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两人身形相差不大,但是林芙却觉得自己在她面前矮了半截。
沈辞只是低眸淡淡瞥她一眼,在气势之上不动声色已经压过了她。
顶着这道寒凉的目光,她似乎是被震慑到了,不受控制地道:“是,臣女知晓了。”
不过,虽然气势输了。
总归,今日的目的,她达到了。
不是吗?
她余光瞥到了屋外那道修长挺拔的玄色身影,眼底闪过了一抹暗光。
沈辞闻言,径直掠过她,向屋外走去,衣袂在半空中翻出一道浅浅的弧度。
沈辞前脚迈过门槛,就看见了在屋外立着的景琢,脚步一滞。
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又听了多少她和林芙的话。
不过,左右她身正不怕影子斜,于是脚步只是停留了那一瞬,脚底生风,一晃,便不见了。
景琢眉眼间覆了几分孤寂,转身欲要追上去,却被身后一道矫揉造作的嗓音绊住了脚。
“陛下~”
屋内身着粉衣的林芙走了出来,急忙唤道。
景琢眉眼皱在一起,冷声问道:“有事?”
林芙神色一僵,讪笑着开口:“陛下,臣女是林家嫡女,不知道您对臣女是否还有印象?”
景琢无悲无喜的看她一眼。
“你是谁,不必告知孤,我对你的身份丝毫不在意。”
林芙见他这般冷淡的模样,心底很是不甘。
凭什么,他对那人便是一副爱重姿态,却对她如此弃如敝履。
一股冲动从心底涌了上来,她看着面前俊美的男子道:“陛下,亏得您对那南萧公主如此好,想必您也听见了方才的话,她说她一点也不在意陛下,臣女着实为您不值。”
“呵呵,你算是什么东西,敢如此议论她?”
景琢冷冷的盯着他,仿佛是看着一团死物一般。
“再者,你且听好了。就算她一点也不在意孤,孤心里也只有她一人。”
“你真以为孤不知晓你的算计?若再有下次,孤不介意,无声无息的,了结了你。”
他面上冷若冰霜,一点也不似在与她开玩笑。
林芙身子不禁瑟缩了一下。
……
林芙在景琢离开后,眉眼间一片怨恨。
这般维护她是吗?
好啊,那我偏要毁了她。
……
九重宫阙之上
庄严肃穆的朝堂上
景琢高坐在金銮宝座上,目光威严,扫视过底下的众臣。
“陛下,老臣有事启奏。”
刘御史站了出列。
景琢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刘爱卿,讲。”
“这些时日,京城之内,那南萧公主整日在街头抛头露面,甚至开设女学,女教坊传授目不识丁的女子一些狂悖的歪理,譬如女子不可安于后宅之中,相夫教子,侍奉夫君及婆母,亦要走出宅院成就一番事业~这实在有伤我大晋风化,桩桩件件,罄竹难书。因此,老臣恳请陛下惩治此事。”
刘御史面色难看,沉声禀报着这件事。
几个大臣闻言,亦是跟着附和道:“刘大人所言极是。”
景琢闻言,看着这几个臣子,意味不明的笑了下,忽地,将手中的折子扔了下来。
“呵呵,好啊。你们这些老匹夫,整日里不去给孤想出救济漠南流民的良策,反而倒在此处指责真正帮扶漠南流民之人。真是好啊。”
“照爱卿所言,世间女子便只能终日被困于宅院之中,相夫教子吗?你们可别忘了,前朝女帝执政,百姓安居乐业,民风开放,政治清明。用女子来当做自己无能的借口,真是讽刺至极。孤竟然不知,孤竟然养了一群尸位素餐,道貌岸然之辈。哼。”
景琢这番话,越说声音越是冷冽,让底下的大臣们心一直紧紧地提着。
大臣们闻言,立即纷纷跪下,道:“陛下息怒。”
“孤非但不会严惩南萧公主,反而会嘉奖她,来人呐~”
景琢提起沈辞,面色才总算是缓和了些。
杭实走上前,应道:“陛下。”
“传朕旨意,南萧公主于漠南流民一事有功,赏金万两。另外,户部从旁协助公主救济灾民一事,不得违抗。”
景琢眉眼间一片平静。
阿辞,有了这黄金万两,你行事也能轻松不少吧。
景琢眉眼间掠过一抹柔和之色。
……
“小姐~”
海棠走了进来,这几年来她一直待在安王府,如今沈辞回京,自是服侍在她身侧。
“查清楚了吗?”
沈辞眉眼恬淡,正伏于案前,仔细算着手中的账目。
“果然不出小姐所料,流言一事的确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至于幕后真凶的确是那人。”
海棠心底里对自己小姐很是佩服。
沈辞闻言,眉眼里划过一抹冷厉,面上轻轻笑了下。
看来,她是时候亲自去会会这位幕后之人了。
……
春风拂过泛着金色波光的湖面,掀起一层层涟漪。
一道素雅的倩影,眉眼沉静,青丝柔顺的披散在肩上,周身散发着一股清冷之感,立在湖畔。
听到传来了身后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沈辞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女子,唇角轻勾。
“你来了,林姑娘。”
林芙看她一眼,似乎是不想跟她打哑谜,于是就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不知,殿下今日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沈辞闻言,只是紧紧地盯着她。
林芙被她盯地浑身都很是不自在,但是她自认自己的手段很是高明,于是她面上依旧镇定道:“若殿下没有要事,臣女便先告退了。”
说罢,她便转身,提裙欲走。
“林姑娘,是你散播的流言吧,又暗中以林大人的名义拉拢大臣弹劾我?”
沈辞嗓音清冷,冷冷盯着面前的女子。
“殿下在说什么?臣女听不懂?”
林芙继续咬死不承认道。
“不懂是吗?”
沈辞眉眼一弯,随即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林芙一只手捂着自己被扇的脸颊,不可置信道:“你敢打我?”
“为何不敢?我打一个暗算我的小人,还需要理由么?”
沈辞觉得林芙脸上这道粉色的巴掌印格外赏心悦目,心底也舒畅了许多。
“你…是我做的又怎么样?”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又何须再继续伪装下去。
于是,林芙也无需再忍,直接上前,伸手向沈辞抓去,欲要报方才的被扇巴掌之仇。
“终于承认了~”
沈辞唇角漾出一抹笑意,看着林芙逐渐靠近的动作,只是侧身一动,于是,那林芙就被一处大石绊住了脚,身子不稳一下子滚落了下去,此处本是下坡,于是林芙一下子就落入了那湖里。
加上她又拼命挣扎,所以,她很快就陷落了下去。
沈辞见她掉下去便没了动静,本以为她是在装的,没想到久久不见她浮上来,于是纵身一跃。
自己终究是没那么狠心~
……
弹指间,三日时光转瞬即逝。
绛云阁
“小姐,奴婢告诉您个好消息~”
海棠神色激动,从屋外走了进来。
沈辞眉眼微抬,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不知怎的,那林芙今日在南风倌里衣衫不整,竟然被林大人在南风倌里发现了。这下,她在京城之内的好名声算是彻底毁喽~肯定是她得罪什么人了~果真老天有眼,像她那样的人,损害小姐您的名声~如今真是活该~”
海棠嗓音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南风倌?
这是不是太巧了些。
前有她被林芙故意损害了名声,今有林芙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如此的手段,想必是那人所为~
沈辞心底想到此处,眸光微微闪烁了下。
……
落日熔金,春风寒凉。
一袭月色锦袍的气质非凡的男子缓步入了院子。
“你怎么来了?”
沈辞见到景琢不请自来,不由得皱了下眉。
“阿辞别误会,今日是阿鲤让我来陪他的~”
景琢见她似乎有动怒之色,急忙在她动怒之前,开口解释道。
说曹操,曹操到。
阿鲤不知道从院子里哪里钻了出来,脆生生道:“是啊,娘亲,是阿鲤让他来的。”
沈辞听到儿子这番话,看着阿鲤,语气带了几分淡淡的斥责。
“阿鲤,娘前之前不是教过你吗?称呼人不可无礼~”
阿鲤闻言,眼眸一亮。
娘亲这是同意他唤那人爹爹吗?
于是,他试探性地又重复了一遍方才说过的话。
“娘亲,是阿鲤让爹爹今日来陪我的。”
这句话一处,对侧的景琢眉眼微阔,眼中满是诧异,随即,又是一股欣喜漫上心头。
他还以为,她不会让阿鲤唤他爹爹呢。
他藏在月白衣袖里的掌心微不可闻的松动了下来,深情地望着面前的女子。
沈辞避开了他的目光,淡声道:“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景琢颔首,看着两人之间血脉的牵绊,用着一副慈父的口吻回道:“阿鲤,你娘亲还有事要忙,咱们去别处玩~如何?”
阿鲤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即跟着景琢走远了。
……
不知不觉间,已是月上中天,繁星点点。
阿鲤今日玩的很是开心,昔日在南萧,皇帝舅父公务繁忙,无暇顾及他,而宫人们对他又多加谄媚,玩时皆是让着他,都没有自己这位爹爹一般公正无私,输便是输。
这时,沈辞忙完了手边的事,带着玉书走了过来。
她一眼瞧见了阿鲤面上沁出的薄汗,从腰间拿出帕子,在他的小脸上擦了擦。
“阿鲤,今日想必玩儿累了吧~用晚膳吧。”
阿鲤轻轻颔首,随即拽住了自家娘亲的衣袖,目光看了眼一侧立着的人,弱弱的询问道:“阿娘,爹爹今日也未用晚膳呢~不如,我们留他在此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