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规矩就摆在那里。
到了大年三十，只要贴上春联，连讨债的都不能进门，更别说是陌生人了。
他们真要听信这哑巴女人的话，去这户人家里找人吗？
楚晏和刘桂兰也有些犹豫，楚晏道：“要不......用钱试试？”
反正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刘桂兰不解：“咋用？”
沈盈想了想，转头望向母亲：“妈，恐怕这回需要你出马了。”
“我？”
“是的，我想到一个办法。”沈盈把拐杖解下来：“楚晏，你起来，拄着。”
“哦。”楚晏依言照做。
沈盈把轮椅推到一边，然后转头看了看在角落里缩着，毫无存在感的哑巴女人。
女人还是跟刚才一样的姿势，眨巴着眼望着他们。
沈盈转过头，扶住楚晏的胳膊，轻声跟两人说了自己的计划。
过了一会，篱笆小门被刘桂兰敲响。
“有人吗？有人吗？”
刘桂兰喊了几声。
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
老奶□□发花白，身材消瘦，步履蹒跚。
她的眼睛紧紧闭着，像是......
“她的眼睛？”沈盈低声问楚晏：“是不是看不见？”
“好像是。”楚晏往前走了两步：“那咱们这样......她能信吗？”
“谁啊。”老奶奶走到他们面前，隔着篱笆墙询问。
“大娘，我们是从外地赶路回家的，经过这里，想跟您讨碗水喝。”
刘桂兰也发现这老人好像看不见，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说完了‘台词’：“我女婿他的腿脚不便，没水喝，实在是走不动了。”
“啥时候了，还赶路啊。”老奶奶皱着眉头，把门打开，伸手过来摸。
楚晏连忙走近一点，让她能摸到自己的拐杖。
老人虽然年纪大，但一双手很是灵活，她上上下下摸过两遍，算是确认了：“你们在这等着，别进来，我去拿水。”
三人对视一眼，老人都发话了，他们只能乖乖的站在这里。
不大一会儿，老奶奶端着一碗热水出来了。
碗是普通的搪瓷碗，她一手拄拐，一手端着，让人看着揪心，生怕她一不小心就给摔了。
沈盈他们大气也不敢出，等着她一步步慢慢的走近。
走到近前，沈盈连忙接过来：“谢谢您。”
刘桂兰从兜里掏出五毛钱，塞到老人手里：“大娘，这是给您的，多谢了。”
老奶奶苍老的手一接触到钱，就赶紧攥住：“这是啥？”
“大娘，是五角钱。”刘桂兰道：“谢谢您帮了我们。”
老奶奶一听，拐杖都顾不得拄了，两只手同时捏着五毛钱，上下左右来回的摸。
摸到最后，她开心的笑起来：“给这么多啊。”
沈盈看了看她家烟囱里冒出的白烟，眼珠一转：“奶奶，我们离家还有段距离，肚子有点饿了，您要是能再给点吃的......”
“给你吃的，还能给我钱不？”老奶奶特别直接：“你们到底几个人？”
沈盈被噎了一下：“我、我们三个人，要是您给吃的，再给您一块钱。”
老奶奶这下更开心了，她把五毛钱塞到自己的裤兜里：“那快进来，坐着歇歇，我给你们拿吃的。”
沈盈本来还在想，到底要怎么进去才能找人。
总不能趁着老奶奶眼睛看不见，偷偷进去吧？这有点不道德。
老奶奶这话一出，她算是不用绞尽脑汁了。
“奶奶，您已经贴过春联了。”沈盈还是想确定一下：“我们现在进去......”
“管它春联不春联的，你们是来给我送钱的。”老奶奶这就转身了：“进来进来，自己找地方坐。”
楚晏跟沈盈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果然还是钱好使，老奶奶就算再传统，也知道有钱拿比较香。
“我帮您吧。”沈盈先一步进去，走到老奶奶身边：“我们只要一点吃的就够了。”
说完，她转身朝母亲和楚晏使了个眼色。
两人会意，都点了点头。
老奶奶家里，除了院子角落里的小厨房，就是那两间土坯屋了。
除此之外，在厨房旁边，还盖着一个非常简陋的猪圈。
从他们这个角度，能看到有两头猪在卧着休息。
在他们来之前，老奶奶是在做饭。
只有厨房的门开着，那两间屋门都是关着的。
因为院子里没有板凳，刘桂兰和楚晏商量一下，决定进屋子里去。
反正老奶奶让他们找地方坐，也没说不能进屋。
沈盈和老奶奶都到厨房里去了，楚晏和刘桂兰加快速度，一人一间屋，同时推开门。
“谁？！”
楚晏刚推开东屋的门，就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只见又黑又脏的东屋里，放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
这人盖着被子，只露出一颗脏兮兮的脑袋。
要不是刚才听到了声音，楚晏都不敢确定这是男是女。
这情景，让楚晏想到以前的自己。
“我是路过的，想借......不是，想买点吃的，是那个老奶奶让我进来的。”楚晏道。
床上的男人眯着眼，撑起上半身：“来买腊肉的吧？大年三十买腊肉？”
楚晏顿了一下，道：“是的，今年忘了买，要做年夜饭的时候想起来了。”
闻言，男人完全坐起来：“要买多少？”
楚晏眨眨眼：“额，一块。”
“就一块啊。”男人又闭上眼，躺了下去：“我家腊肉熏的挺好的，是我奶奶做的，她都做一辈子了。你要是就要一块，就捡大的挑，让我奶奶帮你拿，买回家保准好吃。”
楚晏心说，你的一块，我的一块，好像不一样。
不过他也没多说，只是点点头：“好的，那我从这屋拿个小板凳。”
男人眼都不睁：“拿吧拿吧。”
楚晏借机进到屋子里。
房间里家具不多，各种东西倒是堆的又多又乱。
除了这张床上放的凌乱的衣裳被褥，床头的木箱子上也摆满了。
有随意放上的衣服、针线筐，旁边甚至还靠着锄头耙子之类的农具。
旁边的矮桌上，放着一副用过的碗筷，还有几根自己卷的香烟。
除此之外，地上还有两个小凳子，在靠西的位置，有一个脸盆架。
能藏人的地方，大概只有床底了。
楚晏弯腰去拿小板凳，他本身腿脚不便，拿的很慢，顺便观察了一下床底。
床底黑乎乎的，好像也堆满了杂物。
不过楚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总觉得这底下好像有一双眼睛。
正要仔细去看，刘桂兰有些急切的声音传来：“小楚，快过来。”
楚晏起身：“好。”
他提上板凳刚站起身，只听‘喵’的一声，一只猫从床底窜出去，跑到院子里。
楚晏吓了一跳，看来刚才自己没看错，还真是一双眼睛。
床上的男人被猫吵到了，他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出去帮我把门关上，冷。”
“好。”楚晏跨出门槛，关上了门。
出了门，刘桂兰走过来，小声道：“小楚，我找到庆和了。”
楚晏很惊讶：“在哪？”
“就在西屋。”刘桂兰道：“他睡着了，我没敢说话，赶紧出来叫你了。”
“走，咱们过去。”
走到西屋，楚晏一眼就看到了屋子里悬挂着的一排腊肉。
这个屋子，应该是专门用来制作和存放腊肉的。
张庆和躲在这里，也算是聪明。
一个瞎眼老奶奶，一个不知道是残疾还是懒的躺被窝男人，这个家确实很适合躲藏。
他正要进去，正在院子里舔爪子的猫又‘喵’的一声，窜了过来，跳过门槛进了西屋。
正在厨房里搅着锅的老奶奶听到，提着拐杖就出来了。
正帮她烧火的沈盈也赶紧跟出来。
“馋猫又偷吃我的腊肉！”她走到西屋这边，拿拐杖敲打着西屋的门槛：“给我出来！”
张庆和还在里面睡着，刘桂兰心惊胆战的：“大娘，我们帮你赶吧。”
楚晏走到沈盈身边，低声道：“盈盈，你表哥就在里面。”
沈盈顿时睁大眼，惊讶极了。
老奶奶气呼呼的：“要不是指着你抓老鼠，我才不养！”
刘桂兰安慰老人：“大娘，别生气，猫又听不懂人话。”
“那你们帮我赶着，我去做饭啊，快好了。”
老奶奶又拄着拐杖去厨房了。
沈盈和楚晏已经进到屋子里。
刚才老奶奶的那番驱赶，饶是睡的再沉的人，也该醒了。
然而......
看到靠在墙边打着呼噜的张庆和，两人都无语了。
这是张庆和没错，不过是凌乱版的张庆和。
头发乱糟糟，整张脸胡子拉碴，衣服也脏兮兮的，腿上披着一件破烂棉袄，倒是也看不出哪里有伤。
要不是他们是亲戚，熟知彼此的样貌，沈盈跟她母亲还真不一定能认出来。
“楚晏，你拖住老奶奶，我去喊人。”沈盈道：“我跑快一点。”
楚晏点点头：“好，去吧。”
张庆和睡得正香，省得他们麻烦，不如直接把张家人叫过来。
楚晏随手摘下一小块腊肉，朝着猫晃了晃，然后转身往外走。
正想办法往上跳着抓腊肉的猫咪果然上当，跟着楚晏就出来了。
出了门，沈盈赶紧把门关上。
然后她步履不停，直接跑出去了。
“这是......”刘桂兰还不知道沈盈要做什么。
“婶子，盈盈去叫人。”楚晏拿着腊肉往厨房里走：“咱们再拖延些时间。”
刘桂兰会意：“好。”
楚晏进了厨房，对老人道：“奶奶，您这腊肉我看着不错，怎么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