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他虽然没拿吕文柏当过情敌,但他这立场,跟情敌也差不多了。

    他准备起身去会会他。

    还没站起来,就被沈盈按住了肩膀:“我先过去,你在这里招呼着。”

    “盈盈你......”楚晏不太放心:“要不还是我去吧。”

    “不用,等大伙都走了,你再过来也不迟。”

    看沈盈很坚持,楚晏也不好违背她的意思。

    孙屎蛋挠挠头,觉得楚晏这边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决定也跟着沈盈过去看看。

    沈盈走到吕文柏对面,和母亲站在一起:“你过来做什么,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盈盈。”

    吕文柏跟刘桂兰说了几句话,刘桂兰告诉他,沈盈确实已经又订婚了。

    他只觉得心痛懊悔,一开口刚叫出她的名字,就说不下去了。

    再看看她身后跟过来的孙屎蛋,只觉得眼睛都被刺痛了。

    “不要傻站着,进屋坐着吧,别让邻居们看笑话。”

    沈盈比他多了不少心理准备,看起来比他从容多了。

    临近中午,今天又是冬至,过来进货的村民也都急着回家吃饺子。

    因此桌子那边的众人都忙着交谈,没人分心注意这边的动静。

    沈盈就领着吕文柏,进堂屋去了。

    刘桂兰自然要跟上。

    孙屎蛋看出几个人不怎么和睦,本着不能让自己金主吃亏的原则,也自觉过去了。

    沈盈拉了拉椅子,对吕文柏和孙屎蛋道:“坐吧。”

    孙屎蛋弹了弹屁股上面的灰,先坐下了。

    吕文柏在沈家生活过将近一年,沈盈对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客气过。

    他没有坐下,而是直接单膝跪地,对沈盈和刘桂兰道:“盈盈,婶子,对不起,是我错了。”

    沈盈还没什么反应,刚坐下去的孙屎蛋倒是被惊的一下子弹跳起来。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这里好像有点多余,这事明显不是他这个外人该掺和的。

    他有些尴尬,嘿嘿笑道:“我、我去看看驴子吃饱了没。”

    孙屎蛋走后,沈盈坐下了,她居高临下:“说吧,哪里错了。”

    反正她不觉得自己有错,既然如此,她紧张什么。

    该紧张的是吕文柏才对。

    刘桂兰在一旁叹了口气,去拉他:“小吕,起来说吧。”

    到底是相处了一年,也是她曾经很满意的准女婿。

    虽说不辞而别很伤人,但面对着小辈,她总也拉不下脸来。

    吕文柏被拉起来,坐到了旁边的小板凳上。

    “不打招呼就走,是我不对。”

    吕文柏抬头,眼睛红红的看着沈盈:“但是我如果说了,盈盈你会同意吗?”

    沈盈面无表情:“我都不知道你要我同意什么。”

    “就是,如果我说我要去县城家具厂当工人,你会同意吗?”

    吕文柏跟沈家人相处了这么久,也是为数不多知道曾经家具厂想请沈木匠去工作的人。

    当时应该是跟沈木匠闲聊的时候,听沈木匠说的。

    沈木匠放弃了每月五十块钱的工资,选择留在家里,一度让吕文柏很不解。

    他就想,如果换做是他,他肯定是会去县城的。

    大不了把媳妇孩子接在身边就好了。

    不过也就是私底下想想,想想也就忘了。

    可是就在沈木匠去世以后,吕文柏想去县城的念头就那么蹭的冒了出来。

    都说学木匠手艺,那必须要‘三年零一节’,才算是能出师。

    他才跟着学了不到一年,只能算是个半出师的学徒工。

    不管他有多努力,就凭借他现在的本事,要是留在沈家,未必能撑得起来。

    可是......他是个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的无奈就在这里,这个家当家做主的不是他,他的想法未必会获得支持。

    可如果不去县城的话,总觉得很不甘心。

    他从小过惯了苦日子,知道一个月五十块钱的稳定收入意味着什么。

    沈木匠手艺好,他想不去就不去了。

    可他不一样。

    沈盈是独生女,如果他把这想法告诉她,将来她能忍受两地分居,或者能跟着他一起去县城定居吗?

    他想了想,觉得不能。

    当年沈木匠不就没走成?

    那天晚上,他一直没睡,就坐在屋子里想事情。

    之后,一股莫名的冲动促使着他,收拾东西连夜离开了。

    他也想过留封信,可那样又怕惹怒沈盈,他无法面对。

    总之,他就那么走了。

    一路风尘仆仆到了县城家具厂,结果人家根本就不准备招他这个乡下人。

    还是他说自己是黄土村沈木匠的徒弟,才被家具厂一个领导注意到,破格让他进厂了。

    头一个月,他领的是22元的学徒工资。

    等他转成正式职工,一个月能拿到36元。

    虽然离五十块钱的工资差得远,但他已经很满足。

    他能挣钱了,他能养家了。

    一个月并不算很久,所以他托人给沈盈带了话,等他月底领了工资,就会回来。

    到时候只要好好跟沈盈解释,再把钱都交给她,相信她能原谅自己。

    不曾想,刘子真的回话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了,找刘子真借了路费,赶紧往黄土村赶了。

    “如果你认真跟我商量,我也许会同意。”沈盈回道:“但你什么也没说,可能是觉得我会拖你后腿吧。”

    “可是盈盈,你不会同意的。”吕文柏面露痛苦:“你是独生女,你不可能抛下这个家的。”

    “独生女如何,不是独生女又如何?”

    沈盈实在不明白,他问都不问,就笃定她一定会拒绝?

    这脑回路也很神奇。

    “你不用再说了,是你自己决定离开的,咱俩的订婚书早就被我扔掉了,已经作废。”

    沈盈道:“我也已经有了未婚夫,希望你能尊重我,也尊重他。”

    “尊重他?”

    吕文柏想起刚才那人脏兮兮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发怒:“你居然能看上那样的人,我不明白!他到底哪里能比得上我!”

    “说谁呢,谁比得上你?”

    吕文柏话音刚落,有人挑帘进来,有阴影笼罩在他身上。

    他起身看过去,来人身形高大,比他只高不低。眉目英挺,面容疏朗,有一张好皮囊。

    “你好。”

    楚晏对他勾唇道:“我是楚晏,沈盈的未婚夫。”

    吕文柏皱着眉,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他是沈盈的未婚夫?那刚才那位是......

    “你怎么来了?”

    沈盈走过来,要拉楚晏过去坐下:“别再站着,今天你已经很累了。”

    刚回来时,楚晏在门口推着她跑的那一段,着实让她担心。

    楚晏乐得在吕文柏面前跟沈盈亲近,他任由沈盈扶着坐下。

    “他们都走了吗?”刘桂兰问。

    楚晏点头:“嗯,都走了婶子。”

    刘桂兰叹了口气:“唉,今儿是冬至,你们......你们聊一聊吧,我去忙了。”

    她待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有小楚在,她也放心。

    还是去准备饺子吧,免得一会没饭吃。

    刘桂兰一走,就剩下他们三个人,坐在椅子上面对面。

    “兄弟,你大老远过来,是有什么想法呢?”

    楚晏问吕文柏:“如果是来看看盈盈过得好不好,那你也看见了,我们挺好的。我就住西屋,住的也挺好。”

    听他这样说,吕文柏的面容有一瞬的扭曲:“你居然提前住进沈家,你父母怎么想?”

    “我不知道啊,他们应该挺开心的吧。”

    楚晏两手一摊:“那吕兄你之前住进沈家,是怎么想的?”

    他本来也想回敬一句你父母是怎么想的,但想起吕文柏是个孤儿,生生忍住了。

    “我无父无母。”吕文柏手掌握紧:“我提前住进来,是为了跟着师傅学手艺。”

    “有师傅在跟前看着,不怕别人说闲话。”他看着楚晏跟沈盈挨在一起的肩膀,心痛不已:“你呢?师傅不在了,你还......”

    “行了吕文柏。”沈盈皱眉打断他:“你该说正事,老是揪着这点不放做什么?”

    她指了指楚晏:“他和你一样,无父无母,以前过得也是穷苦日子。甚至因为意外瘫痪了,我接他过来,是为了好好照顾他,让他早日康复。”

    吕文柏纵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也被‘瘫痪’两个字镇住了:“怎么可能?他刚才不是好好的?”

    “是啊,因为盈盈照顾的好,我已经好多了,能站起来走几步路。”

    楚晏笑道:“吕兄,你要是想回来继续当上门女婿,那我告诉你,这不可能。”

    沈盈也点头:“我们绝不可能了。”

    吕文柏这次回来,当然就是这么个想法。

    可是现在,看着眼前这情形,他也明白,这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可他好不甘心!

    沈盈找的虽然不是刚才那个邋遢人,可却找了个身体不便的,谁知道以后能不能好,搞不好是个残疾!

    可恨他现在手里没钱,无权无势,只能在这里可怜巴巴的求她原谅,求她回头。

    吕文柏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脸色苍白着站起身:“我走了,盈盈你保重。”

    沈盈:“慢走不送。”

    吕文柏即将跨出门槛,又回头问:“你们的婚期......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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