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

    第十五章

    如今带着答案再回来找线索,所见之处都是他爱她的证据。

    ·

    “我们……”骆千珩前一秒还干燥的双手此刻都沁出汗,想要解释却不知如何应对,好在傅晓春不是个八卦的,推了推阮语说:“我们上次见面还是过年吧,你上回说要去沪城玩怎么后来没去呢?”

    阮语推了推院子门,故意说:“傅晓椿,你是不是神经大条啊,你没发现你这次回来,我和千珩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夕阳西下,院墙上忽然落了只麻雀,叽叽喳喳叫了两声,傅晓椿觉得好笑,说:“你们俩吵吵闹闹,这些年不总这样吗?”

    “对了,你之前说你和你那个男朋友分手了,怎么一回事啊?”傅晓椿越过骆千珩踏进院子里,远远地和奶奶打了个招呼。

    阮语迟疑,试探着看向傅晓椿,讨好一般把千珩手里的薯片拿过去给她,问道:“如果我说,是因为我移情别恋了,你会帮亲不帮理吗?”

    “那是自然。”傅晓椿挽上阮语的手,随意道:“我早就给你分析过,你对邓绍安那种程度的好感,根本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就算有一天,你和我说你喜欢的人是骆千珩,我都觉得比邓绍安靠谱……你呀,就是从小被保护的太好了,所以看不清你自己的内心。”

    骆千珩引着人去客厅里坐,既然傅晓椿来了,自然是不便带人进自己卧室的,他去厨房给阮语和晓椿一人接了杯水,试探着问:“为什么觉得我比邓绍安靠谱?”

    傅晓椿和阮语相视一笑:“我就随便打个比方,因为知道你们俩肯定清清白白,所以我说邓绍安还比不上你,意思是你阮语姐和人家真不合适,你明白我意思吗?”

    骆千珩家的客厅没有沙发,只一张长长的木凳,坐久了其实很硌人,骆千珩进房里去拿了个软软的坐垫出来,递给傅晓椿,摇头道:“晓椿姐,这个比方,你不打也罢。”

    然后看了眼阮语,一本正经地问:“阮语,你刚才说的移情别恋……”

    阮语拍拍骆千珩弯下的背,转移话题:“凭什么她有坐垫我没有?”

    说着往骆千珩房间里走:“我看看你房里有没有其他东西能代替,有没有毯子什么的,软一点的。”

    傅晓椿浑然不觉这两人之间奇怪的磁场,笑说:“我年纪大,千珩这是尊老爱幼。”

    阮语置若罔闻,窜进骆千珩的房间,轻带上房门,坐在骆千珩的书桌上翻他的试卷。

    清一色的数理化卷子,大部分都是红色的勾,阮语的视线在这些卷子上走马观花而过,一抬头就看到书架上那本红色的字典。

    字典很旧,侧边泛黄甚至有点发霉,阮语伸手把字典从书架上拿下来,横着看侧面用黑色水笔写的名字——“阮语”。

    这是阮语高中时用过的字典,这重重的两个字,是高一时阮语一笔一划写下的,只是此时此刻,她的名字旁边多了另一个名字。

    阮语偏头,看向坐在床边的骆千珩,问他:“我的字典,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骆千珩一脸天真无辜:“阮老师给我的,说是希望我的语文成绩能与你比肩。”

    “那你真是辜负我爸了,我从来没有古诗词填空只对过两题,这种题都是送分的,你实在有失学霸的水准。”

    骆远方恰好这时候回来,说话声在外面响起,询问起傅晓椿在沪城的工作和感情状况,晓椿礼貌对答,两个人一时半会都不会关心他们在房里做什么。

    骆千珩意识到这一点以后,立刻靠过来去抢阮语手里的字典,冷着脸心虚道:“给我了就是我的东西,你别窥探别人的隐私吧。”

    “哦~”阮语刻意拉长尾音,忍俊不禁:“你的隐私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说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骆千珩仓皇抬头,困惑地在阮语眼里找到了清晰的自己,他摇头,重新问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阮语,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突然而至的喜欢,你确定……你不是在耍我吗?”

    “不是突然而至的喜欢,千珩,有些事情,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请你相信我,我很清醒也很理智。”阮语冲他眨眨眼睛,如果她现在说她是从未来过来的人,怕是会影响骆千珩高考的情绪,所以等她整理整理措辞,她会说服他相信这件事。

    不过说起骆千珩的秘密,其实有一个人知道。

    阮语想起前几天在教学楼里,看到的带骆千珩抽烟的那个少年,几年后他从国外回来,给骆千珩介绍了永新电子厂的工作,解决了他毕业即失业的巨大困难。

    也是他,忿忿不平地问阮语:“这些年,你愧疚过吗,在你爱别人的时候。”

    重生前阮语一叶障目,傻傻地以为这么多年骆千珩对她就只是姐弟情,为此,当她动心时,第一反应居然是责怪自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实在不算磊落。

    后来知晓了骆千珩当年发生意外的真相,紧接着被他十二年的暗恋秘密所震撼,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那时候阮语一度迷茫,除了听别人说,她好像木讷地感受不到任何骆千珩喜欢她的蛛丝马迹,而如今带着答案再回来找线索,所见之处都是骆千珩爱她的证据。

    阮语从字典上收回目光,小小的“阮语”两个字,旁边是紧挨着的大大的“千珩”,好像男人都是这样,不管他年纪是不是比她小,他总是希望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以一种顶天立地的形象,所以他从来不叫自己“阮语姐”,他一贯喜欢没大没小叫她的名字,叫她阮语。

    -

    阮语重生后的第三十六天,高考如期而至。

    对于很多人来说,高考的这一天,是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大日子。

    尤其安徽省这种高考大省,每年考生五十多万人,一分之差就可能悬殊几十名几百名,没有人面对这种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会不紧张。

    高考期间,小阮便利店无偿向考生提供矿泉水和文具,一大早,阮语就和阮习文一同起床,刷着牙的功夫,听见隔壁奶奶说话的声音响起,是在叫骆千珩起床吃饭。

    阮语咧着嘴笑,洗漱完去房里换上今天的“重头戏”,去催周素琴也换上自己那件,嘀咕道:“还是选理科好,可以直接在我们学校参加高考,不像我当年还要每天跑去三中考试,那么远。”

    阮习文在镜子前转来转去,光一个衣领就拉扯了好半天,被周素琴吐槽:“又不是第一次监考了,人家考生除了打算作弊的,谁会仔细瞅你?”

    阮语附和着点头,问阮习文:“爸你觉得这家裁缝店做的旗袍怎么样,不会显老气吧?”

    阮语也不知道这个习俗是从哪一年开始的,反正她高考那一年,周素琴也是提前准备了许多,给阮语买了两条紫色的内裤,说高考当天穿着寓意“指(紫)定(腚)能行”,给她买的考试文具一律都是绿色,寓意“一路绿灯”,校门外清一色的送考妈妈都穿着旗袍,裙摆开衩一个比一个高,寓意“旗开得胜”。

    阮语深知这是一种民间不成文的习俗,但大家都是宁可信其有的,尤其在安德,周素琴说每一年的高考都是如此,也不是她一个人标新立异。

    但阮语心里清楚,高考考得如何,归根结底看的还是考生平时的成绩和应试心态,照前世的经验来看,骆千珩绝对问题不大,但私心里还是希望能去给他加油打气。

    别的考生都有妈妈穿旗袍送考,骆千珩没有妈妈,但他有她。

    阮习文并未觉得阮语这身改良版的旗袍裙有什么不妥,至多就是开衩开的有点太高,他透过镜子去看身后的阮语,舒展着眉眼,说:“这旗袍颜色好看,淡淡的绿色显嫩,我觉得啊,你妈也能穿。”

    周素琴穿的是一件黑色的旗袍,阮语一起给她定做的,材质不同,款式也相差很大,从房里一出来就吸引了这父女俩的目光。

    阮语感慨:“妈,你这风韵犹存啊,这身段,怎么平时不见你打扮啊?”

    “怪不得我爸说你穿绿色也不违和,我看呐,我的衣服你都能穿,咱俩出门跟姐妹似的。”

    阮语甜甜地凑过去抱周素琴的腰,完全没看到一丝赘肉。

    “老都老了,打扮什么啊,平时在店里守着,每天见的都是这些学生,穿的简单大方不就行了。”周素琴不好意思去照镜子,拨弄着头发纠结要不要把头发盘起来。

    阮习文退后几步:“真羡慕我们班这些学生,师母穿旗袍送考,这待遇,我平时在家都看不着你穿这么好看。”

    “就是,千珩真有福气。”阮语咯咯地笑,去厨房里开电饭煲,盛粥。

    一大早,跟过年一般热闹。

    安德中学门口也是一幅热闹景象,马阿姨胳膊受伤,换成傅晓椿一大早来店里开门,看到阮语的穿着,她惺忪的眼睛终于睁开,竖起大拇指夸赞:“出水芙蓉,你真是中国好姐姐。”

    阮语伸手去堵晓椿的嘴,纠正她:“我算千珩哪门子的姐姐,人家有自己亲姐的,我也没拿他当弟弟。”

    “好好好,那他是我一个人的弟,这么帅还这么聪明的弟弟,我还真巴不得有一个呢。”

    阮语和周素琴一起把桌子支到店门口的树荫下,摆上整箱的矿泉水和各种水笔,阮语搬了椅子坐在门口,贴上一张“免费向考生提供物资”的A4纸,等骆千珩从旁边经过时,阮语叫住他,递给他一瓶矿泉水,祝他考试顺利。

    骆千珩第一次见阮语穿这么短的裙子,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然后看到周边都是穿着旗袍的送考妈妈,他微微低头,忽然鼻酸。

    长大以后,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被另一个珍视,除了奶奶。

    他知道阮语这个举动是出于善意,也是再一次地,他确认了她的心意。

    尴尬的是,下一秒,骆远方抱着个铁皮盒子从巷子里撵出来,高喊着骆千珩的名字。

    阮语和骆千珩一齐朝他看过去,骆远方跑得急,停下来顺气的时候把铁皮盒子搁在桌上,问骆千珩:“你东西都带齐了吗?我看你学生证没有带,能进考场吗?”

    骆千珩叹气,看了眼纸包不住火干脆就让火燎原的铁皮盒子,说:“爸,高考带身份证和准考证就行了,不需要学生证。”

    说着立刻红着脸往校门口走去了,只留下被这个铁皮盒子冲击记忆的阮语,一时间在没有风的日头下凌乱。

    阮语还记得那日他们一起去街上买相机,临时决定去看电影,两个人回家拿骆千珩的学生证。

    当日阮语在门口催促他,看见他做贼似的在抽屉里翻找,抽屉都不敢完全打开来,原是怕她发现这个盒子。

    这是一个半旧的装巧克力的盒子,阮语一眼便认出,因为,这是她高考完和同学去香港旅游时给骆千珩带的礼物。

    骆千珩一米八几的身高,平时行动说话都十分硬朗,可很少有人知道,他私底下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糖果,尤其是巧克力这种甜得要命的糖果,他一晚上能把这一盒都变成糖果纸。

    小时候阮语没少偷拿店里的糖果给骆千珩吃,那时候只觉得千珩小小一只可爱又可怜,哪知道后来他年纪轻轻就补了八颗牙。

    原来骆千珩的心思敏感至此,一个糖果盒子都能保存这么久,还用来放最重要的证件,由此可见他的感情半分没有作假。

    阮语心里震撼,等到两天的高考终于落下帷幕,饭店里,阮语再看向骆千珩的眼睛,实在无法回到最初的清明。

    高考结束,骆千珩预感不错,骆远方兴高采烈地张罗着请客吃饭,叫了阮家一家三口和宋老师,就在安德中学坡下面的马路对面吃家常菜。

    奶奶坐在主桌,眯着眼睛笑着以茶代酒,说:“我高血压喝不了酒,你们不用管我,阮老师你今天多喝一点,晚上也没有晚自习要上,和远方一醉方休。”

    骆千珩去给两位长辈倒酒,阮习文开他玩笑,说:“千珩生日早就过了吧?成年人了,不如也搞一杯,陪叔叔喝一点儿?”

    阮习文和骆远方喝的是白酒,骆千珩看了眼那酒瓶上的度数,53度,他有点接不下这个嘴。

    骆远方笑着给他解围,说:“白的劲儿太大了,要么开瓶红酒吧,正好顶半边天的妇女也可以喝一点,难得高兴。”

    “小语也能喝一点吧?”骆远方看向阮语。

    周素琴也去看阮语,本想拒绝,谁知阮语头点得倒是快,笑着去喊服务员:“帮我们开一瓶红酒,再拿三个高脚杯过来。”

    千珩轻轻瞥她一眼,不动声色在桌子下踢了踢她的脚。

    好在一瓶酒,喝的最多的是周素琴和宋巧,他们四个人一起回忆起往昔,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像是重回了自己的学生时代。

    骆千珩小声和阮语耳语:“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爸这么健谈。”

    从前大多数时候,骆远方总是沉默寡言,连笑脸都很少有。

    阮语替骆远方解释:“有些人性格就是这样,话不多,但并不代表他不关心你。”

    骆千珩出事的那一年,骆远方带着他奔走于全国各地的大医院,为他白了不知多少头发,虽然他不善表达,但阮语知道他对骆千珩的爱,并不比哪一个为人父母的少。

    几个人聊起学生时代的青涩恋爱,宋巧开骆千珩的玩笑,说:“我们身为老师,是坚决不允许你们高中早恋的,虽然明里暗里也都看得出来,有个别女生很欣赏千珩,不过我们千珩知道以学业为重,没有因此分心,阮老师和我都很欣慰。”

    阮语伸手在桌子下面掐了掐骆千珩的腿,故意说:“现在高考结束了,我们千珩马上就是大学生了,就可以谈恋爱了。”

    骆千珩闷声不说话,想起阮语上大学以后,从宁杭传来的她恋爱的消息,一瞬间的失落过后,他低头看见阮语因为裙子开衩露出的半截大腿,笑起来:“成年人有恋爱自由,如果真的遇到喜欢的女孩子,我觉得恋爱和学业并不冲突。”

    主动打开话题的宋巧愣住,看了眼骆远方,不知如何接他这一句。

    只有阮语悄悄弯了嘴角,听懂了话里的深意。

    夜晚,巷子深处,骆千珩抵着阮语在墙边,手触上晚间吃饭时他一低头就能看见的裙子开衩处。

    初夏燥热,夜晚温度将近三十度,骆千珩的手掌格外发烫。

    阮语推他:“你干嘛呀?”

    “方才不是你说的,高考完,可以谈恋爱。”

    阮语按住他游移的手:“谁谈恋爱……用手谈的啊?”

    “那怎么谈?”他垂眼,目光忽然变得有了侵略性,掐着她脖子亲上去:“用嘴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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