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四就要去上班了，路子繁此刻顶着双黑眼圈进入公司，只觉得自己是社畜一枚。

    容枳注意到她的垂眼惺松，不禁笑问：「昨晚干嘛了，去抢劫啊？」

    「我看是熬夜赶稿了。」孟一冷哼一声。虽然孟一已经不会像她刚进来时那般咄咄逼人，但对她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这下毫不犹豫地拆了她的台。

    「那可惜了，」容枳故作婉惜道：「本来还想带你出外勤的，你现在没有精神，我也没法带你去了。」

    路子繁闻言立刻抬眼：「我现在又突然精神了！」

    容枳很满意，马上备好车子带着记者们出外勤了。

    「主编，这次是什么情况啊。」聂耿随意问问。

    容枳还没出声就收到了电话，及后神色越来越凝重，她摁掉电话后张口：「清晨那会儿收到消息，莫恩大廈发生火災，火势猛烈，多人受伤。到现在9点火势仍未有停歇的迹象。」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年初四着火，敢情是开年呢。

    到了案发现场，路子繁抬头便见楼上洪洪猛火，消防依然在救火，暗色从眸子一闪而过。

    聂耿是摄影记者，她迅速整理好，开始拍摄，而路子繁的任务是收集有关火灾的相关资讯，採访目击者以及这栋大廈的居民。

    直到火被完全扑息，已是10点有余，消防从里面带出两具已被烧焦的尸体，警方旁边的一个带伤的女人呼喊得声嘶力竭，到绝望。

    生离死别，是人间常态。

    这栋大廈楼龄挺大的，又是旧区，加上偷工减料，对消防安全没有意识，导致这场大火的时间长达4小时，促成了这场悲剧。

    路子繁这几天一直在赶这份新闻稿，希望尽快报道出来，社会各界可以予以正视。

    「那两个小姑娘挺可怜的，」一个娃娃脸女生叹息，她叫夏安，在公司以乐观活泼闻名，有吉祥物之称，都28了依然保持童颜，虽然她当时没有和容枳他们一起出外勤，但也打听了不少，「她们的母亲也是，一个小女人自己一个扯大两个女儿，说没就没，怎么会不痛心呐。」

    路子繁又回想起了火灾那天晚上，所有伤亡人员已被送到医院，受伤的人已经被救治，她打听到了那个女人的状况，她现在仍躺在病房中，有好几个记者都被她赶了出来，他们被赶出来后见路子繁在外面等着，让她进去试试。

    毫无疑问地，她一进去便被女人厉声质问：「怎么？你也要来帮我？我说了我不需要！」

    「你先冷静点听我说，」路子繁毫不怯场，「我很同情你，因为我也有相似的经历。」

    路子繁缓了缓，才娓娓道来：「我16岁那年，父母离家已有两年，留下我与外公相依为命。凌晨我正睡得香甜，在梦中突然惊醒，才发现，那座大廈走水了，我差点就死在了那场火灾里。」

    女人不解：「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你的女儿肯定和当时的我一样绝望，只不过是我侥幸能够死里逃生，可是我的外公也永远地留在了那场火灾中。」

    「我的父母知道后只是打了些钱给我，我今年23岁，已经快有8年没见过他们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孑然一身。」

    这些全是事实，绝对没有为了哄女人而夸大其辞，当初要不是有大姨家帮衬着，她都不知道如何面对。

    或许是女人也觉得路子繁可怜，主动接受了採访。

    女人28岁，农村出身，初中学历，16岁就已经嫁人，17岁怀孕，19岁怀二胎其间丈夫意外离世，受不了婆家人的责骂，带着孩子搬回娘家，自己到城里打拼，结果娘家人不愿意帮忙照顾她的两个小孩，于是她决定搬到城市，自己一个把孩子们拉扯了9年，她们本就已经家境贫困，经济拮据，现在一把火把家里的东西全烧了，女人也没有多少钱，政府虽然会给予援助，可是钱不足以为女儿们处理后事。

    路子繁把上述都记了下来，准备撰写一则报道，希望引起慈善机构及有心人注意。

    工作忙完才发现已经到元宵节了，下班后路子繁到超市买几包速冻汤圆，在柜前竟偶遇了秦向北。

    路子繁主动和他打起招呼：「这么巧，你也来买速冻汤圆啊？」上次在他面前还是很拘谨，现在却放开了不少。

    秦向北点头。

    「那你要来我家一起吃汤圆吗。」

    片刻后，她就带了秦向北回家，她本来只是随口问问，也没料到他居然会这么不客气，一口答应。

    秦向北虽然脸皮厚，但还是很有教养的，路子繁推门进去的时候，他仍站在外面，没有想要跟着进屋的举动，路子繁把它看在眼内，喊他进来。

    路子繁给秦向北倒了杯水，她素来不好茶，虽然上次在大姨家倒是见他挺喜欢的。

    秦向北抿唇，就看见路子繁又回到厨房，连忙跟过去，把她请出了厨房，自己挽起衫袖准备煮汤圆。

    路子繁：……到底谁才是客人。

    秦向北端出热腾腾的汤圆，路子繁眼睛微亮，忍不住先尝了口，果然嘴被烫到了。

    「小心烫，」秦向北见状提醒：「别着急，慢慢吃。」

    两人沉默地品尝汤圆，路子繁受不了这种气氛，于是问：「你为什么会来白港市？」

    「不想呆在京城。」秦向北回答。

    路子繁佯装惊讶：「原来你是来自首都的！怪不得下雪不撑伞。」

    秦向北扬唇道：「我也确实没料到这里会突然下雪，而且还会濡湿皮肤跟衣服。」停顿了几秒，他又问：「你自己一个人住吗？」

    「对呀，」她没有否认：「我没跟你说过我爸妈常年不再家吗？」

    「年轻女性独居很危险，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点，尽量不要晚回。」秦向北有些担忧，近些年独居女性出事的个案日渐增加。

    路子繁摆摆手：「没事的，我独居已经有7年了，没出过事。」

    他见她吃完汤圆，温声道：「喝点吧，我用红糖煮的，对女孩子身体好。」

    路子繁暗自惊叹他的细心，虽然她很不喜欢喝红糖水，不过还是给了面子喝了一半。

    秦向北还想帮忙洗碗，可是路子繁却不让了，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坐一边去。

    等她从厨房出来，秦向北正在玄关穿鞋，她问：「你要走了吗？」

    秦向北闻言弯唇问：「你希望我留下吗？」

    「你走了我还怎么约你吃饭啊。」路子繁小声嘀咕。

    虽然声量小，但秦向北依然听到了，他笑得眉眼弯弯地表示明天晚上有空。

    两人便约定好，路子繁决定绝不让他请客，自己一定要抢先他一步付钱。

    「我真有事，先走了。」秦向北与她道别。

    半小时后，秦向北现身于白港机场的侯机大堂。

    一个身形与他相若的男人拖着行李箱朝秦向北走过来。

    「非得让我过来接你，又不让我通知她，你想玩什么花样儿？。」秦向北悠悠道。

    男人正色道：「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你别想了。」

    秦向北失笑：「难道你来白港市不就是为了看她一眼吗？」

    「秦向北，你真的越来越不像样了，」男人皮笑肉不笑的。

    「好好好，」秦向北漫不经心地说：「大伟哥，那你有什么安排？」

    「大伟哥」冷哼一声，才说：「先去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