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二章

    两个人在一家中规中矩的便宜旅馆睡了一下午,疯狂过后的衣物散落在床尾床脚,洁白床单没遮住的脚踝相互缠绕。

    廖泽宿醉起来时身子胸口压下一只细长的胳膊,他假寐一会儿,思路渐渐熟络。

    侧过头看了眼睡梦中的女人,她确实好看,笑起来尤其甜,小姑娘似的天真梦幻。

    对着这张脸,他不由自主浮现一帧帧欢愉。她起伏的动作,娇嗔的喘息,这么一想,他喉结一滚,拨开她唇边的碎发。

    快要亲上,沈糖睁眼直勾勾盯他:“你偷亲我?”

    他久经情场,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廖泽躺回去枕着双臂,又侧过头拆穿她:“我有没有亲你,你不更清楚。”

    沈糖卷起被子起床,她在一堆混合的衣服中挑出自己的,甩了一两件还给他,催促道:“赶紧穿上。”

    她一件件找衣服,着急的样子有一点可爱,沈糖是真的着急,因为上班要迟到了,迟到意味扣钱。

    廖泽懒洋洋把衬衣穿好,一抬头,窗户透进来的阳光沐浴到了她身上,柔焦似的滤镜仿佛不在一个图层。

    沈糖胡乱扎了一个马尾,慌忙中不忘提醒他:“哎,你别忘了你说过的话啊。”

    他一听,不舒服地蹙眉说:“喂,扫兴了啊,昨晚你就不这样。”

    一条领带甩在他跟前,沈糖已经收拾完了,她心想这男人偶尔挺龟毛的。她说:“你废话好多。”

    廖泽浅浅一笑,拉住她的手腕拥到怀里,低头想亲一下,哪只人家不肯买账,轻轻松松躲开了吻。

    他讪笑:“沈小姐,爽完就不管了,你床品不怎么好呢。”

    要不是还有求于他,沈糖可以再当面翻白眼的。

    她无语:“我叫沈糖,糖葫芦的糖,我给你留一个号码,方便的话,把你号码也给我。”

    廖泽知道她在想什么,没过多置评,干脆拿起她的手机添加联系人,最后把手机扔给她。

    沈糖看着联系人上写了“廖泽”二字,她咬咬唇,又问:“你会帮我的吧。”

    他的眉目闪过不悦,这时的他觉得一切都很扫兴,因此他答复得敷衍又冷冰冰:“知道了。”

    廖泽一大早到公司处理业务,早到楼里的保洁阿姨也才刚到。

    他坐在顶层的办公室,旋转着老板椅俯视底层,当经理□□推门而入,看见椅子坐了人,吃了一惊。

    廖泽把后脑勺转过去,面对经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支支吾吾的,藏不住才招了:“蒋总谈公事去了。”

    他淡淡一笑,慢慢交叠指尖,忽然问了一声:“现在把他叫回来。十分钟。”

    没有十分钟,五分钟就回来了。蒋程浩急匆匆地奔上电梯,临近办公室想起来整理仪容仪表。

    他刚进来,廖泽点着钢笔数秒数,门被推开,他抬眸扫了一眼蒋程浩,换上了笑:“蒋程浩,您一天天挺辛苦的。”

    蒋程浩累得一天冷汗,谁不知道廖家二公子杀伐果断,心狠手辣,他殷勤地乐呵:“什么事啊廖少。”

    “廖少?”他嗤一声,不以为然,“你当我跟你过家家呢。”

    蒋程浩一惊,改口称:“廖总,您吩咐。”

    廖泽从老板椅站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他跟前,蒋程浩不敢抬头,他用钢笔抵住他的胸口心脏处:“听说你上班时间去足浴店嫖?”

    不知道谁告的状,蒋程浩脸刷一下白了,他垂头认错:“对不起廖总,我想着最近公司涨势好。懈怠了。”

    廖泽用了些力度,抵得他心口更紧:“家里还有老婆跟小孩,你说你这样算什么男人。”

    他讲完松开钢笔,笔在滑落下去的一瞬间被蒋程浩接住了,他急急点头,说着下次再也不会了。

    廖泽坐回老板椅,揉了一下山根,慢声慢气地说:“王经理,你去一家洗脚城,找一个叫沈糖的女人。”

    这天沈糖马上下班,她把被汗浸湿后背的工作服换下来,揉成一团装进帆布包。结算完的工钱整齐放在洗手台。

    她拾起来熟捻的一张张捋平,数到一半,那天在旅馆的场景再度闪回,走私似的过了一遍。

    他在她耳畔低语,告诉她不要后悔。

    沈糖自己做过的所有选择,从来没有后悔过,她只是有一点点难堪罢了。

    如果可以,谁愿意去没脸没皮的勾引一个看起来轻浮浪荡的陌生男子呢,她的体面和自尊打从生下来就还给娘胎了。

    她一直在等廖泽的电话,等待一个最快拥有物质的捷径,她知道她不是个幸运的女孩,世界上所有的好运都与她无关。

    正因如此,茫茫大千世界砸下来的机会显得弥足珍贵。

    可惜沈糖给廖泽发的短信他都没回,她出了洗脚城,迎面开过了一辆玛莎拉蒂,她预感有事,站住脚观察。

    下车的人是她从未见过的顾客,沈糖甜美一笑:“您好,请问您是———”

    “你叫沈糖?”□□开门见山地问。

    “对,是我。”她立即说,“是廖先生让你找我的?”

    “嗯,下班了吗,他让我带你去买一套衣服,沈小姐尽兴就好。”

    沈糖没客气一点,她在牌子店里挑选了很多套裙子,一件件乐此不疲的更换,导购站在旁边一个劲的捧场。

    好话谁不喜欢听?从前只有她说的份,现在也能听一听别人奉承了。

    她挑了一件血红色的抹胸裙,因为人瘦,裙子短,点缀的亮片宛如人鱼公主的鳞片,如梦似幻。

    沈糖看着一路倒退的风景,她的心脏像泡在一个封闭的容器罐,闷闷的,出不了气,她问:“这是要去哪?”

    □□没有回答她,只别开话说:“沈姑娘,老实说我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但我多少也能感觉到,这次不一样。”

    他讲话模棱两可,沈糖没听懂。

    “你还年轻,后路很多,我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儿...总之,你好自为之。“说完□□把车靠在路边。

    沈糖下车先仰头望了一望,她并非单纯少女,不满十岁开始绸缪生存,见过的,不该见的,她都知晓了。

    一栋豪华宫殿的设计,门口驻守了十几位安保,停在外面的车非富即贵,这里怎么看也不是个正经场地。

    她被带入场,里面看不见一缕阳光,没有窗户也没有时钟,拎小皮包的女人在走廊慢慢闲逛,浓郁的酒气扑鼻。

    头顶是奢靡的金色吊坠灯罩,大堂的装修把纸醉金迷完完全全复刻,沈糖心口提了一股气,撑着不敢发作。

    真正踏进去没有人注意到她,每个人都忙,荷官在发牌,低吼狂欢几乎在相差无几的时间进行着。

    沈糖耳边有什么嗡嗡地叫着,她握紧自己的拳头,壮胆般往前走,忽然被人推了推,□□要她换个方向。

    她看见廖泽在一张桌上坐着,衬衫的上衣解了大半,脖颈处还有一条细细的疤,他正结束一轮,准备下注呢。

    沈糖的出现突兀又不合时宜,在场所有人都看她,她一下子懂了刚才在车上的那席话。难言的情绪在积压。

    撂在旁边没多久,廖泽一把揽过她的腰,她坐在他旁边,他点燃一根烟,漫不经心的夹着问她:“你想下多少?”

    她真不知道说什么,心又慌,索性问他:“你能下多少?”

    “说个数字呗。”

    “下多少都是输。”

    廖泽笑了一笑,没否认,全推了说:“不玩了。”

    离开赌场廖泽站在阶梯之下,他咬了一根烟,望着停在外面的豪车,有意在等还没跟上来的女人。

    看见影子逐渐覆盖,他说:“晚上别墅有场party,看你裙子都换上了,没打算空手回去吧。”

    沈糖听着眼前男人的话,脑子乱七八糟的甭出许多理不清的想法,她想揪住一个点顺畅的想下去,却抓不住根源。

    这个人和她一夜情,她以为他是花花公子。然后呢,他确实花花公子纨绔子弟,分毫不假,可他同时也是一栋楼的老板。

    于是她叫他帮忙牵线,设计勾引的话全成了可笑的耻辱,简直是没有自知之明的空想。

    本该寂静的时刻,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赌场外常有这样的人存在,拿着孤注一掷的钱进去,又心如死灰的出来。

    沈糖觉得自己和他们并无两样,都在赌,不同的是,他们拿钱,而她拿一个女人最可怜的东西赌。

    廖泽没等到她的回应,微微侧过头:“还玩不玩?”

    他说完此话,摸出打火机要点燃咬着的烟,可风太大,乱哄哄的吹着,按动了几下砂轮都没能生火。

    沈糖盯住他的背影,下了几步台阶,她和他站在同一个阶梯,上前帮他拢风点烟,金黄色的火苗扑朔在二人眉眼。

    廖泽一瞥她的眉眼,她没了旅馆那会儿的小姑娘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可以叫男人有欲望的女人。

    他吐出一口平直的烟雾,捏住她下巴,不忘调侃:“怎么突然这么贤惠?”

    “你想睡我,没必要隐瞒身份的。”

    他嗤一声:“生气了?”

    她有点被烟呛到的生硬,沈糖忍住没发作,她觉得自己再也无法露出第一次见廖泽的坦荡与利落。

    廖泽更不用说了,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再和她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可以取笑,可以吃饭,可以乖乖听话穿好衣服就滚。

    他们本来就不平等,也没维持平等的必要。

    沈糖还是坐上了他的车,在她望向窗外街景时,他冷冰冰地叫她:“回去把洗脚城的工作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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