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钱，楚家大哥大嫂就要离开了。
“家里就孩子在家，我们得赶紧回去。”
沈盈他们也并未挽留。
刘桂兰把那只鸡塞给楚家大嫂：“拿回去吧，下了蛋给孩子们补补身体。”
楚家大嫂扭捏了一下，还是收下了：“婶子，谢谢了。”
楚家大哥把楚晏推到一边，扶着他的肩膀，小声对他道：“小弟，咱家实在是困难，要不哥怎么能舔着脸来你这？我知道你在沈家也不容易，别怪哥，是哥没本事。”
一个上门女婿能有什么地位？楚家大哥知道，这一回自己过来又是拿面又是拿钱的，小弟肯定要难做了。
楚晏摇摇头：“大哥，不怪你。”
楚家大哥眼眶红着：“批发春联的事，等我把家里安置好，就开始弄。”
楚晏点点头：“好。”
扛着白面，拿着鸡，夫妻俩离开了。
送走楚家大哥大嫂，刘桂芳去猪圈里忙活，沈盈和楚晏把没有裁好的红纸拿到院子里，趁着今天天气还不错，多裁一点。
正忙着，沈盈发现楚晏好像有点不自在，她笑道：“楚晏，想什么呢？”
楚晏有些不好意思：“我来的时候身无分文，这才多久，我大哥大嫂就过来又吃又拿的，我有点过意不去。”
虽说那些钱有他的份，但是那些白面，可是沈盈她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
因为各种原因，这个时候的小麦产量非常低，白面是很珍贵的东西。
平时掺杂点红薯面玉米面吃，到了年尾还能剩下点，是很不容易的。
“可别这么说。”沈盈道：“如果不是你，家里哪能有现在的光景？这可都是你的功劳。”
沈盈这一顿夸，可把楚晏心里说美了，嘿嘿笑了好一会儿。
——
等进入腊月后，沈盈他们已经换上了新衣裳，也穿上了母亲织的新毛衣。
这段时间，刘桂兰只要一闲下来，不是给他们织毛衣，就是给他们做衣裳。
沈家没有缝纫机，衣裳都是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好在他们家人口少，要不然这要做到什么时候去。
楚晏也打定主意，等买好了牛，如果钱有剩余，就再买台缝纫机。
等到了腊八节这一天，他们家的存款已经达到六百五十元，牛价也到了最低的时候。
当然，春联也几乎卖不动了。
五个村子的人毕竟有限，该买的买过了，该批发的也都批发过了。
其他做春联生意的人也渐渐的加入进来，又瓜分了一些市场。
原先写春联的有十几个人，现在不算上楚晏的话，就剩下三个年轻人了。
沈盈倒是也试着写过，后来她发现自己确实功力不够。
再加上家里的事情多，也就放弃了。
不过一手好字倒是练出来了，最起码她也真的能拿起毛笔写字了。
做饭的李家儿媳妇还在，她不管做多做少，沈盈都给她五毛钱，她说想一直做到最后。
沈盈跟楚晏算过，这离最后，也没剩几天了。
与之相反的是，刘桂兰的鸡蛋饼摊，那是越来越红火了。
越到快过年的时候，人们越舍得花钱，特别是在吃的东西上。
今天腊八，刘桂兰还想依照着之前的规律去摆摊，被沈盈和楚晏给劝住了。
说什么也得歇一天。
楚晏给写毛笔字的大伙也放了假，他这边没那么忙了，腊八节也是节，就休息一下吧。
“我这边钱越来越不好挣了。”楚晏对沈盈道：“还得想想其他的法子。”
“妈那边可是忙得不得了。”沈盈道：“不行的话，咱们仨都去摆摊，俩炭炉都用上。”
楚晏笑笑：“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别忘了，明天咱们俩要去镇上买头牛。”
沈盈点头：“忘不了，你还说要买点化肥？其实时间还早，等上肥料前两天，去供销社买点就行。”
楚晏想了一下：“盈盈，我想知道，你们往年上的肥料是什么？”
“碳铵呀。”沈盈指着他们用化肥袋子做成的招牌：“那不，上面写着呢，碳酸氢铵。一袋五十斤，六块钱一袋。”
她有些怀疑，楚家是不是连化肥都买不起，所以楚晏才会这样问。
所以她很贴心的解释了一下。
“只有这一种吗？”楚晏又问。
这下沈盈愣了一下：“啊，不然呢？”
楚晏挠挠头：“我之前在外面，听说光有这一种肥料，还不太够。”
“是吗？”沈盈突然想起来：“哦，你说过，你很会种地是吧？又是在外面学的？”
说实话，沈盈已经很好奇楚晏那两年在外面，到底是做过什么了。
怎么好像哪方面都很懂的样子？
不过楚晏一直没跟她说，最近忙，她也没找着机会问。
等有空了，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是啊。”楚晏面不改色：“我再想想办法吧。”
正说着话，孙屎蛋赶着驴车过来了。
他来送最后一批红纸。
在这之后，他们的合作就要告一段落了。
“唉，盈妹子。”孙屎蛋跟沈盈他们已经熟悉了，也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原先他还以为沈盈是楚晏的妹子，后来才明白，俩人订了婚，是未婚夫妻。
而且楚晏还是上门女婿。
“孙大哥，怎么愁眉苦脸的？咋了？”沈盈给他倒了杯热茶：“喝点吧，暖暖身子。”
孙屎蛋比楚晏还要大上一岁，今年二十一了，所以俩人干脆都叫他孙大哥。
他的名字......就别提了。
“你说说，我送完这一回，咱们是不是就见不了面了啊？”
孙屎蛋很是伤感：“我可真是舍不得。”
他舍不得这两个大客户，他今年挣得钱，差不多都是从他们这里得来的。
楚晏在一边笑：“离得又不远，想见面随时可以呀。”
“别逗你哥，这春联生意眼看着就要到头了。”
孙屎蛋吸溜了一口茶，两眼殷切的望向沈盈：“盈妹子，你有没有兴趣做点白事生意？我这还有白纸黄纸铝箔纸，做做纸人纸马纸钱什么的，不在话下啊！”
沈盈直接摇摇头：“这个暂时没什么兴趣。”
因为父亲去世的事情，她对这种东西，甚至生出了一些抵触心理。
况且他们黄土村已经有两家在做这个了。
孙屎蛋又泄气了：“好吧。”
楚晏对他道：“我们明天要上镇上买牛，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他们一直合作挺愉快，楚晏也拿他当个朋友，知道他自从分家以后，日子确实不太好过。
生意都被哥哥叔伯们分的差不多了，没他什么份。
其实像他这种，最重要的是拓宽市场。
村里不行，就去镇上呗。
孙屎蛋眼睛一下子亮了：“行啊，你们啥时候走？”
——
第二天，刘桂兰在家里，沈盈和楚晏早早的起来，准备去镇上。
趁着牛价低，早点出手，好牛就那么点，要是去的晚了，就要挑别人挑剩下的了。
小牛犊是最便宜的，但需要养上两年才能下地，他们并不考虑。
楚晏想要买的，是那种已经满一岁的半大牛犊。
这样养上大半年，等收麦子耕地的时候，就差不多能用上了。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沈盈坐在驴车上，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今天正好是三九的开头，果然好冷。”
“还好带了两床被子。”
楚晏也缩着脖子，屈服于寒冬的冷风：“真的好冷啊！”
大瓦镇的牲□□易市场，开设没多久，现在是每半月开放一次。
到了这一天，大瓦镇周边的买家或是卖家，都往这里赶。
要想从黄土村到大瓦镇，需要过大瓦河。
楚晏的地图考试是满分，虽然这次需要出村，但他心里一点不慌。
大瓦河上，架着一座桥。
桥面不宽，差不多只能容两辆驴车经过，如果对面也有辆车，那就要考验双方的‘驾驶’技术了。
这座桥是连通五个村子和大瓦镇的唯一通道，打眼看过去，感觉全都是驴车堵在那里。
“孙大哥呢？哪个是他？”沈盈站起身来四处看。
他们昨天跟孙屎蛋约定好，今天早上在桥边汇合，然后一起过去。
楚晏看了一圈，感觉大家的穿着好像都差不多，他也有点懵。
“盈妹子，这呢！”
最后，还是孙屎蛋眼尖，发现了他们：“你俩还真是显眼，就数你俩俊，我一眼就看见了！”
沈盈只露出两只眼睛，看了看同样只露眼睛的楚晏：“孙大哥，快别说笑了，这也能看出来？”
“哈哈，能啊！”孙屎蛋笑道：“反正你俩看着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三人说说笑笑的，排着队准备过桥。
上了桥，沈盈问楚晏：“这座桥你应该很熟悉吧？”
楚晏懵了一下：“啊，还好吧。”
沈盈又问：“那你上初中的时候，是每天都从镇上回家，还是几天回一次家？”
楚晏这才明白过来，这里的初中是设在镇上，村里大概是没有。
他觉得有些心累，果然一个谎言说出口，后面就需要很多个谎言才能掩盖。
他抬头望天，不太确定道：“一星期回一次吧。”
毕竟镇上属实是不太近，赶着驴车一来一回也得大半天，那一天回一次也不现实。
“哦，这样啊。”
沈盈没再继续问，桥上果然不好走，她得仔细看着，不能碰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