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险

    ……

    车轮“轱辘轱辘”地转动着,马车内,少女闭目小憩。

    海棠试探性的道:“小姐,奴婢使了些银子,打听到殿下在您和萧姑娘之间选了您。”

    可惜对面的人依旧闭着双眸,十分娴静,极浅地应了声:“知道了。”不知不觉,月上柳梢,暮色四合。

    用过晚膳后,沈辞唤住了要去书房处理公务的父亲。

    “父亲,女儿有些话想与您讲。”

    沈相心底有些疑惑,不过唤了她去了书房。

    确保周围无人后,她关上书房的门,转身走到父亲桌案前,道:“父亲,女儿想劝您不要再涉足几位皇子夺嫡当中去。”

    “为何?”

    沈丞相有些疑惑。

    沈辞眉头紧锁,压在心底的话也不知该如何与父亲讲。

    “总之,父亲,女儿不会害您,为了沈氏一族的兴盛,日后父亲自会明白。”

    沈相半信半疑的看了女儿一眼,叹了口气。

    “阿辞,当初是你劝我辅佐景琢,如今这…只怕是晚了。”

    沈辞在脑海里飞速掠过一个想法,随即道:“父亲,若是女儿不是在开玩笑,女儿做了个关于未来的梦境,您将来会耗尽心力逝世,而沈氏一族会日渐衰落,不知父亲可否考虑女儿的话。”

    沈相眉宇间满是凝重,似乎在认真思索。

    沈辞心底绷紧的那根弦放松了些许。

    可是父亲接下来的一句话令她放松的心弦更加收紧。

    “若是天命如此,也不可违。”

    沈辞双眸骤然放大,还想劝些什么,却被父亲阻断。

    “时辰不早了,阿辞早些回屋安置吧。”

    二人不欢而散。

    离开书房时,已是戌时。

    院落里一弯新月寂寞的高悬着,光晕透过稀稀疏疏的竹林倾斜了下来。

    沈辞茕茕孑立在布置精雅的院中,一双缀满星子的眼眸望着那望舒,寂寥无言。

    上一世,是她被情爱蒙了双眼,以至于父亲为此耗尽了心力,如今这一世有重来一次的机会,那她必须紧紧抓住。

    少女的眼眸里划过一抹坚定之色。

    而此刻尚未安眠的人不止沈辞,还有景琢。

    三皇子府中

    景琢负手立于窗前,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身后立着一个暗卫。

    “事可有眉目了?”

    男子声音淡漠。

    暗卫声音冷静。

    “回主子,沈姑娘并无异常。”

    “嗯。”

    一道冷淡低沉的嗓音漫不经心的想起。

    暗卫并未得到吩咐,所以依旧候在原地。

    “退下吧。”

    景琢骨节分明的指摩挲着掌心的一枚玉佩,眼神淡漠的一瞥。

    侍卫如蒙大赦,很快隐没在夜色当中。

    景琢想起了白日里的事,忽而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眼神中闪烁出一缕幽光。

    短短几日性情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有意思。

    他倒是很期待,沈辞还会做出些什么让他“惊喜”的事情来。

    ……

    三日后,这日是沈辞生母的忌日。

    沈府内皆身着素缟,以表哀思。

    沈辞一如往年惯例,准备去京郊的寒烟寺去祭拜母亲。

    她身着一袭纯白色的素服,犹如圣洁的神女般,敛着眉,掩住了眼底划过的痛色。

    迈过一道门,她碰见了父亲。

    “父亲,可要与女儿一道去寒烟寺祭拜母亲?”

    沈辞声音委婉。

    沈相闻言神色微动,嘴唇翕动片刻,道了句:“你先去,我还有些公务处理,随后便去。”

    沈辞福了福身:“那女儿便不打扰父亲了。”

    出了府,乘上马车,几人便出发去了寒烟寺。

    沈辞依偎在马车一侧,闭目养神。

    脑海里想起了关于母亲的一些记忆。

    在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母亲是一个极其温婉的女子,对她从来都是温声细语的,舍不得多责备半分,与父亲完全不同。

    除此之外,她会教她哼唱民谣,也会教她起舞,舞姿曼妙,也是非常人可比。

    那时候,家中气氛格外温馨。

    可是到了她六岁那年,母亲意外身死,一切都变了。

    随即,车夫的一声唤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姐,到了。”

    下了马车,约莫走了两三步,一个光着头的小沙弥两掌相合,手腕上挂着一串佛珠,迎了上来。

    “沈施主,您来了。”

    沈辞对着小沙弥轻轻领首,算作回应。

    “祭拜之事已安排好,请沈姑娘随贫尼这边来。”

    小沙弥又道。

    “有劳了。”

    沈辞跟随着他的步伐,去了一处宫殿。

    庭院中昨日新下了一场雪,厚厚的,轻轻一踏,便留下了一长串足迹。

    许是今日比往日更寒冷些,香客们此时还没有到,偌大的殿中此时有沈辞一人。

    走进内殿,殿门自外关上。

    一块沉香木制成的牌位清楚地映入了沈辞的眼帘,她眼尾微湿,缓缓走过去,在母亲的牌位前上了三炷香。

    敬香低眉之时,她的那双明亮的乌眸忽然一滞。

    竟是盛香的小盅有一道明显的裂痕。

    她执起小盅,端详片刻,然后触碰了下那裂痕,随即裂痕“砰”的一下向外炸开,顷刻间化作瓦片坠在地上,发出一声极其清脆的响声。

    ……

    密室内

    景琢手执黑子,他锐利的目光定在棋盘上,气定神闲地落下一子。

    对侧坐着的人叹了口气,目光里却露着几分欣赏。

    “老夫又输了,殿下如今的棋艺已经炉火纯青了。”

    景琢淡淡笑了下。

    “先生承让了。”

    被景琢唤作先生的,便是当今名动天下的谋士司徒鸿。

    他身着一袭淡灰色的长衫,下颌蓄着缕灰白的须,半晌,转开话题道:“说殿下,皇子如今在听说当今日大皇子遇刺一事未如计划进行,其中有沈辞参与。”

    景琢沉默着,并未作声。

    “殿下,我早与你讲过此女不可信,她又知道您不少事,不若我们了结了她?”

    语气虽是在商量,可却带着几分质问口吻。

    他声音幽幽的,不断向外冒着丝丝寒意。

    景琢闻言,俊朗的眉宇微皱,不假思索地道:“此事我自有主张。”

    似乎也没料到自己首次如此不假思索的做出决定,他惜字如金地说道:如今沈相尚在助我,若是动了她,恐怕会生事端。”

    忽而这时,外面陡然传来一声脆响,二人俱是一惊。

    景琢眉眼带着几分警惕,低声道:“先生先寻一处躲一下。”随即独身便出了内室。

    沈辞并未注意到内室,此时她的目光正盯在刚才从小盅里面发现的夹杂着的纸条。

    低眉察看的瞬间,她不经意间暼到一处黑影,不着痕迹地将纸条截到了衣袖当中。

    只见少女唇角噙着一抹笑意,飞速转过身来,“嗖”的一声,一只毒针从她袖□□出。

    可终究是晚了一步,那人侧身躲过,少女纤细莹白的脖颈落入了他带有厚茧的掌心。

    她抬起眼睑,猝不及防的撞入一道视线当中。深邃,淡漠而又幽暗难明。

    二人身躯严丝合缝的相贴,沈辞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热。

    景琢也只是惊诧了一瞬,仿佛在等着她先开口。

    沈辞心底无奈的自嘲:今天出门儿莫不是没有看黄历。

    怎么到哪儿都能碰得上他,躲也躲不掉。

    她率先打破了寂静。

    “抱歉殿下,我事前不知殿下在此处。”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撒谎,她视线投向摆着牌位的那处,“今日是我母亲忌日,我只是前来祭拜一番。”

    景琢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又瞧她一袭素服,果真如此,便卸下了对她的禁锢,半开玩笑似的道:

    “原来今日是伯母忌日,那我作为晚辈,自然也需祭拜一番。”

    沈辞眼皮一挑。

    呵呵。

    谁稀罕你祭拜。

    不过眼下还没有彻底与他撕破脸皮,还是得维持些脸面。

    她笑了一下,开口:“殿下千金之躯,怎能屈尊降贵!”

    景琢没有作声,转身到沈辞母亲牌位前敬上三炷香。

    他瞥见香案上的小盅碎了一半,另一半落在地上。

    “可有受伤?”

    沈辞没有料到有一日景琢的话也会变得多起来,她恍惚了好一阵儿,才回应他。

    “哦,没有。”

    景琢也没再吱声,二人未再开口,屋内一时气氛有些诡异的沉默。

    沈辞只觉得跟景琢在一起的时刻很是难熬,正纠结着如何告辞,这时,外面一道唤响起。

    “小姐,老爷到了。”

    沈辞眼眸一亮,唇角弯弯如柳月。

    来的正好。

    她起身,半低着眉道:“殿下,臣女父亲来了,臣女便先告辞了。”

    “嗯。”

    景琢并未有太大反应,只是冷淡的应了声。

    ……

    月上中天,寒风瑟瑟,整个京城被一片冷雾笼绕着。

    飘渺的幔帐内,一人面色苍白,紧锁俊眉。

    梦境中,他走在一处茫茫的白雾当中,看不清前路。

    可前面站着一个年轻女子的背影。

    “你来了,你欠了我一条命,我要让你还给我。”

    他满脸不耐,他自诩不是好人,阴谋之下,死在他手上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他并不在意。

    可是不知为何,当他看到那女子时,他的心口会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心绞痛,几乎痛得他无法呼吸。

    “你是谁?休要装神弄鬼。”

    他声线冷厉,带着几分威胁。

    可是此时,梦境戛然而止。

    而他也未能知晓那个神秘女子究竟是谁。

    他猛地起身坐了起来,面色苍白,眉头紧锁,心口还伴随着丝丝的痛感。

    那痛感很真实,仿佛那事他真的经历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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