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d，怎么那么慢？”托尼的心情似乎不错，语气里都是似有似无的轻浮，“你在忙什么呢？”

    “我在……”彼得咕哝一声，心情低落到甚至懒得紧张，他将脸埋进枕头里闭上眼睛，“没忙什么，就是躺着。”

    “这么早？”电话对面，钢铁侠惊问一句，抬起头瞥了眼挂钟，“都还不到五点。”

    “是的先生，我……我今天不太舒服，没办法巡逻了，实在对不起。”

    “噢，那你记得下周再做汇报吧。”托尼抿了口咖啡，调出皇后区监控草草浏览着，顺便百无聊赖地转着铅笔，“事实上，彼得，我早就想提醒你了，别整天都想着24小时扑在社区治安上，那才不是高中生该干的……”

    小蜘蛛在心里叹息，显然他不知道队长今天来找景末的事。

    犹豫了几秒，他才重新鼓足勇气开口询问：“史塔克先生，队长和MJ一直都很熟悉吗？”

    钢铁侠一愣，转而想到下午史蒂夫提前告别，立马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去你们学校找她了？”

    “……”

    “监督法案还没失效呢，这老冰棍到底懂不懂规矩！”

    话筒里传来咆哮，彼得被迫将手机拿远了些。

    “所以，他们两个真的……”

    “不，什么都没有！你跟你那些同伴们能不能多写作业、少谈空想——等等。”

    三十秒前不是还苦口婆心劝他减负吗？小蜘蛛同学刚想腹诽，却在听到对面异样的沉默后，不安地皱起眉。

    “史塔克先生，你还好吗？”

    “贾维斯，倒放，放大，再放大，再大。”托尼盯着监控录像，神情渐渐凝固。

    画面的角落里，暗巷里停着个鬼祟的身影，蓝色皮肤与灰色嘴唇隐于宽大兜帽之下。

    “播放。”

    伴随层叠的紫色的光芒，一小块空气被融合折叠，那个影子转瞬消失。

    “这是……什么？”

    *

    和史蒂夫喝咖啡的时间稍长了些，再理智的人跟偶像面对面聊天也会变傻，景末更是如此，大脑除了像影射机般记录美国队长的每帧每秒就再也想不起来别的，以至于时间匆匆流逝她却毫无察觉。

    所以，当他们终于收拾好东西走出咖啡厅，景末飘飘然看了眼腕表、并发现时针已经指向6这个数字时，喉咙里本能地扯出一声尖叫的苗头。

    “怎么了？”

    “完了，我本来应该五点半跟旺达皮特一起去商场的！”她懊恼地抓了抓头皮，草草翻看未读短信，后悔开了一天静音。

    最后一条短信还停留在16:04，是皮特的海绵宝宝表情包和一句“等你回家哦”。

    景末直接给皮特拨了电话，忙音响了半天却也无人接听，给旺达打电话也是一样。

    “还好吗？”史蒂夫问。

    “他们俩绝对是已经到商场了，那里太吵肯定听不见我打电话。”景末无奈地揉揉额头，转眼看着堵得水泄不通的大街，“照这个路况，等我到了商场他们也该回来了，所以我现在只好往家走了……”

    “这都怪我。”

    “不不不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空气已经有些凉了，风吹着美国队长金色的发丝，他把卫帽扣上，无奈地牵了下嘴角，“走吧，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拉奇蒙特的交通相当便利，景末也就没拒绝他的好意，毕竟谁不想跟男神多待一会儿？

    于是两个人在灯火初明的华尔街上并肩，中间隔了不近也不远的距离，沉默在周身的喧嚣熙攘里也不显得突兀，景末低头拉上夹克衫拉链，不忍将它打破。

    后来还是史蒂夫先开口，有些疑问一直缠绕在他心头。

    “洛基说你是个法师？”

    “其实我……我是骗他的，嘿嘿，”女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上个月刚当上法师学徒，你们中午看到的传送门也是我唯一会的法术。”

    “那你是奇异博士的学徒吧？”

    “咦队长你怎么这么厉害？”

    “因为上次住院的时候，我看到他是你的主刀医师。”

    景末抿抿唇，思考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是我没说清楚。”史蒂夫后知后觉补充道，“斯特兰奇医生基本上已经不出诊了，正常人根本请不动他，连托尼也不行，除非他是自愿的——更别提那天后半夜的急诊，他现赶过来主刀说明了你在他心中的分量。”

    “……怪不得让我给他当那么长时间杂工，”景末小声嘀咕，“这是报复，他绝对有起床气。”

    “抱歉，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赶紧转移话题，“史塔克请不了，那奥斯本呢？”

    史蒂夫仿佛听到一个可爱的笑话，他扬起唇角，眼睛笑起来变成浅蓝色，“你是在拿我寻开心？”

    “绝对没有！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之前哈利住院的时候，主治医师也是他。”

    “哈利.奥斯本？”

    景末点点头。

    史蒂夫这回没说话，两人无声走了一段路，他才重新开口：“那时候你跟奇异博士还不太熟，对吗？”

    “对。”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之所以那么做，或许不是为了哈利，而是为了接近你？”

    景末的震惊程度不亚于第一次知晓自己可以掌控时间的能力。“接近我？为什么？”

    “这就要在你自己身上找答案了，MJ，你是变种人吗？”

    “……队长，你在套我的话吗？”

    “没有。”

    “……”

    “……”

    对视了两秒，两人不期而同乐出声。

    史蒂夫边笑边注视着女孩眯起来的月牙儿。

    和四年前那个脆弱的、柔软的孩子截然不同，她现在活泼而清亮，两颗小虎牙昭示着年轻的生命力。

    “我姑且信你一回。”景末紧绷着嘴，故作严肃，“队长你得替我保守秘密。”

    “Of course you can count on me.”

    “好。”她点头，本来也没打算向他隐瞒，“我的确是个变种人，能力是时间操控，但兴许是我太笨了，到现在为止连怎么触发都没搞清楚……”

    这时候，公车靠站，两人跟一群叽叽喳喳的初中生一齐涌上车，肩并肩握着扶手继续聊着。

    “万事开头难，查尔斯找过你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景末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见过一次，但也仅仅一次而已。队长你跟他熟悉吗？”

    “我们共事过几次，他是个难得的教育家、领袖。如果你需要支持的话，不妨去泽维尔学校找他，他会很乐意帮助你的。”

    “啊，可他不是挂名校长吗？”

    “谁说的？”史蒂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那所学校是他家的宅子，他一直住在那儿，已经十多年了。”

    “所以那所学校是？”

    “一所变种人学校，里面的学生都和你一样有一种或多种特殊的天赋。”

    这……怎么跟旺达说的截然相反啊？

    “MJ？”美国队长一脸担忧地皱起眉，“你怎么了？”

    “可我的室友说……”

    “哦，对，你的两个室友应该比我更熟悉查尔斯，毕竟从小在那儿长大——”

    “你说谁？”景末猛然抬头。

    史蒂夫一愣。“旺达和皮特啊，马克西莫夫家的双胞胎。”

    “你们早就认识？”

    “……你不知道？”

    公交突然急刹车，景末没抓稳，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

    史蒂夫眼明手快地握住她的胳膊。

    抬起头看，那双蔚蓝色眼睛里永远是大写的利他主义关怀。

    “没事吧？”

    “队长，”女孩艰难地摇摇头，“旺达和皮特是变种人？”

    “……是。对不起，我以为这在你们之间不是秘密。”

    “很明显，他们一直对我隐瞒这个事实。”

    思绪翻江倒海，公车里不知谁打翻了关东煮，油腻的木鱼花味在狭小空间里蔓延开来，晚归的学生们吵作一团，可景末却觉得世界无比安静，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回忆里三个小人儿的对话声——

    “皮特罗……皮特罗.马克西莫夫？”

    彼时，十五岁的景末站在煮物店门外，鼓足勇气跟眼前这个长得像不良少年的家伙搭话——对，就是这个银头发的，他即将成为她未来的室友——如果他们互相不讨厌的话。

    跟房东谈妥合租事宜后，下一步就是和两个新室友约出来见面签合同，也就是今天。

    约好见面前，景末提前关注了皮特罗的ins账号，惊奇地发现对方竟是滚圈小有名气的乐评人。说实话，这令她感到隐隐不安——这么酷的人真的肯跟她做朋友吗？

    此刻，银发男孩也注意到了景末。他茫然地摘掉耳机，侧过脸打量她。

    天啊，景末心想，这家伙简直拽到掉渣。

    她想逃跑。

    “对不起甜心，”皮特罗望住她的眼睛，瞳仁黑得像珍珠奶茶里的珍珠，“你很可爱，但东方女孩不是我的菜。”

    “我，我我我……”

    景末瞠目结舌了半天，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好的，她这回真的要逃跑了！

    刚想转身，一直手猛地搭在景末右肩上，吓得她一个激灵跳起来！

    “臭小子，”洋洋盈耳的女声于她身侧响起，“不许捉弄MJ！”

    景末惊异地扭过头去看，穿红皮衣和超短裙的女子又凶又美，顺便毫无越界感地捏了捏她的脖颈。

    景末当然知道她是谁，旺达.马克西莫夫，皮特的亲姐姐，也是她未来的另一位室友。

    三个人的缘分于这一刻缠在了一起。

    “哈哈哈哈哈！”一脸冷酷的皮特罗乍时笑出了声，与方才的playboy判若两人，“怎么样，我演得不错吧？”

    “所以刚刚，那是个玩笑？”景末幡然醒悟，望着皮特罗脸上的狡猾神色，“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他这个家伙耐不住性子，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开始视奸你的ins了。”旺达毫不留情地戳穿。

    “姐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快点走！”旺达自然地勾住景末的肩膀往煮物店走，“吃东西去，我快要饿死了。”

    “喏，给你两张优惠券。”皮特罗忽然加速跑到她左边，笑着说，“不够再管我要，我有一堆，都是从杂志上撕的。”

    景末悬着的心仿佛突然被捧放在天鹅绒软垫之上，她看着银发男孩的灿烂笑容，联想起加了很多糖霜的慕斯蛋糕。

    一见如故也不过如此。

    从那以后，每当想起这对姐弟，景末总是最先想起那个秋日午后：热乎乎的高汤和淀粉丸子，糊着厚重水雾的落地窗，三个人的笑声就像小河流水那样没有尽头。

    从那以后，她在纽约也有了个可以称为家的地方。

    她以为他们已经无话不说、无话不谈。

    然而……

    “MJ？”

    景末抬头，看见美国队长的嘴巴一开一合，他的声音与周身的哗闹渐渐恢复如常。

    “对不起，”她甩甩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当下，“队长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我不希望你们因为这个秘密而产生隔阂，旺达和皮特之所以选择向你隐瞒，一定是有他们自己的苦衷。”

    “MJ你是个聪明姑娘，我无须多言，你也该知道你们的友谊绝不是假象——绿魔实验室爆炸那晚，皮特罗.马克西莫夫疯了一样地救你，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是他？”晴天霹雳。

    怎么可能？

    她还不了解皮特罗.马克西莫夫吗？他明明受了委屈就会哭，居功邀赏的事他屡试不爽，做好事不留名榜上永远看不见他的名字。他是人群里最顽劣也最让人头疼的家伙，即使在最荒诞的梦里，他也不可能做把她从深渊里拉出来的英雄！

    “他们的代号分别是什么？”

    “绯红女巫，快银。”

    “……”

    世界观轰然崩塌，景末如堕烟海，思绪散落一地，却根本无从捡起。

    美国队长本想再劝慰两句，可撞见她难看的表情，再多的话也都咽进肚子里。

    公车不紧不慢地靠站。

    天已经全黑了。

    “还有一段路，”史蒂夫问，“用不用我——”

    “不用，”景末谢绝了他的好意，“我可以自己回去。今天谢谢你，队长。”

    史蒂夫眉头微皱，看着她慢慢挪下车，挎着书包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

    *

    景末走在别墅区整洁的石子路上，大脑乱作一团。

    待会儿旺达和皮特回家之后，她是该坦白一切，还是装成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她想不明白，也不敢往深处想，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将这段完满的关系撕出一道裂隙。

    就这样左右为难地走到房子门口，她刚无精打采地想拿出钥匙开锁，却意外发现门是打开的。

    并非用正常的钥匙拧开，也不是撬开，而是……她小心翼翼地观察门锁，那里的不锈钢扭曲成非常诡异的形状，像是被某种超自然力量所控而产生的变形。

    室内抢劫。

    这个词汇钻进脑袋的时候，景末额头冒起一层细密的冷汗。旺达和皮特肯定还没回来，那么盗贼应该是乘虚而入，不排除他现在还待在室内的可能性。

    她顿时有点后悔没让队长送她回来了。

    先用短信报警给911，在门口等了良久都不曾听见动静后，景末壮着胆子轻轻推开门，边警惕地观察情况，边顺手拾起放在门廊的一根棒球棍。

    弯着腰借助鞋柜当作自己的掩体，她蹲在地毯上，清晰地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

    男人留着深棕色短发，眉骨高耸，眼廓深邃，穿紫红色的高领毛衣，凸显出健硕但修长的身材。他并非传统美国人的长相，景末猜想他应该是欧洲人，凭严肃的面容，最有可能来自德国。

    而一旁的金色卷发女人就显得本土得多，她的脸丰润柔和，这与她冷峻的神色并不匹配。不知为何，景末恍惚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一定很好看，只是不知道她究竟会不会笑。

    “出来吧，我都看见你了。”

    女人蓦地朝她的方向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