙葵眸光乍亮:“蜀山罗经仪!”

    罗经仪乃蜀山独制的罗盘法器,定风水,辨妖邪,更能以蜀山秘法传音见影,比只能闻声不见其人的通讯仪厉害百倍。雪见手上的仪盘刻了一个“卿”字,还是师父亲制的。

    “长卿掌门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特意留下这个给你,”雪见笑笑,“不过这个我用不了,放了好些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师父亲手做的罗经仪,用上百年都没问题的。”龙葵极有信心地接过罗盘,指尖凝术,口中默念法诀,罗盘果然应声而起悬于掌中缓缓转动,自周边生出数寸青芒汇于盘上流转变幻,划出一道道眼花缭乱的金色符象。

    若说方才她对唐雪见的话只信三分,此时当有七分信了,因罗经仪只认蜀山弟子,是真是假一试便知,更别论师父的机巧手艺天下独一份,仿不来的。

    不过须臾,熟悉的身影显现在罗盘正中。

    龙葵喜道:“师父!”

    “龙葵,”徐长卿眼中带着笑,着一袭广袖苍袍,风姿卓然。仿佛早有预料已等候多时,他温声道,“这几日离开蜀山,在外可还习惯?”

    龙葵点头:“魔尊并未难为龙葵。师父和师兄们呢?蜀山是否一切都好?”

    “一切如常,不必忧心,”徐长卿笑道,“能拿到罗经仪,看来你已见到景夫人了,景夫人可好?”

    “好好好,我特别好!”雪见平时用通讯仪与徐长卿通讯,只能闻其声,算来也几年未见面了,“许久不见,长卿掌门越来越丰神俊朗了!”

    重楼从听到那声客套别扭的“景夫人”便觉徐长卿虚伪,再听这句“丰神俊朗”,鄙夷之色收都收不住,心中讥笑如今的凡人个个都瞎了眼,居然好徐长卿那张小白脸。

    龙葵这会儿确认了师父和唐雪见相识,终于有了些揭开身世的紧张感,上前道:“师父,雪见姐姐说龙葵有一位兄长,是景天大侠,这是真的吗?”

    徐长卿料到她会问,眼中不觉染上一层追思:“没错,景天兄弟确是你血脉相连的兄长,亦是师父一位钦佩的友人。”

    “这下该信了吧!”雪见摇着龙葵,“长卿掌门从不说谎的!龙葵,我真的是你嫂嫂!”

    师父亲口承认了,龙葵不知为何一时反而有些恍惚,呆呆看着雪见,一颗心砰砰直跳,不知该说些什么。

    雪见当她还存有怀疑,急道:“长卿掌门,你快把身世都告诉龙葵!从菜牙……不,从飞蓬说起,说不定她听完就记起来了!”

    徐长卿摇头失笑,有些无奈:“若是从这里说起便长了……”

    身世……重楼在旁听着,面色一变,心中忽觉不安,冒出个古怪的念头:不能让龙葵知道身世,否则日后那人会对龙葵不利。

    为何对龙葵不利?和龙葵身世有何相干?

    念头只在一瞬间,重楼自己还来不及想通,已眼疾手快地遵从本心,将罗经仪抢了过来。

    “不要!”

    “你干什么!”

    “当”一声,不知触及何处,徐长卿的影像就此中断,龙葵阻止都来不及,眼睁睁看着重楼五指拢起,不过轻轻一握,罗经仪便径直在他手中消失。

    重楼利落地抖了抖手指:“有些话不听也罢。”

    虽不清楚何来那样的念头,但他的直觉从不会出错。

    雪见以为他单纯见不得徐长卿,忍不住嘲讽:“长卿掌门又不在这里,你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小心眼,连他一面影子都容不下?”

    龙葵紧张道:“事关身世,还请魔尊将罗经仪还给我。”

    重楼懒得解释:“你只需知道景天是你的兄长,其他的,都与你无关。”

    绕是龙葵再好的脾气也有些生气了:“我的身世怎就与我无关?与我无关,与魔尊又有什么关系?”

    “你兄长不愿你再受前尘羁绊,本座欠他个人情,他既把你托付给我,你的事情便与我有关。”

    什么前尘,龙葵听不明白,雪见却听懂了,奇怪道:“菜牙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哦!我想起来了!”不等重楼说话,她自个儿又灵光一现,“当时菜牙的确把魔剑留给你了,还是我亲手交给你的!这就难怪了,我就说呢,你怎么突然就对龙葵上了心,拼死也要护着,出塔也要带着,我还以为你看上——”

    “看上什么?”

    重楼的眼锋轻飘飘移过来,雪见一滞,将后面的“看上龙葵”咽了回去。

    “没,没什么!”魔尊是受过情伤的人,平时呛呛他便罢了,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

    其实他说的也在理,景天都不在了,前世的记忆对龙葵而言不过徒增伤感,龙葵这个兄控,若是想起姜国那些事,指不定要生出什么哀思,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活得更自在一些。

    龙葵听出他们话中有话,摇了摇雪见的袖子:“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吗?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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