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眉眼间划过一抹迟疑,不过却也只是一瞬,她半带几分轻笑开口:“在这京城之中殿下不知是多少贵女的春闺梦里人,沈辞何德何能得能够您的青睐?”
“况且,臣女对您并无男女之情,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殿下不如另寻旁人?”
景琢听闻她亲口说出“她对他并无男女情意”时,丝毫未有怒色,只单手支颐,深邃的眸子盯着她。
“呵呵,阿辞这话未免说得太早了些,强扭的瓜甜不甜,尝尝不就知道了?”
景琢平日里端的是清冷如玉,此刻却像一只等待着猎物主动上钩的猎人,极有耐心地等着面前女子的回应。
呸。
这厮真是好不要脸。
若非父亲如今下狱,满城贴的又是自己的告示,走投无路,她又岂会来找他,与这只狡诈的老虎谋皮?
沈辞在心底暗暗道。
她唇角绽开一抹梨花般浅淡的笑意。
“殿下若想臣女答应此事也行,不过臣女有些条件,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景琢闻言,忽地轻笑一声。
“阿辞,你觉得你现在有与孤谈条件的资格吗?”
沈辞粲然一笑,仿佛自己在这场博弈之中处于上风。
“臣女自然有。”
沈辞眉间方才的一枚雪花此刻在屋内热气融融之下化作一滴水珠,滴落在她的薄如蝉翼的睫羽上,虽是沾染了满身风雪,可是面前的她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多了一种坚韧的气息。
她轻启朱唇,缓缓道出:“若我所料不错,殿下此时正有夺嫡之意,但您在朝堂上根基尚浅,除了沈家,似乎并无辅佐您的臣子。”
“哦,对了,也不是没有,萧家也算一个,不过萧家原先看好大皇子,现如今姻亲不成,大皇子在他那里也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所以他日后也会辅佐您,但是剩下那些忠心的老臣可并非忠心于你。”
“臣女父亲执掌大晋朝堂十余年,自然与这些忠臣们交情很深,若是殿下在此事上相助父亲澄清,你说这些叔叔伯伯会不会因为父亲心甘情愿地投入您的阵营呢?”
沈辞嗓音不疾不徐,仿佛笃定景琢不会拒绝她这个条件。
“不愧是沈丞相自幼精心培养的嫡女。”
景琢眉眼间透露出一抹欣赏之色。
“说说你的条件吧。”
景琢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面上轻敲着,凤眸微眯。
“首先,既然殿下要留我在您身边,那也应该有个期限。”
沈辞幽幽说道。
景琢抬眸沉沉地望着她。
“阿辞觉得期限多久好呢?一年还是半年?”
“三个月。”
沈辞瞪他一眼。
一年,还半年,这厮当真是贪得无厌。
景琢闻言,蹙紧了远山眉,冷冷道:“你就这般不想待在孤身侧?”
不然呢?
还以为是香饽饽呢?
沈辞心底这样想着,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景琢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眉眼间也染上了冷然之色。
“呵呵,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以三月为期。”
“多谢殿下,对了,还有你我契约期间,你不能强迫我,否则我有权利单方面结束契约。”
沈辞眉眼冷静分析着此事。
呵呵。
他又何须用这些下作的手段。
“怎么,殿下难道不答应?”
沈辞乍一看见他陡然冷下去的脸色,心底也有几分发凉。
他脸色沉下片刻,嘴角噙着一抹冷漠的笑意:“可以,不过孤也许加上一条,以免哪个女流氓调戏孤;若是你故意勾引孤,那便别怪孤手下无情。”
女流氓。
沈辞瞪他一眼。
目光在他身上逡巡过一遍,再回忆起那晚的荒唐,嘴角扯了扯。
“可以啊。”
“一言为定。”
沈辞眉梢微微扬起,似乎对于自己扳回一局颇为满意。
两人商量完此事后,屋内骤然间陷入了一片沉寂。
最后,沈辞率先出言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寂静。
“对了,今晚我住哪里?”
奔波了一天,方才又和他勾心斗角一番,沈辞只觉得此刻累的很。
景琢神色瞥向一处,沈辞看懂了他的神色,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看到了一张榻,立即冷声拒绝。
“殿下,可不要忘了你我之间方才的约法三章。”
景琢闻言,眉心微动。
“放心,孤还没那么饥渴。”
“殿下,府中这么大,定然还有其他厢房。”
沈辞转身,要去为自己寻一住处。
景琢却直接扯住了她的纤细的手腕。
“是睡这里还是露宿街头,选一个吧。不过,阿辞,你我之间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如今仅是同榻共枕便害羞了?”
沈辞在心底冷哼了一声,面上缓缓一笑。
“那殿下真是想错了。”
“殿下,浴房的水备好了。”
一个侍女轻叩门扉,恭敬问道。
“知道了,退下罢。”
景琢语气温凉。
这男人该不会想在这里沐浴吧。
自幼受过良好的教养,沈辞决定还是回避一下。
脚跟刚偷偷挪动半分,却被身侧敏锐的的男人发现了。
“去哪儿?”
“孤去偏房沐浴,你在主房沐浴,免得由于淋雪病了,孤还得替你寻郎中。”
景琢的话语听起来有几分刺耳。
这话虽然听起来有些刺耳,但确实打消了沈辞此刻的顾虑,她笑了笑。
“那殿下怕是要失望了。”
景琢推开屋门,自去了偏房。
……
待到景琢再次回来,已是夜半了。
方才明亮的烛火此刻已经被灭了好几盏,屋内光线幽暗,多了几分朦胧的气息。
景琢下意识放轻了脚步,轻轻上了榻。
看到榻上里侧侧睡的女子,他眼底一片柔软。
他先是轻轻替她将被褥轻轻向上掖了掖,以免她着凉,试探性地将她缓缓揽入自己怀中。
他的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自己的稀世珍宝一般。
“殿下,您这样,臣女怕是睡不着。”
沈辞忍住心底想要一脚将他踢下榻的冲动,好言好语地道。
“是吗?习惯习惯就好了。”
景琢感受到了怀中的女子的语气里的咬牙切齿,笑吟吟地道。
谁要习惯呀?
沈辞身子开始挣扎起来,双臂灵活地反握住禁锢她的双手,想要将他扯到一旁去。
结果头顶却传来一道暗哑的嗓音。
“阿辞,你再在孤怀里乱动,孤可不保证能不能做个坐怀不乱地君子?”
沈辞闻言,感受到了身后男子传来的炽热气息,身子骤然一僵,不敢再乱动。
“这就对了。”
身后的男子轻轻笑了下,似乎很是满意她的顺从。
算了,就把他单纯的当做一个暖炉,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许是白日里太累了的缘故,沈辞没过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感受到女子逐渐放下戒备后安然入睡的气息,他无奈地笑了一声,在安睡的女子青丝上落下极其轻柔的一个吻。
“小没良心的。”
……
翌日,晨光熹微。
冬日的一缕日光沿着木窗的一处缝隙悄悄地爬了进来,投射在灰色的幔帐上,淡淡的阴影落在榻上男子的双眸前。
景琢缓缓睁开了惺忪的双眸,眼底一片清明。
他扶了扶额头,似乎很久,他都没有睡过一个像昨夜那般安宁的觉了。
时辰尚早,他索性斜靠在榻边,静静打量着里侧的女子。
不过沈辞似乎睡梦中并不安稳。
她精致的眉心紧紧地皱在一起,嘴里小声嘀咕着:父亲。
景琢低眉凑了过去,微凉的掌心贴在女子光洁白皙的额头上,感到一片异于常人的灼热。
他眉眼露出一抹凝重,轻唤她,却并未得到回应。
……
待到沈辞醒来时,已是云蒸霞蔚,日傍西山了。
她睁开明亮的双眸,便瞧见榻旁一直守候着的海棠。
海棠眸中闪过一抹欣喜。
“姑娘,您终于醒了。”
沈辞问了她究竟如何,才知自己是今晨竟然发起了高热。
海棠端来一碗粥,准备喂榻上的女子。
“姑娘,还是多亏了三殿下,他及时发现了您患了高热,便一直悉心照料着您,甚至差点误了早朝的时辰呢?”
沈辞闻言,心底闪过一丝恍惚,眉间却是淡淡的。
“哦,那还真是多亏了他。”
“对啊,姑娘,这回可是得好好感谢三殿下才是。”
海棠提议道。
“哦,要感谢谁啊?”
伴随着一道清润的嗓音,身着一袭玄色衣袍的男子,剑眉星目,缓缓踱步走了进来。
“殿下。”
海棠立即行礼。
景琢“嗯”了一声,道:“这里交给孤就行了,退下罢。”
海棠闻言,忙不迭地将手中的那碗粥恭敬地递给了他,脚底一溜烟地退下了。
景琢轻掀衣袍,缓缓坐到了床沿上。
他双眸纯净,轻轻舀了一口粥,递到女子淡色的唇瓣前。
沈辞只觉得他此刻与平日里指点江山,暗中谋略时格外违和,下意识地道:“殿下,还是我来吧。”
景琢瞥她一眼,不由拒绝地说道:“张嘴。”
罢了。
他愿意亲自喂她,那便喂吧。
左右未来的帝王亲自为她喝粥,算起来也不亏。
沈辞这样想着,轻启唇瓣,喝下那口粥。
一碗粥喝尽,景琢眸光幽幽地望着她,意味深长地道:“孤方才好似听说有人说要感谢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