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会有故人之姿?

    鲍春春大剌剌地抱着新棉被走进陈宅的时候,果然引起了众人的围观。

    因为凡是为陈家做事的人,无论是制糖工人还是家丁从仆,衣食住行都由主家提供。这般不知好歹的后院从仆,鲍春春还是头一个。

    “春姐姐。”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偷偷跟了过来,“是被子盖着不舒服嘛?”

    鲍春春边收拾着床铺,边应道:“我怕冷,与其盖两床薄被,还不如换个更厚的。”

    “可是,主家不让我们用宅院外的东西。春姐姐初来乍到,还是别犯错得好。”

    “招娣。”鲍春春抱起那床旧被子就要起身离开,她看着满脸担忧的李招娣郑重其事地说道,“勇敢的孩子才会有糖吃,总有一天你会尝到‘离经叛道’的甜头。”

    她说这话,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些底层百姓的温良顺从。

    刚入府的时候,她便听说着陈宅里有两个不许。第一,不许直视主人的眼睛。第二,不许不停主人的话。

    “什么破规矩!”

    她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这存在千载的等级制度荼毒了多少人。

    什么叫人生来就有三六九等?什么叫“下人”,什么又叫“主人”?难道人不该为人,人生来就是上位者的狗吗?

    她看着那些欣然接受这一切的人,不怨她们的愚昧,而是怨他们的无知。原这种文化经过长年累月的不断生产,只是为上位者吃人的汤锅添了一把柴薪。所以从那一刻起,她更加意识到了平民教育的重要性。

    不仅是让他们在生活中避免很多麻烦,也更是希望他们能够早早醒来。

    这种没头没尾的话,李招娣并不是第一次听鲍春春说了。她看看空荡荡的屋子,又看看床上的新棉被,仍是不解。

    一床被子怎么就牵扯出了离经叛道呢?

    她在床沿上呆坐了许久,为自己蠢笨的脑子唉声叹气。

    要是自己能像春姐姐一样聪明伶俐就好了!

    她想着想着,愣是守着那床被子到了深夜。

    ——

    躲过了两次巡查,鲍春春这才拔掉鼻子上的两坨草纸,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果不其然,那些没有换被子也没有像自己这样上了双重保险的从仆睡得死死的。

    她戳了戳李招娣,见她也撅着嘴均匀地呼吸着,便放心地给她掖好被子,溜下了床。

    在魂穿到这个时代以前,鲍春春从来没见过这么明亮的月色,甚至在夜里出恭都不用点灯,整个后院都是亮堂堂的,恍若禾丰园对面的大戏台。

    没错,今天在这里,鲍春春将跨专业指导一出大戏。

    她轻车熟路地走到陈媛卧房的墙根底下,学着谍战剧里的情节,对屋内的情况望闻问切了一番。却不想,屋子里根本没有陈媛的身影,只有她的贴身侍女歪歪斜斜地睡在榻上。

    “不应该啊……”

    她思忖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个大错!

    陈媛又不是现代人,深夜emo总不会一个人窝在被窝里听网抑云吧?

    她有些焦灼地拍了拍脑门,满是歉意地朝墙头上的马、朱二人打了一套组合拳。

    然而,这俩人并没有看到她的手势,蹲在墙头聊得正欢。

    “你俩是怎么认识的啊?”

    朱友广嗑着瓜子,摆出一副吃瓜的表情。

    “我俩啊……”马永晏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抢过一把瓜子,开始了胡编乱造,“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白天,我御马飞驰在满是人群的大街上。突然,我看到一个弱女子正在被一群凶神恶煞的恶棍欺负……”

    “啊,我知道了!真真是那个女子的弟弟,然后你俩一见钟情,私订了终身。却没想到你俩的缘分从书院就开始了……”

    “放屁!”马永晏赶紧把手里剩下的半把瓜子全塞进朱友广的嘴里,“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那女子就是……”

    “呜呜呜!”

    马永晏转手捏住朱友广的两腮,做了个“嘘”的手势,试图听清那越来越响的铃声的来处。

    “快走,来活了!”

    他拍拍手上的渣子,扯住朱友广的衣领,飞跑起来。

    那规律的铃声鲍春春听得更为真切,她脸色顿时凝重起来,紧贴着墙壁,摸进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小院。

    那两日,除了观察陈媛起居外,鲍春春也凭借自己超强的记忆力把陈宅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一遍,甚至还画下了一张简图。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从未踏足过这个地方。

    对了!

    那扇门!

    她回忆着刚才走过的路线,自己绕过陈媛和从仆的房间,应该就到从仆口中的一直锁着的角门了。

    就在刚刚,那扇门打开了。

    所以自己就是穿过那扇本不该开着的门,来到了这里。

    难道这里已经出了陈宅?

    不对!

    这里的围墙和后院一致,自己应该还在陈宅里面!

    她来不及多想,就被铃声中夹杂的诵经声吸引了过去。她壮着胆子,依旧是贴着墙,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小心。

    眼瞅着离那间闪着微弱烛光的屋子越来越近,鲍春春心中想要了解一切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一时间,感性冲垮了理性的大坝,她决定冒险再进一步。

    “咔!”

    “谁?!”

    鲍春春紧闭着眼睛缩在阴影里,生怕被人发现,功亏一篑。

    “阿阔,是你吗?”

    阿阔?

    哀帝似乎姓齐,名青阔。

    陈媛拿起佛像边的孤灯,缓缓走到窗边。

    她确定,自己看到了一个人影,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一直等待的那个人。

    “阿阔,如果是你的话,能否……”她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自己的要求是否有些过分,“朝我招招手。”

    鲍春春松了口气,原来,自己是被陈媛认成了哀帝的亡魂。

    魂兮归来,她还真是个性情中人。

    鲍春春依旧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挥了挥,完全没注意到陈媛已然站在她的身前。

    “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是打着说亲的幌子来套我话的!”陈媛凶狠地钳住鲍春春的手,步步紧逼,仿佛一只要吃人的恶鬼,“说,谁派你来的?!”

    鲍春春自始至终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暴露的,她早就被手腕的疼痛冲昏了头脑。

    “说!不然,你也去死吧!”

    也不知陈媛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从哪里来的蛮力,竟用另一只手卡住鲍春春的脖子,狠狠地把她抵在树上。

    鲍春春奋力挣扎,另一只手不停地用指甲抓挠着陈媛的手背,试图让她吃痛把自己放下来。然而,这招对陈媛并不管用。

    强烈的求胜欲让鲍春春四百度近视的眼睛蓦然清晰,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房间正中的观音像:“阿,阔……”

    “别骗我了,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

    陈媛的手指再一次陷进鲍春春的脖子里,险些捏碎她的气管。

    “媛媛。”

    陈媛一怔,急忙松开半死不活的鲍春春循声看去。

    只见以为身着金乌国服饰的男子,微微颔首,正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那个名字。

    媛媛。

    这个称谓,陈媛再熟悉不过。

    除了家中长辈,只有齐青阔一人如此唤她。

    她眼神微动,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清瘦的身影,脸颊淌下一行热泪。

    “真的,你真的……”

    马永晏遥望着奄奄一息的鲍春春,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他强装镇定,朝陈媛挥了挥手,试图让陈媛离鲍春春再远一些。

    “阿阔!”

    眼瞅着陈媛就要扑过来,马永晏急忙变换步伐,身形一闪,教她扑了个空。

    这一抱,让陈媛彻底死了心。

    她跌坐在地上,朝着观音像放声大哭:“观音大士,是信女太贪心了。信女,信女不该奢望,一个已故之人能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呜呜呜……是我太傻了……”

    马永晏手足无措地盯着陈媛哭泣的背影,想要学着鲍春春的样子拍拍她的肩膀,却因在伸手的那一刻看到自己袖口的瓜子皮,选择了放弃。

    “阿阔。不,是这位公子。”陈媛哭了好一阵才缓缓转过身来,“或许,你能和我聊一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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