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在阴险地笑着，等夕纪做出决定的望月家主，已经定格成了画面，周围的人动作也停在了夕纪清醒的前一秒。
夕纪深吸一口气，看着周围仿佛凝固的场景，感受着自己还紧紧握在手心的钢筋，认清了眼前的一切。
这些全都是基于她记忆的回溯。
只是，这剧情真的太恶毒了！
当年被拎到会客室，她可是二话不说就跟着大猫猫走了的。谁好人家会留在这种腐朽肮脏的老东西身边啊？！
她甚至走之前带着大猫潜入了望月家的地下室，眼睁睁看着五条老师把老橘子们的老窝给捅穿了。
物理意义上的那种捅穿，一发虚式茈，地下室大半研究器材还有禁室的资料全都湮灭，老橘子们十年白干：）
她真的，在十几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感觉到那么痛快。
而这件事的关键节点，就是夕纪她对未来的选择。
所以，能化出这种剧情，还想硬生生改写她的选择的咒灵，八成是哪个老橘子的执念吧？！因为当年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偏执地想把她拘在地下室里一辈子？！
夕纪默默攥紧了手里的钢筋，她现在真的很想给那个咒灵一棒子。
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突破这个幻境。虽然周围的画面凝固了，可她还是穿着当年那身振袖，打扮得如同货架上的人偶。
也不知道直接用手头这节钢筋撕开周围的场景行不行的通。
夕纪还没有思索出来个结果，就被旁边五条悟声音打断了思绪，“哈哈哈哈哈这个动作，小夕纪你醒了嘛～”
夕纪：？什么叫做她醒了？
所以猫猫是清醒的？
“等等。” 夕纪对着要走过来的五条悟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问题大条了。
她捂住自己的额头，吸口气才堪堪道，“悟君，先回答我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发现刚才的场景是幻境的。”
千万别是一开始……
刚才在幻境里，她本人演绎了自己的过去，所以同理可得，大猫猫应该也是本人演绎了曾经的五条老师。
如果他是刚醒也就算了，反正大家都在矫揉造作地演绎回忆，谁也嘲笑不了谁。
可，如果他一开始就没有陷入回忆，那就是他一直清醒着，在看着她被咒灵影响了脑子，四处乱转，像个小丑一样表演以前的记忆？
甚至有可能，用现在见多识广的，成熟的，敏锐的目光，看她演了一场少女怀春，一见钟情的暗恋戏码？！而被暗恋的主角就是他自己？
过去憧憬的小心思被摆到台面上，这和小学时候的日记，在同事面前公开朗读有什么区别啊？！
啊啊啊啊啊啊！！！！！
千万别啊！
五条悟看着夕纪制止的手势，没有意识到夕纪崩溃的眼神里隐含的期许，“哈哈，老师我一直都没有失去意识，全程醒着的哦～”
猫猫继续洋洋自得道，“这种程度的幻境的老师我一眼就看破了哦。而且，说实话为了保证六眼的运作，老师我的脑子也不会被一点微不足道的术式影响啦～真的停止思考了，术式都会崩的吧。”
五条猫猫在那边喋喋不休，而夕纪，心死了。
真正的死亡不是大吵大闹。
她的脑海里回响的，全都是五条悟那句，全程清醒的。
全程。
清醒。
哈，哈哈，哈哈哈。
夕纪冷笑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有史以来最为温柔驯顺的表情，“好的呢。悟君，现在祓除咒灵暂停，我们先处理一下其他的事。”
“嗯？处理什么？” 猫猫歪头，疑惑地看着夕纪，总感觉小夕纪身上那种怨气都要实质化了。
“当然是，处理掉你了！” 夕纪说完握着钢筋就冲过去了。
今天，这只猫和她，必须死一个！
要么她就彻底社死在这儿，要么就是猫猫永远闭嘴，只要没人知道，她就没有社死！
“哇，不要吧，小夕纪现在好凶哦！”
五条悟一边悠哉地在场景中跳来跳去，躲避夕纪挥舞得如同刀一般的钢筋，一边还很有闲情逸致地继续逗人，“呜呜呜，老师我超级喜欢当时那个小夕纪哦，那么乖巧，小小的一只……”
夕纪瞳孔地震，看着五条悟仿佛他在讲鬼故事。
猫猫继续作妖道，“那时候小夕纪穿着和服走出来，木屐带断了，就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超级可爱唉，还是老师我带你回高专的……”
“啊啊啊啊啊你闭嘴啊！”
夕纪现在连耳根都是红的，她真的好恨，她恨为什么这里没个可以让她钻进去的地缝！
求求了给个地缝吧。
或者给她一刀也行。
也不知道是夕纪刚才挥舞在空中的钢筋的功劳，还是咒灵看着他们两个人卡在这里太久，没耐心了。
就在夕纪考虑，如果实在揍不了猫猫的话，干脆给自己一棒子，把自己打晕的时候，周围的场景剧烈晃动了起来。
五条悟几乎是第一时间闪回了夕纪身后，把人护了起来。
但是动荡是场景的，五条悟和夕纪两个人几乎是一闪神的功夫，就回到了那个院子的下午。
他依旧坐在墙头，而夕纪还是跪坐在缘廊。
五条悟挑眉，勾着嘴角带点恶趣味地重复当时的话道，“小鬼，望月家的秘密藏在你这儿吗？”
跪坐着的夕纪：………
“别演了。真的别演了。”
夕纪深深地叹了口气，“所以我们又被送回到最开始的画面了。”
“唔，应该是吧。” 五条悟跳下墙头，坐在夕纪旁边，“看来这个场景是个环形结构呢。只要没有达成期望的方向，就会一直循环。”
“所以我们相当于被困在这里了？”
夕纪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装饰，也许是因为两个人都醒来的原因。他们身上还是上个场景的服饰，一身华丽的振袖，还有五条悟身上古典的纹付袴。
“也不算是困住了？” 五条悟歪头看着夕纪，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真想要出去，老师我随便一个术式就能打破这里，只不过……”
“只不过外面也没有放下帐，而且术式还会掩盖掉这里其他的残秽痕迹。” 夕纪的表情有点僵。
她现在总算是知道了，这里产生幻境的咒灵根本不是自然生长的，必然是有人故意喂养了这么一只咒灵。
这就是安放在这里，以防有人过来调查的保险。
“哈哈哈哈其实其他的痕迹毁掉了也没关系哦～” 五条悟拍了拍夕纪的脑袋。
他已经见到了那些人造咒灵，也就明白了这里必然和那个缝合脸脱不了关系。最有可能的情况，望月家的老橘子们，和羂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个信息就足够了。
和望月家保持联系的世家，就够他调查一段时间了。
“你的术式算了吧。” 夕纪晃掉脑袋上的手，“一个烧的一干二净的老宅，怎么可能再发生瓦斯爆炸。”
“哈哈哈哈哈小夕纪你很懂嘛～”
五条悟往缘廊上一躺，“如果不用暴力破开的话，就剩下一个方法了哦～”
“嗯，找到设置幻境的咒灵直接祓除。”
五条悟仰头看着夕纪，给了一点点提示，“嘛，这种幻境类型的咒灵，一般都在场景变换的时候最容易露出蛛丝马迹。”
“所以要在刚才的回忆里找到个突破口。总不能一直等到最后……” 夕纪思索在哪里打破剧情，才最容易让咒灵直接送他们回到最初。
五条悟看着夕纪的样子，想到了最初把她接回高专前的事情。
当初，虽然当着老橘子们的面，夕纪自己做出了选择，甚至跟着他一起端掉了老橘子的地下研究室。可是，她所有的热烈的情绪，都如同烟花一样，闪烁了一下就消散了。
用硝子的话说，她的情感就好像落入海里的石头，波澜很少，沉的很深。
五条悟也是进了地下研究室才知道，夕纪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性格。
纯白的房间，贴满了各种作用的咒符，密密麻麻让人看一眼就心生烦躁。
他看了研究记录的本子，夕纪从五岁之后的每一天，都要在这个地下室待够十个小时，面对着一墙的血色咒符，面对着众人想要把她淹没的恶意。
她就像是不会坏掉的玩偶，生命力越是坚韧，那些该死的烂橘子就越是恶劣好奇。
从最初的四级咒灵，逐渐到三级、二级……无数的咒灵徘徊在她旁边，恫吓她，追逐她，撕咬她。直到濒临极限，烂橘子们会治疗她，而后再继续投放咒灵。
也不知道那群该入土的老橘子，是想要激发她的术式，还是单纯想看一个女孩被虐待的画面。
到后来，烂橘子们学会了提取咒力，夕纪的价值变了。从斗兽场中的演员，变成了望月家的活体能量源。
她的日常从被咒灵撕咬伤害，变成了抽血抽咒力。似乎是好过了一点，可惜依旧没人教导她，她该有什么样的情绪，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五条悟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记录上说，实验体从始至终都没什么情绪波动。
五条悟自己都不知道当初的那一记虚式里包含了他多少的怒火。他很清楚，那一刻他是真的很想直接撕碎这些烂橘子。
但是，他不能。
不是不敢，也不是做不到。而是，被伤害的人不是他，他没办法替一个连恐惧都没学会的人做决定。
直接杀掉那些烂橘子很简单。但是那样就剥夺了夕纪拥有的权利，复仇的权利，怨恨的权利。
五条悟对着幻境里略显刺目的太阳，瞄到了轻轻蹙眉思索的夕纪，想到她刚才近乎炸毛的样子。
小夕纪现在很好的学会面对这个世界了嘛。
夕纪低头，“悟君，你在想什么？突然笑得这么奇怪？”
五条悟眼眸闪烁了一下，恶趣味道，“想小夕纪你当时就坐在这里，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老师我哦～”
夕纪：？！
啊！
她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的社死感！！！
夕纪默默握紧了拳头，努力让它不要直接招呼到五条悟脸上。
看到她动作的五条悟笑得更开心了。
所以说啊，现在变得这么鲜活小夕纪，他总是想逗一下有什么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