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风住的是一间不到十平方米的平房，旁边有个公厕，公厕的下层养着十几头猪，也许是因为这个公厕和猪舍装修得过于豪华的缘故，住在旁边那些简陋平房里的年轻教师，给它取了一个很雅的名字，叫它“猪公馆”。

    何晓风就住在离“猪公馆”最近那间，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何晓风就会听到喔喔的猪在叫，和哗啦啦的流水声，风吹过的时候，何晓风偶尔还会闻到厕所传来的臭味。

    下完课后，何晓风在听音乐，并顺手拿出他在学校时和叶思秋一起照的相片。

    罗副书记连门都没敲一下，就直接进了何晓风的房间。

    何晓风被吓一跳，他快捷地把相片放到抽屉里去，很不自然地站起来，向他打招呼：“你好，罗副！”

    罗副书记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看着何晓风笑。

    何晓风立即起身，把自己坐着的那张唯一的椅子腾出来，让给了罗副书记坐，自己坐到床上去。

    罗副书记环顾了一下房间，坐了下来，口里说着：“不错，搞得挺整洁的。”

    何晓风明明知道罗副书记的来意，可他装傻，只字未提。

    他这里没有茶叶，只有白开水，于是给罗副书记倒了一杯开水。

    罗副书记捧起杯子慢慢地喝了一口水，就轻轻地把杯子放在何晓风那张唯一的桌子上面，用手擦拭额角的汗水，口里骂着：“这鬼天气，夏天还没到就热成这个样子了。”

    何晓风附和着说：“就是呀，这天气越来越反常了，可能是生态不平衡的缘故吧。”

    那时正好是下午，太阳刚好从窗口照进来。也许是房子太小，又不通风的缘故，空气很闷热。

    罗副书记是一个典型的机会主义者，他不会白白地放过这次机会，于是借题发挥道：“一个人没钱没权就只能住这样的房子了，你看我们单位很多没钱没权的教师，教了一辈子书，还是分不到一套房子，只能住平房。”

    何晓风不懂说什么，只是嗯嗯地应着。

    罗副书记开始举例子，说：“像我们学校的陈家明、刘刚、吴放他们，虽然也是名牌大学毕业，可没有社会关系，工作了二十年，连个副教授都评不上。”

    何晓风听了他这番话，在心里暗想，假如自己放弃了这次机会，自己的境况也会和他们一样的。

    他从小就胸怀大志，他立志30岁前就要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让家里的亲戚朋友都能沾上他的光。

    可现在都25岁了，还没有一点起色，再这样下去，到30岁连个学生科的副科长都轮不到自己，可是要他放弃叶思秋，他连想都没想过。

    罗副书记察言观色，看到自己的话起了变化，就把话锋转入了正题，两眼直盯着何晓风说：“那件事你考虑好了没？”

    何晓风不敢正视罗副书记的眼睛，脸向着另一个方向说：“还没想好呢。”

    罗副书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唉，都这么多天了，你还没考虑好，人家是皇帝女不愁嫁，又不是等着你来娶，可是你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了个店，大好的机会就这样白白地错过，到时后悔都来不及了。”

    何晓风没看罗副书记，也没哼声，脸上乌云密布。

    罗副书记继续发动攻势：“人的一生机遇并不多，一旦错过了，就很难回过头来了。”说着他就把凳子移到何晓风的对面，他要看着他的眼神。

    何晓风不敢再把头扭开，只是把头低下。

    罗副书记心想，他肯定是放不下大学时的女朋友。他开始了以攻为守，一针见血地说：“你是不是还是舍不得大学时的女朋友？”

    何晓风点点头，没吭声。

    罗副书记看了一眼何晓风，摇了摇头，就开始了他的高谈阔论：“你毕竟还年轻，很多事还不懂得，年轻时就懂得谈情说爱，以为爱情是世界上最神圣的东西，陷入情海中的男女都以为爱情是可以天长地久的，什么海枯石烂永不变心，其实又有谁见过海枯了？又有谁见过石烂了？那些海枯石烂的爱情都是那些吃饱没屎拉的文学家虚构出来的，现实生活中哪有什么海枯石烂的爱情呀？”

    何晓风还是低着头，没有吭声。

    罗副书记继续展开攻势：“生活是现实的，来不得半点浪漫，你看见有多少人是为了爱情去结婚的？哪一个不是先看对方的条件如何，然后再慢慢培养感情，大家有了一定的感情就结婚生子，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何晓风的脸动了一下，可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罗副书记见时机成熟，下了最后一副猛药：“尤其是男人，应以事业为重，更不应该陷入儿女情长之中，你不知道，一个男人在这个世上生存有多难！一个男人如果口袋里没有钱，手中没有权，走在人群中就像没穿衣服一样，你想想，一个男人光着身子走到大街上的感觉会是如何呢？”

    何晓风想想他的话也有道理，可是叫他放弃自己心爱的女人，去和一个自己并不爱的人结婚，他怎么也做不到，他耸耸肩说：“我真是无法放弃她，她是一个好姑娘。”

    罗副书记终于拿出了他最有杀伤力的武器，给了何晓风狠狠地一击，他看着他的眼睛，不紧不慢地说：“我都有点怀疑，你女朋友她毕业后，真的会跟你结婚吗？我听人说她很有才华，外貌又非常漂亮，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只要一出来工作，就会有大把有钱有势的男人追在她的屁股后面，到时候，你拿什么去和人家竞争？你看看，你现在有什么？家里穷得没个样子，自己又没钱又没权。”说着说着，他又用手指指他的房子，说：“你看你现在住这地方？有哪个姑娘会跟着你受苦呀，就算她开始因为单纯，嫁给了你，可日子过久了，她还是会抛弃你的。就像我们单位的刘刚老师，开始时他们不也是感情很好的吗？他老婆不也是很漂亮吗？可后来他老婆还不是跟一个有钱人跑了！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你想一个男人只要有了钱有了权，想要什么样的女人要不到？八十岁还能找个十八岁的呢。”

    何晓风的最后一道防线给攻破了，他的内心感觉极度的虚弱。

    他本来就底气不足，经罗副书记这么一说，他对叶思秋就彻底的没有了信心，突然的，他觉得叶思秋就是那轮水中的月亮，是捞不上来的。

    看到他的信念开始动摇，罗副书记又继续发起进攻，他以过来人的口吻说道：“说实在的，在床上，只要把灯一关，女人都是一样的。”说完，他又加了一句：“可是男人在白天就不一样了，你没钱没权，人家就当你是透明的。”

    何晓风的精神完全被击溃，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丝毫的血色，眼睛空洞无物。他就像一头死去的猪，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人宰割。

    罗副书记见时机已到，就短刀直入，主题鲜明道：“你还是找个机会和韦丽江见一面吧！说不定，你飞黄腾达的日子就从此开始了。”

    “见就见吧！”何晓风答应了下来。

    此时的何晓风，对一切，都已经心灰意冷，他想，人家韦副书记的女儿也未必能看上自己，他自卑得恨不得掘个洞钻进去。