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之子

    钟宴齐眼睛一眯,“你确定?”

    “这是自然。”乔雪颂说话细声细气地,但表情确是相当坚定,她看钟宴齐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由得也斜睨了他一眼,“钟大人这是不信任我?”

    “这倒不是。”钟宴齐放下茶杯,意有所指看了看外面,“乔大善人如今正在狱中,要是为了父亲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也是在所难免。”

    “况且。”他又指了指账薄,“再好的账房先生,也没有乔姑娘这般速度。”

    莫名被质疑专业知识的一点火气一下就散了,乔雪颂勾起一个笑容。

    她本就生得一双极媚的桃花眼,笑眼微眯,甜甜的梨涡更显地使她更加无害,令这小小的昏暗屋子都亮堂了几分似的。

    她娇娇柔柔地阴阳怪气,“那看来大人从京中带来的账房先生也不过如此,连这简单的问题都看不明白。”

    倏尔,那扬起的嘴角微微一压,看在钟宴齐眼中,竟生生多出了几分嘲弄之意:“都说京城中遍地都是能人,却没想到连个真本事的账房先生都没有,依民女看,还不如我们这偏远的锦州府呢。”

    钟宴齐:......

    楚平:......

    被眼前娇小姐如此嘲讽,两个大男人,其中还有一个是京城来的贵人,竟然硬是没有一点反驳。

    楚平眼神瞄向瞬间有些僵硬的自家大人,隐隐带着几分责怪和无奈。

    若不是自家大人出门走的急,连账房都没带,他们何至于到当地来找算账先生。

    至于当地的账房先生.......

    楚平抬眼望天,回想起前几天,自家大人发现这些账房先生收受贿赂之后就下令打五十军棍,谁知道这些文绉绉的书生这么不禁打,这还没过半呢,命都快被打没了。

    现在还在医馆趴着呢。

    钟宴齐被他盯得不自在,换了个姿势坐着,肃穆着脸更显骇人,换做平常正儿八经的娇弱千金此刻是真得吓哭,但乔雪颂可不是一般人。

    她竟细细打量着钟宴齐,似乎对男人毫无作为的反应有些惊讶。僵持了几秒,最后把一种柔和却又不失力道的眼神投向他,收敛嘲讽的笑容,又恢复到原先那个温软的千金小姐模样。

    随后姿态娴静地用手梳了梳披在胸前的乌发,笑着,“刚才大人此番定是试探我,是民女失礼了。”

    钟宴齐喉结动了动,“......无事。”

    乔雪颂又笑。“民女虽救父心切,但却知晓跨云桥坍塌一案非比寻常,近百人命何其无辜,我父若是真的做了这等腌臜事,我又为其作假,那么百年之后去往地下,也是不得往生的罪过。”

    “再说了,这账薄问题并不难找,确实是随便找一个账房先生都能发现,钟大人既是出身京城富贵人家,饶是给大人您看,也能发现其中猫腻。大人此番如此配合将这证据予我一观,怕也有想看我所言是否可信的心思在里面吧。”

    房间暂时寂静,楚平瞪大了眼睛看着乔雪颂,又转而挪到钟宴齐身上,来回在两人身上移动,感叹:“大人真是英明。”

    “嗯。”钟宴齐沉沉应一声,往后一靠,窗棂的阴影遮住大半脸,令人看不清神色。

    乔雪颂眼珠一转,好似得了踩了底线还要得寸进尺的猫咪,“那钟大人,现在可否让我入狱见我父亲一面,若真是冤枉,有我父亲供词和这证据,应当能还我父清白。”

    钟宴齐“嗤”地笑出声来,“你父亲修建跨云桥,找的是当地几个县城有名的木匠石匠,经手的是当地县令,除了你说的账本问题,这些县令口袋里比眼前的桌子还要干净,难不成还能是这些木匠石匠干的?”

    乔雪颂笑容凝滞。

    “你父亲乔大善人到现在为止可是全然脱不了嫌疑,乔姑娘,你的保证毫无作用。”钟宴齐扬了扬手,楚平走上前将账薄收起。

    乔雪颂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面露疑惑。

    “方才那些只是跨云桥材料账薄中的一部分,七座出了问题的跨云桥,和剩下的最后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坍塌的跨云桥所涉及的原材料账薄才是找到真相的主要来源。”钟宴齐顿了下,看了眼乔雪颂逐渐变得面无表情的脸色,“乔小姐若是能找到问题的根源所在,本官,也定然不会冤枉好人。”

    乔雪颂后牙槽忍不住磨了磨,眼睛亮得惊人,“钟大人连个账房先生都找不到?还要来磋磨我这从云水县车马劳顿赶来救父的弱女子?”

    钟宴齐一挑眉,“乔姑娘一眼便看出账薄有问题,本事过人,哪是我从京城带来的账房先生抵得过的。”

    “再说了,这种重要的证据,当然是要查出来之后握在自己手上才好。”

    乔雪颂像是没听见他用她自己的话堵她一样,“钟大人真放心交给我?就不怕我乱改账薄惹得大乱子?”

    少女看着他,明亮的眸光似带挑衅。

    钟宴齐沉默片刻,竟微微勾唇,“乔姑娘真会开玩笑。”

    这意味不明的话一出,乔雪颂忍不住啧了一声,“既然这样,那钟大人将账本送到李员外府上便好,民女必定竭尽全力寻找出证据。”

    既然没法见到父亲,那便不需要多言,说完这句,乔雪颂起身便准备离开,“钟大人,民女告辞。”

    钟宴齐也不多言,点了点头,目送乔雪颂纤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楚平方才便离开去吩咐将账本送到李员外府上,一回来便正巧碰上站在廊下脸色阴晴不定的自家大人。

    方才在那被大人称作审讯室的屋子内发生的对话令他总觉得好生奇怪,想了半天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何处,“大人,要是她真的乱改账薄怎么办?”

    毕竟只有他们自己人才知道,钟宴齐看着像是个无一不通的能人,实际上这算数一事可谓是一窍不通,这次出行带的也是军中的亲信,一个个都是武夫,更是看账薄如同看天书。

    找不出证据,便无法定乔善水的罪,北晋律令如此,等时间一过,必须要放其归家。

    钟宴齐耸耸肩,像是卸下了包袱一般,颇有些懒散地靠在柱子上,“抓一个是抓,抓两个也是抓,她要真乱来,让她与她那父亲团聚即可。”

    楚平点点头,想起了什么,对着钟宴齐竖起了大拇指,“大人,您今日试探乔大姑娘这一招是真隐晦,真厉害,我都是听她说了之后才反应过来。”

    “不过这乔大姑娘也不是个简单女流,我昨日还真以为她是个丝户小姐呢......”楚平喋喋不休,没注意到自家大人脸色相当精彩。

    “不是我,。钟宴齐突然开口,打断了楚平的话,

    “什么?”

    钟宴齐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斜睨了楚平一眼,“你话怎么这么多?最近很闲吗?”

    那模样和方才审讯室内乔雪颂斜睨他自己时瞧着如出一辙。

    或者说几乎就是现学的。

    “可我不是跟着您的么......”楚平挠挠头,被钟宴齐的眼刀一瞥,自觉住了嘴。

    方才不过简单几句交谈,这乔家大小姐就能对他倒打一耙,还顺道送了他一顶帽子,可见其行事狡诈如狐,心机之深沉。

    让乔雪颂去查账薄,钟宴齐确实没有他方才说得那么放心,“你暗中跟着这乔大姑娘,看她查出了些什么,有什么进度随时汇报。”

    “是!”楚平收起嬉皮笑脸,几个起落之间消失在房檐间。

    钟宴齐又在廊下站了会儿,眸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背手在身后,下意识掌面朝上,用另一手的拇指摸索着掌心,上面各个部位都有厚茧,是常年使用冷兵器所致。

    北晋长公主之子,三岁能颂诗,五岁能鉴画,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侄子,曾是掌京畿实权的御前副统领,也是百官争相谄媚的对象。

    京都冬季极长,被龙跃山环绕,这个时节别的地方春日春花初绽时,还雾压压一片压在顶上,令人喘不过气。

    这般看来,还不如这锦州。

    午时将近,一小片暗色阴影被投在脚边,被暖阳笼罩着,有些烦闷的心情都松快了不少,刚转身朝着书房方向走去,另一名黑袍男子走来。

    “大人。”

    钟宴齐停下脚步,“何事?”

    男子道:“何州府说有要事禀报,烦请大人去一趟。”

    府外,银枝只觉得等到黄花都要凉了的时候自家小姐终于出来了,她凑上前把乔雪颂拉着看了又看,“小姐,那大人没有为难你吧。”

    “当然没有。”乔雪颂摇头,“他都答应让我自行查案。”

    “真的?”银枝只觉得不信,“可我听这城里的百姓说,这个大人刚来的第一天就把州府里的好几个算账先生给打了!打得还是军棍,皮开肉绽的,看着吓人死了。”

    这事儿乔雪颂还是第一次听说,又听到军棍二字,心中微动,这人莫不是还是军中人。

    想着,她眼里的笑意多得都要溢出来,像是经历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安抚银枝:“和这钟大人打交道可比和那些商会的人容易多了,放心吧,他是个讲道理的好官。”

    看银枝还惴惴不安,担心自己担心父亲,乔雪颂拍了拍她的手,“好了,你何时见你家小姐看错过人?”

    银枝嘟起嘴,靠在乔雪颂身上,闻着熟悉的香味,嘟囔着回答:“好嘛,小姐说是那就是了。我自然是相信小姐的。”

    她自小跟在乔雪颂身边,看着乔雪颂一步步帮父亲将乔家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就连修桥修路这等善事,乔雪颂都隐晦地提醒过父亲。

    小姐才不会害人呢,银枝内心喃喃,小姐明明就是整个北晋最好最聪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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