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吃过莓果,花豹闻着味儿又来了,抱着青琅的尾巴不撒手,好像青琅尾巴的味道比莓果还要香甜,死赖着脸舔。

    这副精准定位的模样,青琅气得都怀疑他是不是在装昏。

    还真不是,花豹做这些完全出于野兽的本能,向强大的生物示弱,袒露柔软的腹部,寻安全的地方,安营扎寨。

    花豹昏迷前最后看清的一眼,是青琅满身青绿,在耀眼的月光下像座巍峨的小山一样挺拔的身姿,很是威严可靠。

    她嘴里苦黑的信子落到他眼中,好比山间酷暑时才能寻到的桑葚。花豹从前捕猎,第一次误食桑葚,便有好长一段时间,一年四季怀念那酸甜的滋味。

    青琅吓唬野兽的嘴根本激不起他的防备和恐惧,反倒让他想“趁伤之危”,趁他的伤,占青琅的便宜,舔一舔她的信子,尝尝是否真如桑葚酸甜解暑的滋味。

    花豹无父无母,为了生存,常年混迹在广袤山上横行霸道、为非作歹。

    对于一只豹子,还是在山灵中处于食物链顶端的豹子,人类的那些常理对他来说是无用的,他不懂物竞天择,弱肉强食,只知道他不去吃别人,别人就会来吃他。

    他幼年就上过当,以为自己弱小的外表能激起一只失去孩子的苍鹰的母性,让她抚养自己,结果差点儿沦为她的口粮。

    打那儿以后,花豹就不信任何动物了,在广袤山这种物种多样的地带,既然怎样生存都会被别的生物侵害,他不如做侵害别人的那只。

    敌不犯我,我亦犯敌。

    花豹荤素不忌,把广袤山的物种尝了个七七八八,随便拎出来一个就在他的食谱上。

    讲究个及时行乐,在随时都可能遇到比自己还强的存在前,把自己吃饱,临了做个饱死鬼。

    这些年来,花豹单打独斗,偶有群殴,作为还算年轻的豹子,不是没受过伤,只是他运气好,都侥幸挺了过去,也就导致他树敌颇多。

    最近竟有食草和食肉的动物联合起来,商量对策,要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花豹听到风声却无所畏惧,毕竟目前广袤山的山灵在他这里就没有能打的,但他没想到那帮孙子会把他引到前山去,让他踩中人类的陷阱。

    看捕兽夹的大小和拙劣的摆放方式,这多半还是个人类幼崽放的,被夹住实乃耻辱!

    花豹原以为被夹住了,那帮动物就会放过自己,哪知他们只是受惊了瞬,就齐齐追赶他,将他追到山顶,眼睁睁看着他坠落悬崖,才一齐离开。

    他以为自己活不了了,结果上天又眷顾了他,他砸到一棵枝叶繁多的树上,避开尖锐的枝丫,做了缓冲安全坠地。

    花豹用他所剩不多的意识,为自己在雨中寻了处安全的地方,在他爬到青琅的洞穴前,他其实已经淋了几个时辰的雨,直到雨势渐小,他才摔进洞里。

    他原以为这是个无主的宽阔洞穴,还想着,倘若又能侥幸活一命,他就拿这处好地方当巢穴了。

    没想到会有一只身形巨大的青蟒爬出来,还对他长大了嘴。

    花豹当时没旁的念头,只知道——要死了。

    他说不清自己内里复杂的感受,在百兽中不算长的岁月里,他吃了广袤山好多生灵,整个广袤山都是他的食谱,最后的死法却是沦为旁的食谱。

    说不难受那是假的。

    若换做人类中的某个将军,怕是会在此刻大喊:“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但他也不是谁都能吃的,至少得是个强者,比他弱一点儿也无妨,但必须比跟他耍阴招那帮孙子强。

    于是他在感受到那股杀气后,强撑着精神,缓缓睁开了眼。

    青蟒真是……漂亮极了。

    花豹一年四季奔走在广袤山,每日为了吃食奔走,从未认真欣赏过广袤山的美景。

    死前看见青琅通体碧绿的身姿,想来常年青绿的广袤山风景与她比,也不过如此。

    那样庞大的身躯,坚韧的鳞片,锋利的獠牙,怎么不是个强者?

    花豹只一眼就知道,她一定是这山间,最强大的存在。

    被她吃掉,也算死而无憾了。

    他心甘情愿地闭上了眼。

    再后面的事,他都当自己在蛇肚子里做的梦,他知道蛇这一类的生物,吃东西讲究个囫囵吞枣,一口气全吞了下去,慢慢消化。

    若是吃下去的生物大了些,便会在地上爬行,磨磨肚子,加快消化。

    花豹也不知道原因,只是凭一眼就觉得,这只青蟒当是不爱动的。

    所以闭眼后温暖潮湿的环境,他只当自己在青蟒的胃里,被消化完死掉前正做一个有吃不完的磨牙骨的梦。

    花豹快进入青年期了,牙齿痒得很,被算计前留了不少动物的骨头磨牙,睡着了也爱咬上一咬。

    青琅正叼着石头同鸮一起,艰难地磨着他采来的药草。

    没有人类抓握的技巧,她用嘴含着石块儿,行动不便,本就磨得烦躁,尾巴尖儿又突然传来熟悉的痛意,叼着石头的嘴松开,石头哒的一声落下,砸在药草上,吓得鸮扑腾了下翅膀。

    鸮瞥见青大仙本就青的脸色,这下更青了,连忙转移视线,往那只小豹子身上看去。

    一看吓一跳,那啃鳞片啃到睡着的豹子,不知何时又开始抱着青大仙的尾巴嚼弄起来。

    大不敬啊,大不敬!

    鸮汗颜,不知道自己该去阻止,还是当看不见。

    好在自己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青大仙动了。

    只见她獠牙微现,在夜里闪了下危险的光,身后的尾巴便高高扬起,带着不松口不松手的豹子飞了起来。

    然后……啪!她将受了重伤的豹子甩了出去。

    鸮只听见这只对他来说体型大了好些的豹子,实打实地砸在了石壁上,又摔落在地面,骨头和肉都被砸响,却连闷哼都没发出。

    莫不是被摔死了?那这药……还磨吗?

    他抬眼去看青大仙,青大仙竖起的眸子微阖,放下尾巴,俯下身子,重新咬住石块,含糊不清道:“继续磨。”

    鸮不敢多言,兢兢业业地磨地上最后那点儿药草。

    不多时,洞内砂石窸窸窣窣地响,鸮静悄悄地望过去,作为夜行动物,他生得一双好眼力,且在夜里动作不易被察觉。

    黑黢黢的洞内,却见那只被摔得当响的花豹,划动两只前爪,一步一步,拖着自己沉重的身躯,朝青大仙爬来。

    接着,嗷地叼住青大仙的尾巴尖儿,用比刚才小的力道,轻轻柔柔地咬弄。

    好生执著。

    鸮不再看他,唰的,花豹又被青大仙用尾巴甩了出去。

    没一会儿,身残志坚的豹子又爬了回来,咬住青大仙的尾巴尖儿,再被青大仙甩出去。

    就这么有来有回的,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花豹累了,趴在青大仙的尾巴上睡死过去,青大仙这才没将他扔出去。

    照这个甩尾的熟练度来看,怕是他离开的这一下午,他们都是这么相处的。

    这个时候,药草也磨完了,鸮等在一旁,看青大仙怎么为花豹上药。

    那画面,简直惨不忍睹。

    只见青大仙随意包了口苦涩的药草,回身行色不耐地吐在豹子受伤的那条腿上,也不管夜里豹子翻身,药草碎渣会不会掉一地,总之就那么随意的处理了。

    鸮越看越是不明白青大仙的心思。

    这是想叫豹子活?还是不让他活?

    药草敷上去那刻,豹子沉闷地叫唤了声:“嗷——”跟青琅之前听到的每一声痛呼都不同。

    像是又被一个捕兽夹夹住了,命不久矣,然后如鸮一般认命地等待死亡。

    他叫成这个样子,青琅再不知道自己敷药的方式不对,就是条蠢蛇了。

    她回头,冲新仆人鸮命令:“你来。”

    鸮早就准备好了,扑腾翅膀飞到花豹身边,叼着一个装满清水的果瓢儿,用爪子刨去花豹腿上刚敷好的药草。

    飞禽的爪子都锋利,保不齐会对花豹的伤腿造成二次伤害。

    果不其然,他下爪没两下,花豹就凄厉地叫了声。

    青琅最烦他的叫唤了,带着花豹口水的尾巴在石地上拍了拍,“你不会轻手轻脚的?”

    “小的,小的马上就改。”明明青大仙刚才的动作就不算轻手轻脚,花豹也一声不吭,自己的爪子就是轻轻挠了他一下,连点儿肉丝都没勾起,他就叫唤了。

    保不准儿是他故意的。

    鸮腹诽不敢言,强烈的求生欲望促使他下一次落爪,力道一下就合适了,花豹没再叫唤过一声。

    果瓢儿里的清水倒在伤口上,花豹动动腿,皱皱眉,也不说话,鸮更是迷惑他的忍痛极限在哪儿了。

    清洗过后重新敷药,再压上几片叶子,用草茎捆上,这样他夜里闹出动静,也不怕药草蹭落了。

    得了干净的处理,花豹紧皱的眉头舒展了许多,抱着青琅尾巴的力道也轻了些。

    青琅心情也畅快了,态度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对鸮轻声说:“你走吧。”

    鸮大大地松了口气,对青琅行礼,再扑腾翅膀朝自己窝里的两个娃子飞去。

    折腾了那么一天,青琅早饿了,难得将洞穴口的吃食吃了个一干二净,反正隔日她未醒,那帮动物就给她送新的来了。

    吃饱后,青琅拖着鼓鼓的肚子,往洞内深处爬,她身体长,抱住她的豹子在里面纹丝不动。

    青琅长长的身子旋了几圈,调整好舒适的睡姿后,俯身将嘴里含着的莓果挤破汁水滴到尾巴圈中央的花豹嘴里。

    花豹闭着眼,无意识的微微张嘴轻咽,毛茸茸的嘴角上扬着。

    也不是什么毛虫都能睡在青琅的尾巴中央,花豹占了个快入冬,她需要个能找食的储备粮的便宜,还不能这么轻易的死了。

    避免他乱动磨断了草茎,青琅索性用身子如同锁猎物般锁住他,让他不得动弹,这才顺着疲累的感觉,同不知情的豹子一起,沉沉睡去。

新书推荐: 网游之富甲天下 短命白月光绑定好人系统后 大周朝的繼承者們 我在火葬场很想你 你的喜欢好廉价 漫漫亦灿灿 生了,离婚倒计时365天 人彘皇后重生:以魂言异能,把纨绔王爷捧上帝 缠娇色 横滨统治喵[综主文豪野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