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番外3

    重楼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愤怒、惊讶、慌张,都不足以形容看见纸人这一刻的心乱如麻。

    然他面上极冷,唐雪见以为他单纯在生气,不是生龙葵的气,就是生纸人的气,但这不都是他困住龙葵的错吗?于是理直气壮地刺激重楼:“臭男人,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控制欲这么强,活该龙葵连夜逃跑不要你!”

    他确实被气狠了:“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就让她随便出去!”

    雪见反驳:“我当然知道,中元节啊!祭祖的日子,龙葵出去祭祖有何不可!”

    重楼咬牙:“好一个中元节!那你可知道中元节又名什么节!”

    “又名鬼节啊,鬼节又怎么了?和龙葵有什么关——”

    雪见忽然梗了一下:“鬼节?”

    龙葵殉剑而死,初回人间时,见不得太阳,拿不动重器,不死人,与鬼无异。

    雪见喃喃:“不是已经没事了吗?这都多久了,龙葵……是人啊。”

    重楼收回纸人手上的姻缘结,冷冷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雪见紧张道:“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重楼不语,盯着纸人缺失的一只耳,道:“耳朵呢?”

    “被龙葵带走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关心这个?”

    “傀儡身上有姻缘结的气息。”重楼打断她,闭上眼,借由姻缘结,细细感受那点微末的魔息。

    气息太弱,他寻了好一会,雪见惴惴道:“寻到了吗?在哪?”

    最后停在极远一处鬼气浓郁的郊野,隐隐像是一处鬼门。

    以龙葵的体质,若被引入鬼门便极难回到人界。

    重楼扭头盯向雪见,眼神又凶又恶仿佛要将她钉穿:“你最好祈祷她没事!”

    雪见瑟瑟不敢说话,怔怔看着他光影一样掠了出去。

    眼睛一睁一眨,下一刻,重楼已出现在百里之外。面前是感受到的龙葵所在的郊野,只不过,竟是一片长势甚好的向日葵田。

    风吹花动,几个农人在田里劳作,泥土和葵花的气息扑面而来,安静祥和,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

    重楼愣了一瞬,这里有点眼熟。他揪过来一个锄草的庄稼汉,道:“这是何地?”

    庄稼汉干活干得好好的,骤然被魔气拽过来,两腿悬空,吓得丢了锄头:“大仙饶命大仙饶命,这是姜县!不要杀我!”

    “姜县,姜?”重楼皱起眉头,“与千年前的姜国有何关系?”

    “姜国?”汉子愣了一下,“对!这里就是姜国旧址!这、这一片向日葵都是,我们整个县,都受过姜国的灭国诅咒,除了古姜国的国花向日葵,别的什么都种不活!”

    重楼看着向日葵田若有所思。他是知道龙葵前世殉剑前,许愿让姜国开满向日葵的事,却没想到成了真。若他猜的不错,向日葵田的底下应是战时的乱坟冢,经过千年积淀,如今成了一处鬼门关。

    重楼抬手在他眼前幻出龙葵的容貌:“今日可曾见过这个姑娘?”

    汉子仔细辨认,摇头:“没有没有,我一直在田里头,从没看到这样好看的仙女!”

    那便极可能是最坏的情况,龙葵已经被拉入鬼门了。

    重楼放开庄稼汉,将他扔了出去,等他连滚带爬爬远了,才踩着一处结界,独自下了田。

    破相后的结界逐渐显露出鬼门,重楼抬头,他的面前立着一栋高耸的城楼,楼牌上写着“姜国”两个字。

    城楼不破不旧,应是常有维护,楼下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守门的士兵见到他,恭敬行礼:“恭迎魔尊!”

    重楼奇怪:“你认得本座?”

    士兵道:“魔尊,太子已在演武场候您多时了!”

    太子演武场,干他什么事。他道:“龙葵在哪?”

    士兵道:“公主殿下已回宫中。”士兵说完,只觉一个影子闪过,下一刻便不见了魔尊身影。

    重楼掠身直往宫殿里去,然有人早在旁等着,将将要奔进殿门时,被一只银枪擦着鼻尖拦了下来。

    “你终于来了,”挺拔的青年一身玄衫,挥枪抵在他的脖子上,语气冷硬,“你就是重楼?”

    重楼看着眼前人的面容有些怔:“你是龙阳?”

    和飞蓬景天一模一样的脸和身形,不同的是,眼前人肃立板正,眉宇坚韧,不似飞蓬傲然肆意,也不似景天散漫市侩,他的气息比他们要沉重压抑百倍。若非得见,很难想象怎会有人将诗书人的清尘儒雅和上位者的杀伐矜威两种如此矛盾的气质汇聚于一身。

    的确如龙葵所说,气宇不凡。

    不是飞蓬,也不是景天,是姜国太子龙阳。

    前世重楼曾寻了他许久,找到这位太子的时候,他已在战场上被乱箭穿胸而死,死状惨烈,却坚毅地不肯折腰,徒留满地鲜血和一只神甲头盔。重楼带走头盔丢给女娲一族,无暇多看两眼,便马不停蹄又去寻飞蓬下一世。

    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他与龙阳,还能有机会见上一面。

    龙阳眯起眼睛打量他:“就是你,拐了我妹妹?”

    听着语气不善,“拐”这个字咬得极重,重楼心想,最初确是自己半抢半威胁将龙葵从蜀山带走,用“拐”并无不妥,于是抬眼道:“不错。”

    龙阳一瞬间目眦欲裂,提枪直取重楼脖颈,重楼避让,龙阳又进,击击致命。

    重楼只避不攻,龙阳枪枪像戳在软棉花上,更加气躁,喝道:“你躲什么!”

    重楼道:“我不与你动手。”

    龙阳咬牙:“你不是寻了我千年,只为和我打一架?”

    “……”重楼哑了一下,“你是龙葵兄长,她敬重你,我答应过她,不同你打。”

    一句龙葵让龙阳破了功,方才还浑身滚烫火气的青年像被大雨淋了一场,整个人都颓闷下来。

    “她是我妹妹。”

    “我知道。”

    龙阳盯着重楼,眼角发红,眼底沉郁。廊风从侧吹来,吹得人心底冰凉,吹得眼睛胀涩。

    他闭了闭眼,像是逼自己接受这一切,半晌,再睁开,眼里有些空。

    “你可曾欺负她?”

    重楼:“……”如果从前那些戏弄和冷漠算欺负,是他之过。

    龙阳沉了脸:“你……”

    “……成亲之后不曾,往后也不会。”重楼头一次觉得有愧。

    龙阳脸色稍霁:“记住你说过的话。成亲时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可有怠慢?”

    重楼回想一遍:“俱全。”

    “衣食丰裕,岁寒无忧,可能做到?”

    重楼坦然:“魔域有矿。”

    “……也能让她舒心喜乐,笑容常在?”

    重楼回忆成亲以来,哭包已很久不曾落泪,应是算舒心的。

    除了昨日。

    重楼思忖片刻:“唯这一次,是我不对。”

    龙阳白了他一眼:“你与龙葵,无论发生何事,都是你的过错。”

    姜国太子偏爱妹妹竟到了毫不讲理的地步,重楼轻笑:“还有什么,一并说了。”

    龙阳仍有气在,然受人再三嘱托点到为止,怀里的葵花香囊自从他持枪起便烫得不行,纵使他满身的戾气,也狠不下心再挑衅什么让她为难。

    心中仍旧钝痛,好像手心里捧养了多年的白玉,自己都舍不得轻易示人,一觉醒来却被别人揣进了怀里。

    龙阳忍着这钝痛,背过身去,问出的声音喑哑:“你爱她吗?会像我、父皇、母后……这样爱她吗?”

    重楼望着他颓丧的背影,回答就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他蓦然想起千年前姜国战场上的匆匆一瞥,战败的太子身躯插满枪箭,千伤百孔,满地残血,不甘地跪立在疆场,死不瞑目。

    他明明早已顺应天道进入轮回成为景天,这一缕残念却倔强地留了下来,在这里守着姜国,等着龙葵。

    可笑,一缕残念而已,连魂都算不上,却在这里驻了千年不灭。

    是为了听他这一句答案?

    重楼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新书推荐: 我在老九门打工那些年 执语 开局抽中破鱼叉,海王竟是我自己? 反派女配总想做我的朋友[快穿] 落尘凌云间 我在全员be剧本里面he 曦云离 寒蝉不闻雪Ⅰ 春栀雨 在树上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