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傅嘉宁无语至极。
她刚刚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但她又说服自己，不可能。
关于嫂子带我卖掉妈妈和我不要的二手包包衣服，并把卖掉拿来的钱给我这回事……
有病吧？！！
“舒北贝，你有病吧？！”
傅嘉宁没忍住自己的心声。
“玩我？好玩吗？”
她甚至在一个箱子里看到一件她两年前不要的连衣裙，雏菊黄的颜色尤为扎眼。
“……尤其她穿那条黄裙子，真的像个死肥猪一样。”
“她还自以为很可爱吧？真难为你下得去嘴……”
“粉丝？我要是有这样的粉丝，我都觉得丢脸。”
……
那些被努力忘掉的恶心的记忆再度翻起，如污泥一般散发恶臭，让她太阳穴神经直跳。
她冲上去一把扯出，撕了两下没撕开，便扔到地上，拿脚狠狠踩踏研磨。
但刚踩两下，她就发现右脚动弹不得，险些摔倒。
她低头，看到舒北贝以脚尖一侧点住了她的脚面，不疼，但她无论怎么使劲都挣不脱，像被一个又重又硬的石墩子压住。
“你干什么？！”
“衣服很好，踩坏，不好。”舒北贝看她，眼中几分不忍，似在可惜衣服。
傅嘉宁更加愤怒。
“这是我的衣服！我爱踩就踩，你管得着吗？！”
舒北贝看她一眼，移开脚。
但傅嘉宁刚刚挣扎用力过猛，此刻脚下酸软，只踩了一脚，就无力再踩，也无力再动。
只是喘着气，眼眶里溢出大滴大滴的眼泪。
舒北贝看着，蹲下身，将她的脚移开，拎起衣服。
“要帮你，撕掉吗？”
“有本事你就撕啊。”傅嘉宁冷笑。
舒北贝闻言，双手用力一扯。
雏菊黄的连衣裙瞬间崩裂，被撕成大大小小无数的布条和碎片，在傅嘉宁面前，自空中缓缓飘落。
傅嘉宁一愣，伸手去接，抓住一小片裙摆，细白的线绣着小小的雏菊。
眼神片刻失神，又重新聚焦。
她缓缓合拢手，坐倒在地上。
-
购物中心的肯德基店内，放送着旋律欢快的英文歌。
一杯热牛奶，一个全家桶，被放在傅嘉宁面前。
“你吃。吃东西，就会感觉好起来。”舒北贝舔舔嘴唇，将牛奶往前推了推。
“吃东西就会感觉好起来？”傅嘉宁像是听到什么笑话。
她没什么精神地接过纸杯，伸手随意翻翻桶内。
浓烈的炸鸡香味传出，她却眉头一皱，像闻到什么臭味一样挡住鼻子，喉头轻动两下。
她赶紧拿起牛奶喝了一小口，手抵在胸前，平顺胃里翻上来的恶心感。
“这都什么啊。我不吃了。”
“不吃吗？”舒北贝看着傅嘉宁瘦削的脸，细弱的手腕，有些想不通，“你昨天晚上，今天早上，都没有吃，所以才没有力气。”
“……不用你管。”傅嘉宁眼神闪烁，继而不耐烦道，“你既然说吃东西好，那你吃呗。”
“可以吗？”
“当然可以，全部吃掉你不就更好了。”傅嘉宁语气凉凉，倚靠在椅背上，眯起眼休息。
但很快又睁开。
因为她看到舒北贝毫不犹豫拿起一个鸡腿，两口扯下鸡腿肉，呱唧呱唧啃掉鸡骨头，再继续从桶里拿出一个大鸡块，重复以上操作。
“有这么好吃？”傅嘉宁忍不住问。
“很好吃。”舒北贝嚼嚼嚼，抽空才快速回复三个字。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傅嘉宁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手指在桶里挑挑拣拣，拿到一个最小的鸡翅。
鸡翅炸得很香，外表金黄酥脆。
但闻着那股带着热意的香味，腻而反胃的感觉一阵阵袭来。
胃部开始灼烧。
傅嘉宁拧眉，将鸡翅扔回桶内，捧起杯子，小小啜了口牛奶。
很快，舒北贝就将她丢下的鸡翅也吃完了。
“你是不是想对我好？”傅嘉宁看她，忽然问。
舒北贝点头。
“那你等我下。”傅嘉宁起身，没多久，端着又一个全家桶回来。
“我喜欢看你吃东西，你不介意再吃点吧？”她嘴角勾起一抹病态的笑意。
舒北贝看着她手里的全家桶，眼睛亮了亮。
“呱唧呱唧。”
20分钟后，又三桶全家桶进了舒北贝的肚子。
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肌肉和细胞，都在因这些高油高蛋白食物的摄入而鼓噪，而狂欢。
头脑微微发热，产生一种微醺的舒服感觉。
她快速看一眼旁边的玻璃门，从反光中看到自己的眼睛。
不能再吃了。
她强迫自己停下来，闭上眼睛。
“吃不下了？”傅嘉宁托腮看她，咯咯笑起来，“没关系，这次已经很厉害了，下次再接再厉。”
“嗯。”舒北贝睁开眼，点了点头。
“什么嘛。”她的过分配合，让傅嘉宁心下有几分不是滋味，她撇撇嘴拎起包，“走吧。”
舒北贝站起，忽然听到手机消息提示，打开一看，是周岚岚。
“北贝，这批货卖的很好，刚挂上去就已经有几个人下定了，我先把货款转你一半吧。”
“[转账：5000元。]”
“这么多东西放在我这，本来应该给你更多的，但我手头暂时没那么多钱。等买家收货，我一定第一时间打给你！”
“谢谢你愿意信任我！[爱心发射]”
舒北贝点开键盘，手指在各个键位游移许久，终于发出三个字：
“不客气。”
然后，她转到通讯录，下拉找到傅嘉宁，按昨天周岚岚教过的方法一步步操作，将5000元转给傅嘉宁。
“你怎么那么慢？”前面走的傅嘉宁看舒北贝没跟上，回头催促。
舒北贝抬头。
“岚岚给我钱了，我刚刚给你了。”
傅嘉宁一顿，拿出手机。
“[舒北贝转账给你5000元。]”
寒酸的，让人没眼看的数字。
“给我看看。”傅嘉宁伸手，拿过舒北贝的手机。
“[周岚岚转账：5000元。]”
“你真会演啊……怎么不自己留点？”她将手机递还。
“我还能再赚。你需要钱。”
“而且，是你们家的东西。”
“……”傅嘉宁是真无语了。
她是真分不清，舒北贝是故意呛她，还是确实没听懂她的反话。
她本来以为肯定是前者，毕竟舒北贝真想要给她钱，哪里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
但她又实在表现得，过于真诚。
像是真傻。
明明她哥结婚的时候，她见过舒北贝，那时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反感，反感她的假笑赔笑，她的故意讨好，所以短暂的相处里，她都不给面子。但那时的舒北贝看着至少还是聪明，乃至精明的。
而眼前的舒北贝，分明是想讨好她，又不太一样。
“你之前是不是撞到过脑子？”她忍不住问。
她想，如果是原来的舒北贝，或是其他任何正常人，这时都应该回复她：没有啊，你开什么玩笑，你别开玩笑了。
但舒北贝只是摇了摇头，一板一眼，“没有。”
很好，实锤了。
傅嘉宁眼中闪过奇异的色彩，翘起嘴角，伸出手，“我不信，能让我摸摸看吗？”
“可以。”舒北贝看她一眼，伸过头去。
她的长发柔顺垂直，但似乎没有很好地打理，稍显毛躁。
傅嘉宁一点点抚平那些毛躁，感觉心里一直难耐的躁意也稍稍抚平了些。
片刻后，她收回手。
“舒北贝，陪我去个地方吧。”
“好。”舒北贝没有丝毫犹疑。
车子开出购物中心，来到城西一处高级公寓。
傅嘉宁似乎熟门熟路，带着舒北贝墨镜口罩全副武装，刷卡上楼，来到15层。
一层有左右两套公寓，傅嘉宁手里的卡是1502，但到后，她却直接走到1501门口，将手里一盆栀子花放在门口。
这是她刚刚在购物中心的花店买的。
她伸手，按了按门铃。
舒北贝听到门铃在空旷的室内回响。
“里面没人。”她提醒道。
“我知道。”傅嘉宁应着，却还是伸手，又按了两下。
“他很忙，他跟我说过，在出差。等他回来，就会看到。”
她蹲下身，将栀子花摆正，手指轻触花瓣。
想起什么，她起身去打开1502的门，从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细细给花浇水。
做完这些，她才起身。“走吧。”
叮咚。电梯正好到达15楼，从里走出一位保洁阿姨。
阿姨看到她们两个，愣了愣：“你们不是1501的业主吧？”
“不是，是1502的。”傅嘉宁低头。
“哦哦，之前没见过你们，我就问问。”阿姨走出电梯，轻轻咦了声，回过头。
“那你们知不知道这个花是谁放的？”
“是……”舒北贝刚想说话，被傅嘉宁一把捂住，“不知道。”
“你们也不知道啊。”阿姨摇摇头叹了声，回身点了下电梯上行按钮，放下手中清扫工具，拿起花盆。
“阿姨你干嘛？这是别人的花，你这样拿走不好吧？”傅嘉宁忙道。
“哎，这家没人住的，也不知道是谁，可能弄错地方了，时不时来放盆花。最开始的那两盆都死了，我看着觉得可惜，就都拿到楼上去了。”
“这家……没人住？”傅嘉宁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