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入凡去2

    溪风木然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不知能说什么。怕了几百年,怕的就是这一天,如今这天真来了,他除了无力,还是无力。

    “你准备怎么做?”水碧瞒着他,想必有自己的打算。

    “我想将魔尊的力量还给他。”水碧解释道,“魔尊若出事,我们也苟活不了,总归是活不成,有一线生机,总要保住一个人。”

    溪风愣道:“那你呢?以你的神力,若借助魔尊留在海底城的力量,也能走掉的。”

    水碧笑问:“你要我走到哪里去?”

    自然是回到天上去。溪风忍着鼻尖的酸涩,认真道:“水碧,魔尊身属六界之外,他不会死,可你会。你先离开这里去蜀山,等救下魔尊,就回神界去,届时去找月神讨一杯忘情水,将这百年间的一切忘个干净,做回原来那个无忧无虑的……”

    “溪风!”水碧打断他,“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便将你敲碎了喂梭子蟹!”

    溪风一滞,不敢说话了。

    “休想叫我离开,”水碧气得眼眶发红,有些委屈,“你舍得让我忘了你?”

    “我……”舍不得。

    溪风喉间发苦,这已是他能为水碧想到的最好退路。

    可若设身处地,换作他是水碧,他会一个人离开吗?

    心中几番挣扎,溪风终是握紧了她的手:“也罢,你说得对,魔尊对我们有恩,这条命,我们早就该还他的。”

    此时的重楼已是强弩之末。妖怪几轮折腾下来,已是站都站不住了,吐了好几回血,五脏六腑恐怕都挪了位,却仍强撑着不肯认输。

    这副模样,实在同平日的魔尊相差甚远,连龙葵都有些看不下去。

    她记得初见锁妖塔中的大魔头,漫不经心,目空一切,所到之处众妖臣服。可原来这些臣服并非理所当然,他也曾如此狼狈过。

    为什么呢?以他的能力,本可以自行收回海底城那份力量的。

    溪风不忍再看水镜:“阿碧,魔尊他……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水碧点头:“本想再拖延几日,现下怕是来不及了。同我一起赴死,你可会后悔?”

    溪风掏出一只系了绳子的回音螺,挂在水碧脖子上:“生不能同衾,死却能同穴,我高兴的。”

    水碧轻笑。她结出一道法印,手掌扶住溪风额头两侧:“会有点难受,你忍一忍。”

    溪风奇怪:“这是做什么?”

    “催眠术。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睡吧溪风,就当睡去了。”

    溪风以为水碧施法催眠让他少受些痛,直到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在流散,开始微微钝痛,才陡然觉得不对:“这不是催眠,阿碧你在做什么?”

    水碧忙化出一条水绫绑住他乱动的手脚:“别动,忍一忍马上就好,睡一觉,醒来之后,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了。就像你叫我离开,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想赌一赌。”

    “赌什么?你先停下来,我们慢慢说……”

    “赌魔尊是否会心软,”水碧笑着转头,眸子里熠熠生辉,“先前说看不到未来,并非全在骗你。我最后能看见的,只有这一幕锁妖塔。”

    她此时只是溪风灵府中的一段记忆,不可能知道重楼和龙葵的存在,然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转头的一抬眼恰好对上了两人的目光。

    好像真望见了他们一样,水碧眉眼柔和,恳切道:“魔尊或许是破局的关键,你我的结局如何,全在魔尊一念之间。”

    龙葵听得一头雾水,看看大魔头,他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明白了没有。

    溪风似是听懂了水碧的意思,眼中现出惊惶之色,可惜阻不及了,记忆流失让他的意识越来越混沌,不过眨眼间已说不出话来。

    水碧始终笑着,直到溪风彻底封印了记忆陷入沉睡,她力竭滑坐在地,抚着爱人的脸,终于哭出声来。

    没有半点征兆,龙葵怔怔看着神女抱着溪风,身体一点一点化作齑粉消散。

    而后,倒灌的海水退去,天空的裂隙消失,神女殿的满地狼藉慢慢复原,溪风安静地躺在塌上,呼吸均匀,好像睡梦正酣,从不知什么地动石摇、什么生离死别。

    一切又如初时美好。

    龙葵呆呆的,尚没反应过来:“神女……消失了吗?”

    重楼道:“她将力量还了我,为了保住溪风和海底城,自行献祭了神身。”

    果然,锁妖塔中原本奄奄一息的重楼身周流光涌动,如同浴光重生一般,全身伤痕都开始愈合,属于魔尊的威压逸出,未曾动手便压得先前猖狂的小妖尽数匍匐在地。

    大魔头没事了。

    尽管早就知道结果,人就在身旁好好站着,龙葵还是不觉缓了一口气。

    溪风的记忆到此为止。龙葵晃了下大魔头:“你当时那副模样,如何能一念之间救下他们?”

    重楼听着不大舒服,抬眼觑她,“我,哪副模样?”

    龙葵不甘示弱觑了回去:“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

    重楼:“……”

    嗬,还挺记仇。

    重楼浅浅勾了丝笑意:“她说的并非当时,是现在。”

    溪风醒转便听到两人对话,挣扎着爬起来,想也不想朝重楼跪了下去:“求魔尊救救水碧!”

    “本座为何要救?”重楼冷眼道,“当初留你们一命已是仁慈,如今你们夫妻竟还算计着本尊这半身修为。哼,好一个‘一念之间’。”

    重楼话说得绝情,溪风理亏,一时接不下话,可眼下什么都比不得水碧复活重要,他重重磕下头:“若魔尊肯救水碧,溪风甘做魔尊手下奴仆,永生永世为魔尊驱使,绝不后悔!”

    龙葵本就为溪风和水碧惋惜,再听这番承诺十分动容,忍不住动了动被重楼抓着的手指,悄悄拉他:“大魔头,失去半身修为,你可会伤得厉害?”

    重楼知她想什么,轻蔑道:“即便只余一丝一毫,本尊照样可做六界之尊。”

    不会有事便好,龙葵求起情来也心安了:“其实……若非水碧神女及时归还魔力,你那时在锁妖塔恐怕还要受些罪,也是知恩图报了。”

    重楼凉凉道:“若非为救他们失去半身修为,我何至于轮回井中敌不过天道,要陪你走这凡间一遭?”

    龙葵一愣:“什么?”

    重楼:“……没什么。”

    龙葵又道:“还有方才,你用了神女姐姐的水镜,也未同人家打招呼。”

    重楼:“本尊想做什么,需要同谁打招呼?”

    “那不一样,”龙葵一本正经道,“虽说水镜是神器,可你怎知水镜不是水碧姐姐梳妆用的女儿家的东西,怎能不问自取?岂不是冒犯?”

    重楼眯起眼睛:“梳妆?”

    龙葵拼命给溪风使眼色,溪风忙跟道:“龙葵姑娘说得不错,内子平日……正是用此镜添妆。”

    重楼简直要气笑了,这丫头竟伙同外人给他下套:“好,好得很!继续说,还有什么理由?”

    龙葵硬着头皮,心虚地指了指身旁的小山:“你……还捉了人家的蟹。”

    重楼:“……”是谁要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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